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於她的突然出現,白澈開口,“睡不著,來借書打發時間?”


    她搖了搖頭。


    和上迴一樣,這一次她也是來確認,那讓她頭疼的到底是夢,還是曾經發生過的事實。


    她盯著白澈看了許久。


    然後。


    抓過他的胳膊。


    卷起他的袖子。


    目光定格在胳膊上的咬痕。


    沉默著。


    他不明白她要幹什麽,任由她抓著,“你要是睡不著,可以拿走一些平日裏不愛讀的書。看不感興趣的書有助於快速入睡。看喜歡的書,會越看越精神。”


    “哦。”


    她將他的長袖往下一拉。


    遮住胳膊上的咬痕。


    “白澈,你還有多久能忙完?”


    “兩個時辰左右吧,怎麽了?”他疑惑的看著她,不懂她要做什麽。


    兩個時辰?


    再過兩個時辰,他就該去上早朝了啊,這是不打算睡覺的意思麽?不擔心猝死麽?


    哪有這麽不珍惜自個兒的。


    她拉了拉他的袖子,聲音嬌滴滴的,“我要睡你給我備的那間。”


    迴家路太遠,她不想迴了。


    她就睡這。


    反正有一間房,是給她準備的。


    他起身,“我送你過去。”到了房間,她忍不住苦口婆心的勸,“不要熬這麽晚啊,你咋總不聽勸,我不太會照顧人,你要是累壞了,我還得學學怎麽照顧你。”


    “我一會就睡。”


    她開心,“這才對嘛。”


    “嗯。”


    白澈離開後,金銀花閉上了眼。思緒被拽入迴憶中,久久不成眠。


    她十三歲。


    闖蕩江湖兩個月。


    小有名氣。


    抽空迴了趟京探望爹娘。那天,走在嬉鬧的街上,見前麵圍了很多人,被好奇心驅使著鑽到人群中湊起了熱鬧。


    人群正中間。


    工部侍郎正在罵白衣少年,“我女兒看上你,是你八輩子也修不來的的福份。你竟敢拒絕她,害她哭了一整晚。”


    “她難得喜歡一個人,你不想娶也得娶!”


    “我命令你現在就去哄她。”


    白衣少年沒有動,“我不娶。”


    剛說完,工部侍郎直接給了一巴掌,“給你點臉,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我女兒樣樣都好,還能委屈了你不成?”


    金銀花懵了。


    她真的沒想到那位工部侍郎會動手打人。


    她趕緊撥開人群。


    走到少年麵前。


    她:“你知道娶了她,會怎麽樣麽?”


    白衣少年點頭。


    他知道。


    那個人會栽培他,幫扶他。


    有人罩著,路會好走很多。


    她:“你知道不娶,會怎麽樣麽?”


    點點頭。


    他知道。


    會被使絆子,比如今的處境更難。


    他本以為中了狀元是個很風光的事情,數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可是等中了才知道,什麽都不是。


    很多人瞧不起他,把他當雜役使喚,短短一個月,受了許多冷嘲熱諷。想問點事,那些人要麽推三阻四,要麽幹脆胡說。


    他到手的俸祿少的可憐,還被逼著送禮。


    可是。


    他寧可忍受更難的路。


    也不想娶旁人。


    金銀花看著他臉上的五指印,又扭頭看向工部侍郎,“他不想娶,你這樣逼著他有什麽意思?大人可聽過一句話,莫欺少年窮。”


    “若有朝一日,他出息了,發達了,比你官階高,你又該如何自處?”


    不要見別人弱,就隨便欺負。


    你永遠不知道,被你欺負的人將來會成長成什麽模樣。


    一生很長,足夠遇見報應。


    工部侍郎動搖了一下。


    他是看不上眼前這個一無所有的窮酸書生,可是官場浮浮沉沉,他不敢保證自己能永遠居於高位,也不敢保證窮小子不會鹹魚翻身。


    金銀花繼續開口。


    “他不想娶你女兒,就算受你脅迫不得已娶了,能甘心麽?會真心待你女兒麽?顯然不會啊。你就不怕他娶了你女兒後,氣不順,背地裏拿你女兒撒氣麽。”


    “你女兒以淚洗麵,日子還能好麽?”


    逼婚,看著是求什麽得什麽。


    實則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到時候可不是哭一整晚的事了,大概能哭到抑鬱成疾,久病成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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