吐火羅國曾經版圖極大,如今的版圖,隻有當年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少。


    當年的吐火羅國主哥舒天驕,文治武功,都是頂級,並不比大乾開國皇帝羊素遜色。甚至還要強了幾分。他勵精圖治,鼎固革新,在他在位時期,吐火羅國空前繁榮,邊界延伸到孔雀河一帶。


    而後來,哥舒天驕的後人,安於現狀,追求享樂,孔雀河下遊的金雀王朝崛起,不斷派出遊騎兵,侵擾吐火羅國國境 ,驅趕吐火羅士兵,搶奪牧人牛羊。


    邊關諜報,飛報入吐火羅國都。


    當時吐火羅國主哥舒能,總以為是肘腋之疾,並沒有當迴事,“金雀隻是小國,邊境的風沙,就能把他所有的騎兵淹沒。”


    金雀王朝抓緊時間,在占領的土地上,構建壕溝住所,並在險要的地方,派兵把守,形成了事實上的掌控。


    哥舒能後知後覺,等到他的兵將到來時,迎接他們的,是從天而降的巨石,金雀王朝縱橫捭闔,強悍無比的鐵甲重騎。


    那些全身上下,包裹著黑色鐵甲的重騎,如同大漠上的龍卷風,所過之處,摧枯拉朽,無所匹敵。


    吐火羅國的疆域,被金雀王朝的重騎兵的鐵騎,一步步丈量,一點點碾碎。


    在一個風雨飄搖的黃昏,前方送來金雀王朝攻占劍芒關的戰報。當時羸弱的皇帝哥舒能,吐出一口鮮血,昏迷不醒。


    不到三天,哥舒能與世長辭。


    那是哥舒家族最晦暗的一天。


    劍芒關是進入吐火羅國都城的必經之路,一旦被金雀王朝攻占,他們的重騎兵就會用龍卷風一樣的速度,向前狂奔,整個王朝,岌岌可危。


    金雀王朝的重騎,所過之處,長刀閃閃,鮮血崩飛。


    百姓淒苦的慘叫聲,混合著金雀王朝騎兵踏起的塵土,形成紅色的霧霾,直衝天際。


    有個行腳的白發老僧,快步向劍芒關疾奔。看到那紅色的霧霾,漸漸變成黑色,老僧慈悲眉越皺越緊。


    長年累月暴曬在日光下,老僧除了頭發灰白,其餘都是黑紅色。那是吐火羅國大部分百姓的膚色。


    那個老僧,法名慈苦,是日光寺的方丈。這座寺院坐落在高高的山頂,長年累月曬著日光,因此叫做日光寺。慈苦的弟子,說這裏日光太厲害。慈苦卻笑了笑,這並不是日光,而是佛光。


    劍芒關被破時,圍繞日光寺的光芒,陡然黯淡了一下。


    盤膝打坐的慈苦,突然起身,向著劍芒關方向踏空而行。


    他的那些弟子們,有的已經跟隨師父幾十年,還是第一次知道,這個平日裏走路緩慢,甚至有可能隨時倒下的師父,竟然能禦空飛行。


    “國家有難,出家人可以不管,但百姓遭殃,老僧怎能坐視不理?”


    老僧身影已經消失在遠方,但聲音還在原地留存,如梵音嫋嫋不絕。


    眾多仰望他背影的弟子中,有個小孩子,眼光灼灼,如日月隱藏其中,那個小孩子,名叫康昆侖。當時他隻有五歲。


    他當時隻是羨慕師父禦空飛行,如神仙般的本事,但並不知道,從那時起,康昆侖就與吐火羅國的將來,牢牢地捆綁在一起。


    一群衣衫襤褸的百姓,抱雞牽狗,在路上倉皇逃命,戰亂時代,最倒黴的,就是老百姓。


    有個衣衫襤褸的老漢,一手扶著扁擔,一手拉著年幼的孫兒,在大路上跑的跌跌撞撞。身後金雀王朝鐵騎踏塵而來,老漢匆忙拉著孫子閃避,卻重重摔倒在地。


    鐵騎已經踏進人群,長刀輕易劃過人的身體。那些老百姓,慘叫著倒地,一時還不至於完全死去,在地上哀嚎。


    老者剛剛伸手,拉起倒在地上的孫子,腳下地麵顫動不已,一柄閃亮帶血長刀,帶著冷風,唿嘯而來。


    眼見爺孫兩個,就要身首異處。


    “日光寺老僧慈苦,願用一生功德,換百姓無憂!”


    有個須發花白,衣衫襤褸的僧人,擋在老者前麵,若不是頭頂上醒目戒疤,便與逃難的百姓,沒有任何區別。


    那柄長刀,忽然被無形東西滯住,不論金雀鐵騎如何用力,隻是巋然不動。


    慈苦緩緩揮手,讓百姓加速逃離,將所有苦難,擋在自己身前。


    越來越多的金雀鐵騎,聚攏過來,燦爛的日光,照在鐵甲上,散發出讓人眼暈的光芒。


    “老和尚,你有再多功德,也擋不住金雀的上萬鐵騎。識時務者,趕快讓開。”


    鐵騎首領被慈苦氣勢折服,大聲勸慰。金雀鐵騎慣用兵器武力說話,在他們心中,戰無不勝的武力,便是最好的開路前鋒。


    而說話講道理,是弱者才會去做的事。


    如今對麵的枯瘦老僧,隻是坐在那裏,就給人穩如山嶽的感覺,金雀王朝鐵騎,可以踏山蹈海,卻不敢輕易衝撞眼前的日光寺老僧。


    慈苦閉目,緩緩發聲,“將軍勸我迴頭,我卻勸將軍止步。王朝戰爭,與百姓何幹,將軍何苦為難他們。”


    將軍緩緩舉刀,他最後的一點耐心,剛才已經用盡。


    慈苦為百姓擋住了喪命大災,卻也擋住了金雀鐵騎的軍功。


    “以你一人之力,能救幾人?……”


    慈苦緩緩搖頭,“今日慈苦,願以畢生功德,為戰亂百姓,求一分安寧!”天門洞開,有一道光垂落而下,緩緩展開,將金雀鐵騎與逃亡百姓,完全隔離。


    將軍還想一試,緩緩舉起長刀,玄鐵鍛造重達十幾斤的長刀,竟然脫手,飛到遠處空曠之地,整齊地插入地麵。


    不僅僅是他的長刀,所有金雀鐵騎手中長刀,全都飛了出去。


    慈苦緩緩開口,吟唱佛經。


    此時他不是仙佛,卻勝過仙佛。


    吐火羅國曆聖治三十八年秋,日光寺老僧玄苦,在劍芒關內,單身擋住金雀王朝數千鐵騎,散盡功德身亡。


    哥舒翰是吐火羅國王族,嚴格說起來,是哥舒能的重孫。


    從呱呱墜地的那一刻,接生的穩婆就大驚失色,因為他的樣子,尤其是炯炯有神的眼睛,與當年的哥舒天驕一模一樣。


    人從出生到離開,身體任何部分,都會漸漸長大,但唯一不會長大的,就是眼睛。


    作為王族後裔,哥舒翰從懂事之日起,就在誦讀記載吐火羅國曆史的典籍,對於祖先的種種偉績,更是無限神往。他做夢都想恢複往日榮光。


    今日被駱西山出言諷刺,眉頭連連挑動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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