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是三室一廳,屋內陳設簡單,很難想象,一個當了多年警局局長的家會這樣寒酸。


    張長河的老婆倒茶遞煙。


    “老嫂子,不要忙了,張局長走了這麽長時間,早就應該來看您了,以前我和張局長很熟的。”


    “剛聽說你去警局當書記了,你來警局,以後就好了。陳廣田主持工作的時候,好多警員都有意見,但是不敢說出來。原來和長河關係好的所長隊長,大白天都不敢往這裏來,都是趁著天黑偷偷的來看我。”


    “張局長當幾年局長,德高望重,局裏好多人都懷念他。”


    “長河是個好人,但是不適合當官,他人太善良,不會巴結領導,對誰都是一片真心,不防範人,對表現不好的人下不了狠手處理,班子裏好多人不聽他的,陳廣田當常務,把持警局了幾年,縣裏領導是對的,要是把陳廣田扶正,警局就沒有希望了,正直的人得不到重用,吹吹拍拍的人得勢。過不了多久,西陵的黑社會還會起來。”


    “嫂子 ,看你這一個多月頭發都白了,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啊!”


    “我就這樣了,長河走了,走的憋屈,走的冤。眼看就要退休抱孫子了,非要逞強,自己搞什麽案子,把老命搭進去了。”


    她話裏有話。


    “嫂子,張局長生前是不是給你說過什麽?”


    婦人猶豫一下,還是說了:“今天給你打電話,不是要求局裏給解決家裏什麽難題。長河生前的確說過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我知道你是正直的人,和社會上的混混沒有瓜葛。


    長河出車禍前不久, 我覺得他不對頭,經常很晚才迴來,有時候半夜坐在客廳裏一直抽煙,我以為他是覺得快要退休了,心裏有想法,就去勸他,幹了一輩子,該歇歇了。他說你不懂。


    有一次他獨自喝悶酒,酒後自言自語的說,退休之前我一定抓了他。


    我說你還有啥心事?這一年西陵的賴家夥抓了幾百人,秦三寶也死了,社會上平安多了,群眾都說警局的好,你該知足了。


    他說你不懂,秦三寶不是有病死的,有人把他害死了。


    我說那家夥該死,死了好,早點死百姓早一天安寧。他沒有再說什麽。


    出事前幾天,他生氣的說,有人跟蹤他,還罵罵咧咧的說我該退休了,我什麽都不怕,當局長幾年,委屈求全,很多人說我軟,我非要硬氣一迴。


    誰知道沒有過幾天,他真的就--------”婦人抹起了眼淚。


    林恆點上煙,問道:“嫂子,張局長生前有沒有要你保管的重要物品,或者他自己有單獨保管的東西。”


    “他這個人,別人給他送兩條煙都送迴去,一輩子沒有接受過別人的賄賂,沒有收過人家的紅包,哪有什麽貴重物品讓我保管。”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有檔案袋筆記本一類的東西。”林恆希望張長河也像方濤一樣,會把自己收集的證據保存起來,交給老婆保管。


    “沒有,他從來不往家裏帶局裏的東西,他的公文包不讓我動。我知道那裏有文件,有卷宗,還有槍。”


    “嫂子,沒有一點線索,很難調查啊!秦三寶的死法醫鑒定過的,是死於心梗。”


    “你能刀劈秦三寶,能把爆炸案偵破了,長河死的事就不能調查清楚嗎?”


    “我肯定會調查,你好好考慮一下,張局長生前還有哪些反常的情形,有了及時給我打電話。”


    “好,好。”


    時間不早了,林恆準備走。這時候房門打開,進來一個帥氣的小夥子,是張長河的兒子,在葬禮上見過他。而今他是偏遠派出所的普通警員。


    “林書記,你咋來了?”小夥子驚訝的說。


    “來看看你母親,早就應該來了。”


    “林書記,你來警局就好了,剛才在所裏聽說你來警局主持工作,警員們都很高興。”


    “所裏忙嗎?”


    “就那樣,打架鬥毆鄰裏糾紛的比較多,大案件幾乎沒有,主要是巡邏防範和法治宣傳。”


    “你參加工作多長時間了。”


    “去年招考進入警局的。差不多一年了。”


    “子承父業,老子英雄兒好漢,好好幹,不要給你爸丟臉。”


    “林書記,不會的,爸爸走了,我一定以他為榜樣,做好自己的工作,不會讓您失望。”


    望著這個帥氣的大男孩,林恆突然有了想法,問道:“願不願意迴局裏。”


    “我服從安排。”


    “跟著我當通訊員。”


    “願意。”


    “好,這兩天會有人找你談話。”


    從張長河家裏出來,街上路燈昏暗,林恆把衣領豎起來。接了幾個電話,都是祝賀的,有的要請吃飯,有的要請洗腳,林恆都婉拒。


    在一家小店的角落裏吃了一碗燴麵,兩個燒餅,繼續順著街道走,路上偶爾見到巡邏的警員。


    一直走到看守所。


    看守所夜不接收嫌疑人,也不釋放嫌疑人,夜裏的任務是不要讓人跑了,不能有打架鬥毆,更不能有人死了。


    拍拍高大的門,裏麵有人應聲:“誰啊!”


    林恆不搭話,繼續拍門,從裏麵出來一個老警員,見隻有一人站在外麵,吼道:‘你幹什麽的?這裏不是酒店,趕緊走。’


    “今晚誰帶班?我是新來的書記。”


    老警員上下打量林恆,突然明白,這是新來的領導,馬上換了一副笑臉:“是林書記吧?趕緊進來。”


    大門上的小門打開,林恆進去,來到值班室。


    值班室裏還有兩名警員,桌子上散落著一疊撲克牌。


    見狀,一個警員趕緊攏了起來。


    林恆沒有搭理他們,拿過值班記錄本,帶班的是毛武力,以前的警令部主任。


    林恆認識他,他當警令部主任的時候往政府辦送過材料。


    “毛所長呢?”


    “剛才還在,好像進裏麵查崗去了,我這就去叫他。”


    年輕些的警員匆匆往裏麵跑。


    不一會兒,毛武力出來:“林書記,想不到你第一天就來看守所。去我的辦公室吧。”


    來到所長辦公室,毛武力倒水遞煙。


    “適應看守的工作嗎?”


    “無所謂適應不適應,看守工作沒有多少技術性,要求嚴一點,堅守崗位,沒事就是功。”


    麵前的中年男人,肯定不和陳廣田在一條線上,不然不會把他調到這裏來,有話可以直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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