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一次因為安翊而舉辦的答謝宴,不如說是付家因為卸下千鈞重負的慶功宴。藍霈璟起死迴生,乃大喜!


    談笑風生中,即使付振華也忘記了安翊的存在。付懷玥冰山一般,這個被遺忘的角落顯得格外清淨。


    說實話,諸如此類的家宴都與安翊有些格格不入,著實沒有太大興趣。


    更何況,安翊當然不會願意舔著一張熱臉使勁往別人冷屁股上蹭,晚宴拖的時間長了,就感覺有些乏味。


    家有重病初愈的老人躺在醫館,主賓又是個沉悶如斯的陌生人。主人的自娛自樂隻能適可而止,晚宴並未持續太久。不一會,酒飽飯足之後漸漸有人退場,達到目的的付家子弟很快作鳥獸散。


    最後,院子裏剩下的都是付家核心子弟,都是青都的超級紈絝,都是一群驕傲到骨子裏的豪門子弟。


    安翊跟他們找不到共同語言!


    “老末,那些堂兄弟有好一段時間沒見了,難得聚在一起,有些怠慢,實在不好意思啊!天色尚早,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再喝點?你這酒量,沒問題吧?”


    “二師兄客氣了,喝酒就算了!”


    “也行,夜色不錯,院子裏坐坐?”


    “行!”


    入世煉心隻是一個開始,安翊並未嚴辭拒絕付振華的挽留,沒有吃完飯直接拔腿走人的理。於是耐著性子陪付懷玥,劉菁妍,付振華三人在院子裏閑侃。


    付懷玥隻想陪安翊多坐坐,隻是一臉淺笑並未出聲,恬靜,宛若仙子。


    學醫的劉菁妍滿心隻有崇拜,尚未適應安博士的強悍,呆萌萌地緊盯著她的男神不敢眨眼,害怕一眨眼他就會消失,恨不得活吞了安翊,顧不上說話。


    酒後的二師兄侃侃而談,他們得有兩年未見了,這才是真正的許久不見。


    付振華的高談闊論,安翊已經不再熟悉。甚感無聊的安大修士隻能繼續開啟胡思亂想的模式,心思早已飄遠。


    修者頓悟,觸景而生,有人畢生難得幾迴。安翊資質平庸,此刻隻是在梳理雜亂的思緒,連悟道都算不算,更加沒有道家所言頓悟,停留在摸索人心。


    作為雄霸一方的中興勢力,付家成長於戰爭和動蕩中。那是一段格外艱辛的歲月,他們除了戰鬥,還要抵禦饑荒。


    萬幸,付家有世家大小姐藍霈璟的大智做支撐。在風雨飄搖中,他們總算是熬了過來,實屬難得一見的不倒翁。


    仗義多是屠狗輩,走到哪,這句話都是至理。付俊成便是因此而與藍霈璟偶遇相識走到相愛,最後走進婚姻殿堂。


    可惜,身上泥腥味還未散盡,付俊成已擠進了強林。於是,急蹦急想洗掉最後的泥腥味,丟掉了原有草莽之氣。


    習慣了眾星捧月的付俊成與仗義和豪爽漸行漸遠,作為上位者,付閣老很難因為一個安翊放下身段。有年輕人陪著,不失禮數,也挑不出毛病。


    付家二代勉強還算有些許義氣,那些年長的從苦難中爬出來,殘留了幾分泥腿子的仗義,無論長女付懷瑜,還是長子付懷德,身上都有質樸的特質。這二人木訥寡語,早早離去,實屬正常。


    過分年輕的紈絝們權且不說,哪怕是付懷義和付懷玥,身上的仗義之情都淡了許多。也難怪,他們長大那個的年代,付家已經能給他們提供太多的庇護。


    付振華挽留安翊未必有多少真心實意,安翊留下卻是在嚐試與人相處。


    藍霈璟乃血統純正的世家子弟,付家一直是她持家,有了她約束,年輕後輩倒是沒有太多特別惹人生厭的壞毛病。


    但是,年輕一輩在如此優渥的環境中長大,積累一些高貴和驕傲在所難免。


    而且他們這些骨子裏的高傲已經寫在臉上,似乎能讓安翊進門,都不知道是安翊修了幾輩子的福。


    擱在清王朝那會,付俊成至少也算是一品大員啊,有那麽好見嗎?


    這是認知上的差異,也許正是因為這種暴發戶似的高貴和驕傲,促使安翊對付家子弟無感,不是圈中人。


    二師兄滔滔不絕的酒後之言,猶如清風過耳,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安翊微笑不語,信口應和著。他的生活圈子很狹窄,潛意識驅使他在自覺不自覺地謀求突破。他嚐試換一種方式融入人群,試圖打破孤家寡人的局麵。


    因為楊濤的作死,安翊有幸在雲端晃悠一圈。長期遊走在權貴之間,他對他們的高貴和驕傲並無偏見,無論是千年世家還是風雲際會的暴發戶都一樣。


    付懷德眼裏,付家屹立於青洲皇朝金字塔頂端,乃世家。然而,它在安翊的眼裏,仿佛此起彼伏的暴發戶,膨脹太快使得積累過於薄弱,缺少底蘊。


    這是彼此認知的唯一不同!


    這也是彼此不屑的核心原因!


    如此一來,場麵就有些滑稽,好似臭汗淋漓的外賣小哥滿臉不屑地盯著一群豪門紈絝,就差一聲“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的怒吼。


    雖然也還當不得挑釁,卻是十分的別扭。這位貧民豎子,莫不是太過癲狂。


    安翊並不拒絕雲端的生活,卻也不認為有什麽值得驕傲,有什麽需要隨時表現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範。


    既然付家的紈絝為他所不喜,有了隔閡,那就少相與。這就是安翊這個泥腿子洗不掉的泥腥味,甩不掉的率性!


    安翊知道,不喜或者說是別扭源自他的心靈深處,一時間很難改變,但他不希望這種認知的偏執左右他。


    這種偏執,真正的根或許就是身出貧寒的安翊自卑作祟,根子上還擺脫不了過往,走到哪都帶著濃鬱的鄉土氣息。


    同時,擁有超凡之力的安翊,並未意識到紮根在心海深處的這一縷偏執。


    可怕的偏執禁錮了思維,讓安翊並不願意起身跨越階層之間的壁壘,也完全沒有意識到就在那不經意之間,他其實已經跨出了堅實的第一步。


    難怪安翊瞧不上青都付家這些紈絝子弟,他,還是有幾分本錢的。看著眉飛色舞滿血複活的二師兄,他的眉頭不由自主微微一皺,目中冷芒一閃而逝。


    就在那一刹那間,付懷玥感覺周遭充滿冷意,渾身微微一顫,隨即臉色有些煞白!若非酒意的掩飾,會出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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