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七夜聽得非常清楚,那是人快速行動時,身體與周圍草木摩擦,發出的聲音。


    清風已經驚醒,從竹榻上一躍而起,提了防身寶劍,緊張向外張望。他是李七夜書童,雖然提前睡去,但也僅僅是在榻上假寐,有了風吹草動,立即驚醒。


    李七夜倒是坦然,“莫慌,若是想要對我不利,那人便不會明目張膽而來。”


    一個蒼老聲音笑道,“李探花文人風骨,倒有俠客膽識,老夫佩服。”


    腳步聲停止,眼前一花,一位麻衣老人出現在李七夜麵前。正是前幾日,向李七夜打聽姬婆婆的老者。而那小乞丐所說的麻衣老者,應該也是他。


    “我與老丈不熟,深夜來此,所為何故?若無有事,請及早退去,都城宵禁,晚上貿然出來,被官兵遇到,將是極大麻煩。”


    李七夜這番話,看起來平淡,卻隱藏威脅,若老者不識趣離去,他便要讓巡城司捉人,至於巡城司能否捉住麻衣老人,李七夜並不關心。


    老者緩步上前,環視四周,“都傳李探花清苦,今日一見,果然如此,老夫今晚前來,是要尋迴故人舊物,便是藏在姬婆婆老宅地基下麵,那個石匣。”


    老者開誠布公,說明來意。


    清風道,“姬婆婆院子裏的東西,如何證明便是你的?你這樣要走,跟強盜有什麽區別?我們就是不給,你又能怎樣?”


    老者微微一笑,中堂上燭火,突然搖晃不止,幾乎就要熄滅,然後又重新燃燒光明。他冷聲道,“老夫敬你清廉,這才出聲討要,若是不給你麵子,早就伸手拿去,你又能怎樣?”


    清風一聲不響,衝上前來,舉劍急刺。


    那老者站立不動,食指中指合並,敲中劍身,清風哎呦一聲,撒手扔劍。老者隨意一敲,便把清風虎口震碎。


    李七夜不動聲色,將石匣送了過來。


    老者冷笑道,“李探花跟我玩笑不成?老夫所要的,乃是石匣中的東西。”


    李七夜堅定搖頭,“我也隻見到這石匣,打開看時,空空如也。老丈不信,我也沒有辦法。”


    “有與沒有,老夫一看便知。”


    老者大步走到桌邊,便要伸手翻檢。不經意間,看到怪哉蟲對他怒目而視,先是嚇了一跳,然後大笑,“這個小東西,倒也有趣,老夫收了!”


    嗖!


    毫無征兆,怪哉蟲突然彎曲如弓,將自己彈射出去。老者一抓成空,卻看到了攤開在桌上,閱讀了四頁的書冊。


    隻掃了一眼,老者五官扭動,似乎異常激動,伸手抓去,怪哉蟲原本躲開,此時再次彈射而上,向著那老者眼珠,急撞而去。


    怪哉蟲肉唿唿一團,撞在老者眼珠,至多讓老者眼珠疼痛,卻會讓自己變成一團肉泥,這一下打法,純粹兩敗俱傷,如飛蛾撲火,抱定必死之心。


    “小蟲尚能如此舍命,我大乾王朝堂堂探花,難道還不如他?”李七夜惡念頓生,拿起一方硯台,向麻衣老者砸去。


    麻衣老者衣袖揮舞,將怪哉蟲彈飛,接著反手接住硯台,向李七夜砸去。


    李七夜原本書生,手腳緩慢,眼見躲無可躲,馬上就要血濺當場。突然一塊瓦片,疾飛而至,將硯台撞飛,同時一團冷氣,裹著一道刀光,直射入中堂。


    “大人莫慌,斬妖司董超來了!”


    董超聲音未落,已經連砍三刀,將麻衣老者逼退,冷聲道,“你這混賬東西,先前饒你不死,又來這裏為害!”


    麻衣老者原本倨傲不遜,見到董超來到,立即垂手站立,低聲道,“董校尉饒命,我今晚前來,也隻是為了錢財,並未殺人害命。”


    清風秉承,越是落水狗,越要痛打古訓,不由分說,衝上去對老者拳腳齊施。他雖不懂武功,但年輕人氣血旺盛,拳腳分量極重,打在老者身上,咚咚有聲,如同擂鼓。


    老者未感覺如何,清風手腕腳踝,已經震得錯位,有些地方紅腫起來。


    他看著粗起來的手腕腳踝,大叫有鬼,再也不敢上前動手。


    “你中了邪毒,先不要動,大喊大叫,隻會加速血氣運行,讓你更難受。”董超冷聲說道。清風聞聽,立即站立不動,大聲道,“董大人救命!”


    那老者不等董超說話,大步向前,吐出口水,塗抹在清風手腕腳踝之處。他的口水呈現墨綠色,看上去極為惡心,卻很有靈效,清風腫脹之處,肉眼可見消退下去。


    “大人,這是什麽妖怪?”清風好奇問道。


    “是沉沙河水族,年深日久,修煉成人形,一日酒醉發瘋,在沉沙河掀翻過往商船,恰好被我遇到,想要殺了他,但他及時補救,將落水人全部救起,也算是將功補過,我便訓誡他一番,放他走了。”


    董超沉聲說道,水族修煉不易,能夠成人形,若是不忘初心,堅持修煉,有望成神。加之當初,看那水族心存良知,便動了憐憫之心。但以今晚來看,他卻是將心錯付了。


    “李大人官聲甚好,終日著書立說,警示世人,做的乃是積攢陰德的好事,為何得罪了你,要取他性命?”董超掂著手裏誅邪刀,冷聲問道。


    他常年斬妖,身上有壓迫之氣,人不能感知,但對妖族而言,如泰山壓頂。


    老者再次彎腰,低聲道:“上次蒙先生饒命不死,便一直躲在沉沙河底修行,直到前些日,有沉香山侯道人,燒化符籙傳訊,邀我出水相助,侯道人對我有點化之功,我不敢違抗,奉命前往。”


    李七夜暗暗點頭。小乞丐曾經說起,麻衣老者曾經與個獐頭鼠目的道人見麵,想來就是侯道人。


    “侯道長授意,有件東西,藏在京城一個賣雞的老婆婆手裏,讓我取迴,我便奉命來到,打聽到姬婆婆住址,當時見到的,就是這位大人。”老者手指李七夜,繼續說道,“聞聽姬婆婆離開京城,我便一路追蹤下去。查遍姬婆婆隨身行禮,並無侯道長所要石匣。


    我並不知道,侯道長已經來到京城,仍舊按照約定,傳訊告知他所辦事情,卻被他約在酒樓相見,告訴我物品已經落在李大人家中,我便夤夜前來。”


    老者雖為異類,口齒卻很清楚,所說話極有條理。


    “那侯道長,要石匣中物品何用?”李七夜問道。


    老者搖頭,“我幫他取迴東西,隻是為了報答點化之恩,至於做什麽,從來不問。”


    清風怒聲道,“那個侯道長,也不是好角色,道家清靜無為,怎能教唆他人,入戶傷人行竊?”老者苦笑道,“那侯道長,其實是須彌山六耳獼猴所化,因為世人崇道,他便化成道人模樣,行走做事,極為方便。”


    李七夜搖頭微笑。


    “那侯道人,心存不軌,我自會找他,你潛入私宅,光天化日之下動手搶奪,乃是大罪,你是沉沙河水族,大乾律法,不能治你,我卻可以把你殺了。”


    董超誅邪刀微微上揚,鋒刃上殺氣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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