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聖人還有教化,君子當有所為,有所不為。


    況且聖人所處,與當今截然不同,聖人所訓,在當時正確,也許就是錯誤。反倒是白先生所說,去留隨心,莫管他人,更符合李七夜心意。


    “轉告王大人,我明日依約前往。就不寫迴信了。”李七夜笑著說道,讓清風賞給送信人一兩銀子。


    王憐花並非易與之輩,能做他手下的,也絕不是善類。


    對這種人,犯不著得罪。與王憐花等人相比,李七夜並不算有錢,甚至還有些寒酸,但一兩銀子,並不會讓李七夜感覺如何,但在送信人眼中,絕對算個大外快。給他些小好處,便會記你一輩子。


    送信之人躬身行禮,“多謝李大人賞。”


    李七夜猜得不錯,王憐花雖然有錢,對手下卻非常嚴苛,這一兩銀子,是送信人大半年的工錢。


    “你家老爺,還請了何人?”李七夜笑著問道。


    “都是誌妖司的同僚,顧景行顧大人,還有曹大人,駱大人都在被邀請之列。”


    李七夜點點頭,打發來人走了。


    王憐花是顧景行推薦,明日賞花會,顧景行一定會去,但曹大人應該是現任誌妖司尹曹卿九,他老於官場,又值此退隱之際,異常敏感時期,絕不會授人把柄。明日肯定不會去。


    而王憐花也應該知道,曹卿九並不會去,他邀請曹卿九,隻是為了給他一個麵子,免得被人說他人情涼薄,人走茶涼。這都是官場逢迎,不得不做的表麵文章。


    不知何時,天空陰雲密布,又下起雨來。


    公務已經處理完畢,李七夜便站在廊下看雨,盛夏時節,下雨之後,涼爽很多,一個時辰之後,居然有了些涼意。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這首詩是無門慧開禪師所作,李七夜一直非常喜歡,如今細細想來,真正的人間好時節,又有多少呢?今日算是夏有涼風,但想到明日落鳳山賞花會,心情無端又壞了起來。


    其實,這世上本無煩心事,好多不快,都是患得患失自找而來。


    傍晚時分,雨霽天晴,一彎彩虹斜掛天際。


    李七夜將飛劍阿醜懸停,劍身上也出現七彩光芒。清風拍手道,“老爺馭劍的本事,越來越高明了。”此時李七夜,已經可以馭劍,擊穿四丈之外的青磚。


    但他暗暗將目標,改成了六丈。


    “明日我要去落鳳山,王老爺莊園賞花,與我找件新袍子。”李七夜對清風說道。


    清風點了點頭,轉身去了。


    李七夜心念再動,阿醜飛迴,懸停在李七夜伸手可觸及之處。距離較遠,卻仍能感知到寒涼之氣。這天外隕鐵,果真是寶貝,隻加入小小一塊,就能化腐朽為神奇,讓平常鋼鐵,變成無堅不摧的利器。


    不知這隕鐵,為何能從天上掉落?天上又是怎樣的場景?


    李七夜抬頭望天,此時彩虹已經隱去,天還沒黑,卻已經有淺黃色月亮升起,如天空碩大的眼睛,李七夜看著月亮,月亮也看著他。


    對阿醜的控製,已經隨心所欲,李七夜便把主要精力,放在練氣上。劍仙可以千裏之外,馭劍殺人,呂祖當年一劍開天門,種種神奇之後,都是強大的氣息在支撐。


    天黑之後,李七夜讓清風早早休息,他能夜間視物,還有月光斜照入屋,根本不用掌燈。


    李七夜在月光中坐好,吸取月華,為自己所用。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到氣海中真氣充盈,這才睜眼,發現月亮已經到了西邊。


    正要站起來活動身體,卻看到對麵屋脊上,坐著黑白兩個人影,戴著高高的帽子。黑白帽子上,都寫有四個字。


    黑帽子上寫的,天下太平,而白帽子上寫著,一見生財。


    李七夜心頭大震,這兩人的打扮,好像傳說中的黑白無常,這兩個冥司鬼差,坐在自家院子屋脊上做什麽?難道有人要死了?


    黑帽子的搖頭歎息,“坐一會兒再去,可惜小小年紀,初來人世,還未來得及開口稱唿父母,又要魂歸六道。”


    白帽子道,“天意如此,誰能違抗?生死簿上,早就有了他的名字。他賭鬼老爹為了翻本,挖了別人家祖墳,盜取陪葬錢財,倒也罷了,還把屍骨到處亂扔,犯了天怒。”


    李七夜心裏大定,原來黑白無常隻是路過,在此稍坐休息,等著時機到了,便去勾魂,聽他們所說,此番過世的,應該是個出生不久的嬰兒。


    挖人祖墳,已經是誅九族的重罪,再加上揚灑別人先人屍骨,更是罪上加罪,但如此惡行,報應到孩子身上,似乎有些天道不公。


    便在此時,西邊街巷之內,傳來了撕心裂肺哭聲,李七夜心裏一沉,屋脊上黑白無常,已經不見蹤影。李七夜耳邊,傳來一個婦人淒厲慘叫,叫聲由盛而衰,到了最後,變成了低低的啜泣,半個時辰之後,聲音全無。


    接著是有人大唿,“哭暈過去了,快去叫大夫!”


    剛才哭叫的,應該是去世孩童的母親。


    又有人大喊,“快去叫吳富貴!兒子都沒了命,他還在賭錢?”又有人道,“已經去找了,他說手氣正旺,人死不能複生,讓我們不要太過悲傷,他過一會兒就迴來。”


    聽到此處,李七夜怒氣勃發,這樣的人,怎能為人父母?越想越氣,當下將神念轉移,便聽不到遠方的議論。


    他雖然聽得清楚,就如同在耳邊,但死去的孩童家,距離此處,至少也隔了好幾條胡同。


    天剛剛發亮之時,街道上有雜亂腳步聲響起。


    清風湊到門前張望,迴來向李七夜報告,“是京城部尉府的仵作大人,看來是有人死了。”李七夜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


    早飯之後,李七夜帶上冰魄劍,又將阿醜帶好,騎了一匹白馬,清風騎了頭青驢,驢背上放了幾樣禮物。向落鳳山出發。


    前行不遠,經過一條巷子,有哭聲從裏麵傳出來,巷子口的牆壁上,貼上了紙錢。


    有個雙眼通紅的年輕人,被一個壯漢拖拽著,從遠處走來,還在大喊,“張兄鬆手,我如今賭運正旺,再有半個時辰,輸了三年的銀子,都能撈迴本。你把我強拉迴來,便是斷我財路,與殺人何異?”


    年輕人樣子不濟,說話卻文縐縐的,顯然也是讀過書的人。


    李七夜微微皺眉,這人想必就是死去孩子的父親,黑無常嘴裏的偷挖別人祖墳的賭鬼,街坊嘴裏的吳富貴。


    被稱作張兄的壯漢,也是火爆脾氣,馬上停住,左右開弓,打了吳富貴四五個耳光。


    耳光響亮,鼻血長流。


    清風嚇得一聲驚叫,李七夜卻暗暗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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