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小田惠子總覺得她與主人的溝通是卓有成效的。長期懸在半空的心至少落下一半,心中稍稍安定。


    關於四合院的事,隻是小田惠子挑起話題的由頭,哪裏會堅持。主人給出如此幹脆的結論正合她意,正好讓她直接調轉話頭,那才是她真正的目標。


    “主人,剃刀迴歸已成定局,眼前也有了一個小小目標。但是投資僅僅是一個具體的項目,不過幾年時間。”


    “未來,總該有個大體方向吧?”


    這丫頭絕對沒憋什麽好屁,安翊不緊不慢笑罵道:“未來那麽遠,你在那裏急個啥?真要想你自己想去,太累人!”


    安翊最想留住時間,不願長大!


    “切!主人,就知道你又是這樣的。”


    小田櫻子清脆的嗓子,把那個切字拉得好長,嗤之以鼻的意味十分明顯。


    小丫頭比小田惠子難纏多了,這種毫不掩飾的嘲諷時而不時就冒出來了。


    放完炮,小丫頭趕緊把自己的腦袋往下移了移,修正了一下葛優躺。主人的親昵簡單而乏味,總是那一頭秀發遭殃,小田櫻子也會象征性防禦一下。


    此時小田櫻子頭枕在了安翊的膝蓋附近,翹起二郎腿有節奏晃悠。舒服地閉上美眸假寐,修長的睫毛不停抖動!


    小田惠子實在懶得理會這兩個不思進取的家夥,正襟危坐,繼續侃侃而談。


    好不容易逮到這樣的機會,豈能錯失良機,爭取一次性解決根本問題。


    “主人,一直以來,起步晚、核心成員匱乏是我們致命的短板。短時間內剃刀的發展必然會受此現狀鉗製,故迴歸青洲之後,我們需要因地製宜的改變。”


    “隨著戰亂結束,特別是最近這二三十年,特殊氛圍下青洲人口膨脹非常快。”


    “與此同時,經濟建設卻沒有得到足夠重視,沒有相對應發展。底層民眾的生存壓力與日俱增,為了生存有些人已不擇手段。當那些領導者意識到這個問題,局麵已不是一時半會能改變的,灰色力量比比皆是,黑暗勢力群雄並起。”


    “這種情形,卻非常利於剃刀發展。”


    “主人,接下來剃刀要陸陸續續撤出瀝洲進入青洲,我想複製瀝洲模式。”


    “先期調一半剃刀以上的弟子進入青洲,尋找合適地方建紅袖書院。穩定後便可以開始物色人才,培養人才。”


    “剃刀的力量源於修真,東方才是修真的沃土,剃刀必然迎來飛速發展。”


    習慣了擁有力量,小田惠子思維的唯一興奮點就是剃刀。隻有那些有助於剃刀發展力量的人和事,才能吸引這位超越神忍的女暴龍,才會專注。


    身臨其境,小田惠子發現隻有在這片沃土上,帶領剃刀踏遍星際、傲立於世界之巔才有可能,這是她的野望。


    小田惠子渴望跨出星際,看看外麵世界是不是主人描繪的如此絢麗多姿。


    “得!得!得!趕緊打住!這裏絕對不合適,惠子,千萬不要想當然啊!”


    驚聞此言,安翊剛剛泛起的昏昏欲睡即刻被這語出驚人丫頭趕走。隻見他揮手撫額,悄然拂去一抹冷汗,簡單粗暴掐斷小田惠子這個可怕念頭。


    女忍者語出驚人,安翊一時竟然無言以對。紅袖書院能平平穩穩走到今天未必是經驗,而是特定環境下的暫時妥協。時過境遷,在青洲未必合時宜。


    小田惠子口中的這片沃土留下無盡傳奇故事,至今安翊沒有勇氣去揭開那些神秘麵紗,總覺力之有所未逮。


    主人如此反應,實屬罕見,小田姐妹莫名所以,小田櫻子更是起身歸位。


    兩雙俏目瞪得圓圓的,似燈籠般的美瞳散發著幽幽之光,仿佛黑洞一般攝人心魂,煞是有趣,仿佛吃定了安翊。


    可惜,安翊驚魂未定,無心欣賞。


    “你們啊,太不了解青洲文化,太不了解這邊青洲人的習性!你們啊,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做朝陽群眾!”


    “惠子,別瞎折騰,會嚇死人的!”


