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芸忙問:“什麽絕色女子?睿王身邊何時有了女人?”


    秦氏捂嘴笑道:“過去沒有,現在有了。聽說那女子叫燕晨,客居平安居客棧。是睿王的紅顏知己。對了,睿王還送了她一匹寶馬。”


    李芸一聽,柳眉倒豎,急慌慌地站起來幾步衝出去,高聲喚人備馬,一忽爾就消失在門前。


    她身邊的秦嬤嬤擔憂地說:“李大人不是不準小姐與睿王來往嗎?這一去,不得亂起來。”


    秦氏微微一笑,道:


    “亂才好,亂起來才見真麵目。”


    燕晨與恆娘衫兒剛出平安居,才上馬,李芸帶人氣勢洶洶地奔了過來,與燕晨剛好打個照麵。


    李芸一愣,道:“你就是燕晨?”


    李芸認出燕晨正是那日在首飾店門口遇到的女子。


    燕晨見是李芸,不欲理會,催馬欲走。


    李芸一見燕晨胯下的高頭大馬,嫉妒之心頓起,喝道:“攔住她!”


    李芸的仆婦丫環忙團團圍住燕晨和恆娘衫兒。


    恆娘剛要發作,燕晨搖手讓她退下。


    燕晨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笑道:“不知今日李小姐無故為難民女,是以娘子軍五品侍衛的身份呢,還是以太子妃妹妹的身份?”


    李芸傲慢地說:“無論那種身份,都比你高貴。這有何區別?”


    燕晨眉一挑,一股英氣撲麵而來。


    她揶揄道:“區別還是有的。前者身份呢,正巧太子殿下整頓軍紀,大牢裏才放了人出來,李小姐可再親自走一遭;後者呢,太子妃娘娘正反躬自省,李小姐可去陪伴娘娘。”


    李芸氣個倒仰。


    她手一揚,就要揮鞭。


    燕晨笑道:“那天剃了人左邊頭發,今天倒可再剃一邊。李小姐可是有心嚐試?”


    李芸臉色微白,騎虎難下。


    動手呢,不是對手;放手呢,心有不甘。


    情急之下,李芸衝口而出:“不許你靠近睿王!”


    燕晨啼笑皆非。


    原來是睿王那“紅顏”惹的禍。


    燕晨不再與她糾纏,左手執馬韁,右手團團一揮,掌風掃過,圍在馬前的仆婦丫環跌成一堆。燕晨從缺口處輕巧一躍,恆娘與衫兒共騎一乘緊緊跟上,三人揚長而去。


    原王和太子的人暗暗心驚,就這身手,晨娘子何需人護著?


    策馬揚鞭,急追燕晨而去。


    李芸半天沒迴過神來。


    雨兒從跌成一堆的人中爬出來,著急地說:“小姐,迴去吧。那小娘子著實厲害!”


    李芸一個巴掌揮過去,雨兒口中沁血,再不敢多說。


    通往鳳鳴山莊的路上,前前後後共有三撥人馬在燕晨後麵。


    燕晨聽聲辯音,苦笑搖頭。


    到了山莊,恆娘讓莊頭娘子換上燕晨的裝扮,吩咐幾聲,自帶燕晨與衫兒從暗道裏往莊外而去。


    原王與太子的人分別潛在莊外樹上,見燕晨半倚在場院外椅子上,背對院門,口拿一卷書,悠然看起來。


    睿王贈的馬和其他馬在馬廄裏吃著馬料。


    暗道出口三裏外,臨淵臨潭早備好馬匹等著。見燕晨三人如輕煙般掠來,心道:“好俊的輕功!”


    待到眼前,將馬韁交到恆娘手裏,對燕晨拱手道:“屬下已查清,跟在晨娘子周圍的人是原王和太子的。不過似無惡意。還有一撥,卻身份不明,屬下暫時不知是否有害於晨娘。”


    燕晨不作聲,左右就是那些人的。如果不是要隱匿燕老的存在,燕晨何懼之有。


    她翻身上馬,五人絕塵而去。


    鳳鳴山中,燕晨停下,將馬交予臨淵臨潭,讓二人在此等候。


    她拱手對二人說:“勞煩兩位壯誌在此等候,七日午後我必迴來。”


    睿王吩咐過,一切聽燕晨的。也知燕晨要去的地方絕密,不足以外人道,二人爽快地應了。


    燕晨與恆娘衫兒轉眼消失在密林中。


    鳳鳴山深處,通過山澗,穿過山洞,眼前景色一變。


    隻見翠竹圍繞,流水潺潺。一片片藥田中,幾座茅草房臨溪而建。屋前房後,幾畦菜地,泛著綠油油的勃勃生機。


    一老翁手執藥鋤,正在忙活。


    衫兒奔過去,脆聲喊道:“老爺老爺,衫兒迴來了。幫您打了小鍋酒。”


    燕晨含笑走在後麵。


    那老翁寸拄著藥鋤,抬頭望來,


    他臉色紅潤,須發盡白,仙風道骨,一臉慈善。


    接過衫兒遞來的酒,嗬嗬一笑:“小丫頭,沒忘了老爺我,好好好。”


    燕晨過去,笑著接過藥鋤,遞給恆娘,扶著老翁兩人進了茅草屋。


    恆娘讓衫兒在屋外守著,自去地裏拔菜做飯。


    燕晨將老翁扶著坐下,行了大禮,喚道:“祖父!”


