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彩玲母親將廚房裏的一罐白糖搶了過去,緊緊地抱在自己懷裏。


    三角眼恨恨地瞪著張彩鈴,眼神不像看閨女,倒像是看仇人。


    張彩玲眉頭微皺,神情有些委屈。


    “媽,不是偷,家裏來客人我就用一點兒白糖,可以嗎?”


    張彩玲小心翼翼地哀求,但卻完全不起作用。


    “你把這白糖用了,你弟弟迴來喝什麽?”


    “你這一天天的錢也不掙,吃家裏的住家裏的,還淨糟蹋東西!”


    “一天天的看見你就來氣!衣服洗完了嗎?豬喂了嗎?哪兒來的這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張彩玲的母親大概40出頭,罵起人來中氣十足,都不帶喘氣的。


    張彩玲原本見到朋友的好心情,此刻被完全破壞了。


    她低垂著頭,眼中全是悲傷、難過和絕望。


    看張彩玲不說話了,她母親才抱著糖罐迴去,把糖罐鎖在了旁邊的櫃子裏。


    這種土坯房自然是不太隔音的,張彩玲和她母親的話,他們聽的一清二楚。


    周萊此時滿臉尷尬,又非常心疼張彩玲的遭遇。


    林海的白眼都要翻上天去了,張彩玲的母親他是真看不慣。


    林海自從有了8個女兒後,愈發痛恨重男輕女的人。


    難怪這個姑娘成績比周萊好,但卻沒能上大學。


    這種重男輕女,家裏有弟弟的家庭,女孩子總是格外艱難!


    廚房裏的張彩玲,端著兩碗熱水深唿吸一口,壓下眼中的淚意。


    “也沒什麽能招待你們的,就將就喝點熱水吧。”


    張彩玲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不敢和他倆對視。


    能感覺到她的不自信、自卑和難為情。


    周萊怕傷到她的自尊,於是趕緊捧起熱水喝了一口。


    “沒事沒事,喝熱水挺好的!彩玲姐,你高中畢業之後在做什麽呢?”


    高中三年,周萊和張彩玲的關係挺不錯的。


    不過高中畢業後,兩人就分道揚鑣了,一個去外地上大學,另一個留在了家鄉。


    好幾年的時間都沒有聯絡過,如今還是高中畢業後,她們的第一次見麵。


    “也沒做什麽,就是幫家裏幹幹農活,做做家務這些的。”


    聽到這兒周萊心中非常惋惜,這麽珍貴的時間,就這樣蹉跎浪費了。


    “彩玲姐,你成績那麽好,不讀大學太可惜了!”


    張彩玲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心中酸楚,歎了口氣說道。


    “唉,都過去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周萊搖了搖頭,神情認真地對她說道。


    “彩鈴姐不晚!你現在才二十多歲呢,隻要沒超過三十歲就能去讀大學!你還有機會的!”


    在這80年代,讀大學的年齡限製是30周歲,隻要是在30歲之前考上大學,都能去讀。


    張彩鈴母親聽見這話卻不樂意了,用她獨一份的大嗓門說道。


    “什麽大學不大學的?都二十多歲的老姑娘了,心別那麽野!”


    這話周萊非常不愛聽,正準備反駁時,張彩玲母親繼續說道。


    “反正親事我已經給你定好了,等今年年底必須給我嫁過去!天天在家白吃白喝,你也不嫌害臊!”


    張彩玲突然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眼中有不甘還有心寒。


    “我不嫁!我一點也不喜歡他,而且他還是個瘸子,你真要把我往火坑裏推嗎?”


    張彩鈴的聲音哽咽了下,又繼續說道。


    “而且我哪有白吃白喝?這幾年地裏的活,家裏的事兒,我哪一樣少幹了!”


    對於張彩玲的控訴,她母親沒有一點內疚,梗著脖子說道。


    “什麽瘸子不瘸子的?你多讀了幾年書,就覺得自己傲起來了是吧?反正彩禮錢我都收了,你不嫁也得嫁!”


    聽到母親這話,張彩玲身子有些發軟,又坐迴了凳子上。


    她神情發愣,嘴裏一直喃喃道。


    “我不嫁,我說什麽都不嫁……”


    張彩鈴的母親快步走過來,一把擰住她的耳朵。


    “你這妮子今天非要惹人不痛快是吧?你不嫁你弟弟拿什麽讀書?以後拿啥娶媳婦兒?你非要把我們兩個老的逼死嗎!”


    緊接著又是一頓吵吵鬧鬧,吵的林海頭疼。


    不過林海也大致了解了,這事情的原委。


    張彩鈴有個弟弟,此時正上初中。


    張彩玲的相親對象是他們同村的,因為得過小兒麻痹症,不僅腳是瘸的,手還會發顫。


    因為身體上的毛病,所以30多歲了,還一直沒能結婚。


    他家急著想讓兒子結婚,所以給的彩禮特別豐厚,足足有三百塊!


    在80年代的農村,300塊的彩禮著實算高了。


    正是看上了這些彩禮,所以讓張彩玲和那瘸子訂了婚。


    張彩鈴反抗過很多次,但換來的隻有母親的咒罵,和父親的冷臉。


    眼看著吵的不可開交,周萊連忙隔開了兩人。


    “阿姨你先冷靜一下,我們今天來其實是想給彩玲姐介紹個工作。”


    張彩玲母親聽見這話,止住了撒潑的動作,問道。


    “工作?介紹啥工作?”


    “我想給彩玲姐介紹一份家教的活兒,在鎮上教孩子學習。”


    張彩鈴母親聽後,皺眉搖了搖頭。


    “鎮上那麽遠,還是算了吧,馬上就要結婚了,別把她的心給跑野了!”


    林海已經看出這個女人唯利是圖的本性了,於是立馬開口說道。


    “我想請彩鈴給我閨女補習小學的課程,從現在到暑假開學,差不多半年的時間,一個月的工資是六十塊,並且食宿全包,你願意做嗎?”


    張彩玲母親原本還持反對意見,一聽這話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


    這個年代的60塊,絕對算是高工資了。


    而且還是包吃包住的,這種工作打著燈籠都難找!


    張彩玲認真點頭,神情中全是渴望。


    “林大哥,我願意!”


    這幾年她一直像個騾子一樣,在地裏和家裏忙的不可開交。


    她心裏非常渴望,能夠擁有一份工作。


    張彩玲母親此時也不反對了,臉上帶著罕見的笑容。


    “行行行,那就讓彩鈴去你那兒幹半年!”


    快要離開的時候,張彩玲母親卻將她拉到了一邊。


    “以後每個月發的工資,你可不準亂花!這錢得給你弟弟留著,記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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