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天來,李七夜睡到中午才起,清風進來,“那三十把傘,已經給齊老漢送去。”


    李七夜一邊洗臉,一邊笑道,“你何時變得如此勤快?”


    清風小聲道,“大人連夜趕製的東西,我怎麽敢怠慢,天一亮就給齊老漢送過去。”他一掃剛才萎靡,“老爺的字,當真好用,如今齊三的傘鋪生意,是整條街最好的。我看了都眼饞,想要買幾個扇麵,求大人寫了,拿出去換錢。”


    李七夜擦幹淨臉,笑道,“寫的多了,就不值錢了,齊老漢為人忠厚,不是做生意的材料,還好這一百把傘,能夠賺些錢,足夠他養老以及那幾個孩子花銷。


    若沒有我的題字,傘賣完之後,齊老漢生意,又會迴到之前,你與他不同,跟著我雖不能富貴,卻至少能保你衣食無憂。”


    清風連連點頭,又去收拾書桌。昨晚忙著為竹紙傘題字,書桌上一片淩亂。


    李七夜道,“你也累了許久,先不忙收拾。”


    清風突然一聲驚叫,“它怎麽長得如此大了?”卻是發現了夏蟄的怪哉蟲。怪哉蟲夏蟄之後,清風便很少看到它。


    “隻許你長大,它便不能長大?”李七夜笑問。


    清風點了點頭,看向怪哉蟲的眼光,有些驚懼,“可是它長得,可比我快多了。”


    李七夜沒有說話,而是暗暗歎氣,怪哉蟲這段時間,確實長得太快,按照這樣長法,他必須把它送到姬婆婆的老宅裏藏起來。


    午飯之後,並無事務處理,李七夜來了興致,叫了清風,去看齊老漢賣傘。


    兩人遠遠觀看,隻見齊老漢傘鋪前,人影憧憧,幾乎就是擁擠不動,還有幾個人為了爭奪一把傘,指使手下大打出手,搞得周圍商戶,苦不敢言。


    其中一人力弱,被另一個壯漢打倒在地,順手拿起商戶放在廊下夜壺,扔了過去,壯漢側身避開,夜壺恰好在砸中屠戶肉鋪。


    屠戶苦不堪言,提了殺豬刀,上前勸架,廝打兩人見他來勢洶洶,全都停手。


    屠戶仰頭長歎,“李大人,你救活了齊老三的傘鋪,為何卻砸了我的生意?”


    那幾個買傘富家公子,本就因為沒買到傘,滿心怨氣,聞言全都發泄在屠戶肉鋪上,“你敢說李大人壞話?”“你不過一個賣肉小民,膽敢誹謗朝廷官員?”


    不容屠戶分辯,那些打手一擁而上,將屠戶一頓好打。


    屠戶被打的慘了,大聲道,“你們不要欺人太甚,我將來也是要做官的人!你們要是識相,及早把我放開。”


    那幾個富家子弟,並沒有把屠戶言語,放在心裏,聞言大聲斥責,“這刁民,還敢出言恫嚇,狠狠打!”


    屠戶再喊,“我沒有胡說八道,將來駱大人做了誌妖司尹,答應給我個差事!”


    一名富家子冷笑道,“就是那一朵梨花壓海棠的駱西山?他垂垂老矣,不知何時,便要駕鶴西歸,做什麽誌妖司尹?你居然信他的話,定是賣肉多年,心竅被豬油蒙了!”


    又命令手下再打。


    李七夜有些尷尬,低聲道,“快走,快走!”低頭疾走。清風趕緊在前麵開路。


    不想此時人們聚攏看熱鬧,有人認出李七夜,大聲道,“探花郎李大人來了!”李七夜聞言,跑的更快,而那幾個富家子,聽到李七夜到來,更是命令手下,痛打屠夫,存心要在李七夜麵前,留個好印象。


    他們卻不知道,就在屠夫連連喊痛求饒時,李七夜已經落荒而逃。


    李七夜著急離開,不知不覺之間,使出禹步,身子如同一條大魚,在人群中左右穿行,很快衝出包圍圈,眾人隻感覺眼前一花,便沒了李七夜的影子。


    眾人隻是驚訝,清風卻追的非常辛苦。


    兩裏地外,清風終於看到李七夜背影,連叫,“大人留步,他們沒有追來。”李七夜這才止步。看著滿臉大汗清風,李七夜不由發笑,“今日之事,太過狼狽,有損斯文,千萬不要說出去。”


    清風用力點頭,滿臉汗水滴在地上。“剛才有個公子,說駱西山駱大人隻會一朵梨花壓海棠,又說他垂垂老矣,句句都是大不敬,他就不怕被朝廷知道治罪?”


    李七夜反問清風,“在鬧市街頭,縱容手下人行兇,又敢對朝廷官員出言不敬的,如此膽大妄為的,你覺得僅僅是富家子弟?”


    清風恍然大悟,“那是官家子弟?難怪打了這麽久,都不見京城部尉府來人。不過那個屠夫,也當真可憐,被打成那樣。”


    李七夜搖頭,“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若是不眼紅齊三生意,出言諷刺,怎會惹來傷身之禍?惹禍上身之後,又拉出朝廷官員恫嚇,實在是愚蠢至極。


    那些富家子弟,聽到駱西山的名字,不僅不怕,反而打的更厲害,顯然也是與駱大人有罅隙的。”


    清風不停點頭,“大人心細如發,居然看出如此多的事情。”


    一樹梨花壓海棠,隻是眾人取笑駱西山所用言語,並非對他人格貶低。大乾朝風氣開化,有錢文人除了正房之外,大多有妾。


    駱西山在誌妖司經營多年,家底豐厚,娶個年紀幼小的妾,也在情理之中,並無可厚非。


    但不管如何,駱西山還是文人,而且又在誌妖司任職,絕不會自降身份,與一個市井坊間賣肉的,扯上關係。更何況此時,駱西山正努力鑽營誌妖司尹之位,更不能有任何不好風評。


    屠夫或許真的為駱西山孝敬了銀子,但絕對沒給駱西山手裏,甚至駱西山根本不知道,自己鑽營送禮的銀子中,有的散發著豬油的味道。


    但這些話,牽涉到官場內鬥,李七夜不能對清風說起。


    “快點快點,不要讓鬧事的人跑了!”


    一群京城部尉府的差役,大唿小叫,從李七夜主仆麵前走過,他們喊著快點,步伐卻緩慢,根本不像著急抓人的樣子。


    “他們這樣大唿小叫,豈不是給那些打人的通風報信?如此慢吞吞的過去,又怎能捉到人?”清風小聲說道。


    李七夜暗暗歎氣,即使自己不說,清風還是看透了。


    很明顯,京城部尉府已經知道打人者的身份,不想得罪,也不能得罪,卻又礙於職責,不能不聞不問,這才派了幾個差役應付了事。


    從走路姿勢,便可以看出,這些差役並不會武功,能否鎮住鬧事者,全靠身上穿的公衣,而且以這樣的速度過去,打人者早就從容離去了。


    就在這時,幾個年輕人,從李七夜身邊走過,年輕人寬大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


    李七夜微微皺眉。


    這些人的身上,有淡淡的脂粉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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