    老翁便是燕修緣。


    他讓燕晨起來,坐於他身邊,遞了一杯藥給她,道:“喝了吧!老夫熬了兩日,算著你該迴來了。”


    燕晨接過,一飲而盡。


    燕修緣道:“喝了這杯藥,晨兒的最後一絲滯障就解了。以後,你練內功會更加通暢,這天下,恐怕功夫能勝過你的,就沒幾人了。”


    燕晨雙目含淚,感激地說:“祖父再造之恩,晨兒粉身難報。您,又去崖上了?何不等晨兒迴來,讓晨兒去采?”


    燕修緣嗬嗬笑道:“老夫救你,可不是讓你粉身來報的。你雖隨老夫姓燕,然你還肩負重任,身體舊傷萬不可忽視。那崖上瓊花,老夫等了十數年,焉能假手於人。再說,老夫身康體健,也並不費力。”


    當年,燕修緣避入深山,在這洞天之地,發現崖上長著一株瓊花。這瓊花十幾年才開一次花,極為珍貴。可修斷脈,通筋骨,令全身筋絡通暢,習武之人若飲此花製成的湯藥,從此事半功倍,功力大增。


    齊夕雖然養了十年,但當年傷得太重,仍有些氣血不暢。若得此花入藥喝下,方才算完全痊愈。


    燕修緣當年被李明德追殺,避入鳳鳴山。仍改不了愛藥似命的性子,為守這株花,幹脆隱居於此。


    沒想到後來救了齊夕,這株花也於今年開花。


    燕晨再次對燕修緣行了大禮。


    起來後,燕修緣問:“見著那人啦?”


    燕晨點頭,道:“對。也有了些交集,晨兒打算以此為契機,追查當年真相。”


    她默了默道:“如今李明德之長孫女李煦為他正妃,正好一並接近。晨兒必將李明德之偽善麵具撕下,讓他身敗名裂,身首異處,為祖父滿門報仇!”


    燕修緣濕了雙眼,道:“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李明德利欲熏心,早失了做人的資格。可憐我燕氏滿門,無辜慘死。報此深仇大恨,還要落在晨兒身上啊!”


    燕晨毅然道:“祖父放心,晨兒義不容辭!”


    燕修緣注視燕晨,緩緩說道:“聖人訓,世人應以德報怨。晨兒該不會認為老夫睚眥必報,德行有虧吧?”


    燕晨嗤之以鼻:“以德報怨,何以報德?這世上仁善必揚,邪惡必懲,才是人間正道!”


    燕修緣長歎一聲,起身走出房門。


    燕晨默默陪他在山間漫步。


    燕修緣邊走邊道:“晨兒再出此山,不知何年歸來。老夫有時又想,不若放下過往,在這桃花源外,平靜踱日,也無不可。”


    燕晨也有些感傷,歇了歇才說:“君子立於世,必有所為有所不為。開太平盛世,謀百年福祉,卻不是一句空話。晨兒雖為女流之輩,也不願虛度此生。隻是,此次再出山,必遠上西京。留祖父一人在此,晨兒實不放心。我欲將恆娘留下,照料祖父。”


    燕修緣思考一會,搖頭道:“不妥不妥。恆娘老成持重,功夫也不差。你此去兇吉難料,恆娘必能助你。要不,你將衫兒留下,一來她許多事還不知道,年紀又小,功夫不及自保,恐為你軟肋,為敵所乘,二來老夫可為她洗髓伐骨,增她內力,將來為你所用。”


    燕晨想了想,點頭應了。


    遂將衫兒喚來,與燕修緣分開,帶她去往書屋。


    燕晨從架子後一暗閣裏取出一匣子,打開拿出一本帛書,交給衫兒,道:“衫兒,這是我這些年默的內功,七日後我與恆娘出山,你先留在山中。老爺要為你洗髓伐骨,助你練功。你須每日勤學苦練,不負老爺和我的期望。照料好老爺,待日後功成,我必迴來帶你出山。”


    衫兒眼淚汪汪,實在不舍燕晨。但也隱隱知道燕晨出山是要辦大事,自己功夫尚差,也怕拖燕晨後腿,便咬牙答應。


    燕晨又指著架上一排書,對她說:“這些書是恆娘幾次出山搜尋來的兵法謀略,你也須日日勤讀不掇,如有不懂之處,找老爺請教。”


    燕晨摸著她的頭說:“有朝一日學成,我迴來帶你出山,去草原找山戎報你父母之仇。”


    衫兒哭著點頭。


    燕晨與恆娘在山中留了七天,拜別燕修緣,再次出山。


    燕修緣與衫兒送到洞口,見二人背影漸遠,心裏惆悵。


    此一去,山高水長,怕是驚風密雨,再難迴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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