    稍稍定神,安翊仰天長歎,依然有些語無倫次,頗有些許怒其不爭。


    其實安翊隻是一時半會找不到太合適的語言,要先喘口氣活過來。簡單來說就是一本正經胡扯,竟然也說的如此情文並茂,他都有些佩服自己。


    半桶水的安翊是安氏和紅袖書院唯一支撐,不得不選擇低頭趕路,一直沒有勇氣抬頭望天。沒有遭遇挑釁,他寧願關起門來自嗨,漫天彌漫的迷霧和孩子們生存的需求禁錮了那顆年輕的心。


    當初因為初出茅廬的意氣風發,有了紅袖書院和剃刀的存在,純屬意外。


    等到安翊恍然大悟,為時已晚。


    雖然生性有些膽小,但是安翊並不缺擔待,於是造就了今天的騎虎難下。


    帶著那麽大一群孩子在異國他鄉討生活,自然不算輕鬆,安翊卻也沒有太多後悔。隻是他得小心翼翼活著,短暫的興奮消失殆盡,像一隻受驚的刺蝟。


    識海有木拓漫長的人生,安翊自以為對於人性的了解已非常透徹。


    懷揣金娃娃的小兒半遮半掩,帶著一群娃娃在夾縫中勉力尋求生存之機。


    以安翊的意願,他並不適應眼下這種生活,成天被無數雙眼睛盯死。不管人們是因為貪婪還是好奇,並無二致。


    走遍這人族天下,無論是瀝洲還是青洲,人們都有一個很頑固的共性,那就是好奇之心特別重,總覺得別人家的事才是真正的事,才值得自己用心。


    隨著安翊在慢慢長大,很多事他也能理清楚,也能想明白。


    無它,人性的貪婪,僅此而已。


    自家的事,哪怕煩惱,一切盡在股掌之間。緊盯別人家的事,即使最終一無所獲,也能落個吃瓜,博得開懷一笑。


    反正所有苦果都是別人在扛,自己毋須擔責,不過張張嘴吆喝,也不會虧。


    所謂幽幽眾口,所謂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莫過如此。央央青洲人多,更明顯一些,不!確切說是尤為突出。


    安氏源於世俗,習慣世俗,而剃刀紮根於安氏,根本無法做到與世隔絕。


    在億萬眾生好奇之心的驅使下,剃刀的一切皆無所遁形。世間有什麽事不能被人肉出來,哪裏還有什麽隱秘?


    利益無處不在,正所謂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剃刀主持下的紅袖書院必然會動到別人的奶酪,意欲偏安一隅,難。


    沒有一座堅實的大山,他們的結局隻有唯二的選擇。要麽暴露在陽光下被群狼鯨吞蠶食,要麽淹沒在口舌中被道德之光無情湮滅,概無例外。


    “惠子,我在這裏長大,很多東西我比你們清楚。皇朝之間體製不同,生活習慣也不同,我們需要區別對待。”


    “我生長的這個地方,需要養活的人太多,人們絞盡腦汁與自然抗爭。雖然窮鄉僻壤很多,但無人區幾乎絕跡,除非絕地和死地,我們無處遁形。”


    “同時,這裏熱心腸太多,人們競相傳頌張家長、李家短。如果我們繼續豆城紅袖書院那樣無視外界的策略,恐怕很難生存。在這我們沒有任何隱秘,可惜也無法肆無忌憚地揮舞拳頭。”


    “惠子,重開紅袖書院,不要想。恐怕基地也要從長計議,小心布局。”


    長篇大論不過牽強的掩飾,小田惠子很難讀懂主人的謹小慎微,意見不小。


    “主人,有些言過其實了吧?當初在豆城,我們隻會比現在羸弱,不還是生存下來了嗎?有些危言聳聽吧!”


    安翊驚聞此言,不由冷汗直冒,尷尬不已。所有這一切,隻是他情急之下擺在麵上的理由,並非心底真正的忌憚。


    在瀝洲,當初紅袖書院所麵臨的困境的確與當下有過而無不及。然而,稀裏糊塗中,來不及悟透的安翊機緣巧合下,偽造了兩座巍峨的大山!


    賭場伊始,意外製造的黑蝙蝠這座大山效果出其不意,他們得以偷安一時。


    小田姐妹知道黑蝙蝠隻是個美麗的謊言,是主人順應強者們無限腦補製造的幻影,卻不知主人神秘也是故弄玄虛。


    所謂大山終究隻是機緣巧合之下的意外,外強中幹,經不起強者一個指頭。


    黑蝙蝠的效果多少讓安翊在得意之餘有了一絲警醒,他不缺智慧。


    接下來的死神之手就是安翊刻意為之,嚴格意義上講,這座大山未必算得上是偽造,死人活命是事實。兩座大山相輔相成,為他們爭取了成長的時間。


    安翊知道,謊言永遠是謊言,宛如泡影,總有一天會被無情的事實戳破。


    如履薄冰的安大修士拚命修煉,僅僅是希望盡快夯實黑蝙蝠。這才是人們即使垂涎死神那雙手,卻不敢妄動的山。


    那一時的膽大妄為,不僅僅是僥幸心理在支撐,年輕的心多少也有幾分破釜沉舟的勇氣。人在瀝洲,萬般無奈之下,即使露餡還能揮舞拳頭,以命相搏。


    別人的地方,砸亂了也無所謂。


    這是安翊從瀝洲汲取的經驗,他們從來不在自己的地盤上瞎折騰,喜歡開著又笨又重的大船滿世界收割。


    如今,可是在青洲大地,安翊寧願苟活著,也不希望再度拳頭朝前。


    有些謊言嚇唬嚇唬別人就好,總不能連自己都騙,他還沒有勇氣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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