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第一劍客,偶爾也會兼職殺手。


    他守信用的程度讓人想起當年的中原一點紅,他的要價亦然。


    與中原一點紅一般無二,他殺人時,出手極快,被他殺死的人全身沒有一點傷痕,除了咽喉或眉心的一個紅點,看不出任何痕跡。


    他是平穀一點紅。


    平穀一點紅停住了腳步。


    他的麵前,是白衣劍客。


    “你是誰?”平穀一點見到白衣劍客,有些錯愕,自己酷肖中原一點紅,竟然會遇上一個人極類西門吹雪。


    “拔劍。”


    平穀一點紅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白衣劍客。


    他簡直不相信世上會有這麽樣的人,敢提出這樣的要求。


    因為他的劍實在太快,快到以至於養出自己的潔癖。


    要知道一個潔癖的劍,是很難不快的,一旦劍慢了,就會令對手有機會反擊,衣衫定然會沾染上灰塵。若是對方沒洗手或是沒洗兵器,那簡直讓人難以容忍。


    平穀一點紅已經感覺出來,白衣劍客也是潔癖,而起對方敢穿白衣,顯然是對自己的劍極有信心。


    平穀一點紅胸腔中那股屬於劍客的熱血,已經很久沒有燃燒過了,收錢辦事令他的人生變得機械而麻木。


    重陽的晚霞如錦緞一般分外絢麗,長街落葉起飛,飛入了西天的晚霞。


    平穀一點紅突然拔劍,他一會還要去做皮膚護理,蕭瑟的風卷起的塵沙是他的大敵。


    雖然一會之後平穀一點紅還有事,但他這一劍絕沒有一絲一毫的馬虎。


    平穀一點紅認為他麵前的對手值得他這樣做,隻為對手同樣潔淨的一身,和明亮光潔的劍刃。


    等等……


    劍刃!


    平穀一點紅的劍才剛出鞘。


    他可是****第一劍客,公認的天下第一快劍!


    對手的劍刃是何時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平穀一點紅拔劍的一刹那,白衣劍客拔劍,刺出。


    平穀一點紅劍出鞘的瞬間,白衣劍客已經一劍刺穿他的咽喉。


    劍拔出來的時候,劍上還帶著血。


    白衣劍客輕輕的吹了吹,鮮血就一連串從劍尖上滴落,恰巧正落在一片黃葉上。


    直到黃葉隨風舞起時,白衣劍客已消失在殘霞外,消失在風裏……


    若說之前還有人認為此人是西門吹雪之子踏入江湖,或是西門吹雪的模仿者的話,那現在又多了一種猜測——


    投胎轉世?抑或是借屍還魂?


    南海飛仙島,白雲城。


    無法想象,極盡奢華的白雲城中,竟有如此陰暗而潮濕的房間。


    令人難以相信的是,這裏是白雲城主,天下最強最無敵的劍士,天外飛仙葉孤城的居處。


    屋子裏潮濕而陰暗,地方並不十分窄小,卻隻有一床、一桌、一凳,更顯得四壁蕭然,空洞寂寞,也襯得那一盞孤燈更昏黃黯淡。


    更令人意外的是,牆壁上的積塵無人去除,屋簷上都結著蛛網。


    是沒有人打掃麽?


    或許強如葉孤城這樣的劍士,早已習慣寂寞。追求劍道的他,注定要與世隔絕,如苦行僧一般,摒棄塵世間的一切歡樂。


    但這裏的景象,卻絕非一個劍士追求寂莫和困苦能夠解釋的。


    因為這裏的場景,實在太過淒涼。


    沒人知道葉孤城為什麽要建這麽一棟屋子,簡陋、粗鄙、肮髒,或許一開始不肮髒,但建好了從沒有仆人打掃,也足夠肮髒了。


    每年的九月,葉孤城都會來到這棟屋子裏,直到月圓之夜才離開。


    二十八年後的今天,又一個九月,葉孤城再一次聽到了西門吹雪的消息。


    “他不是西門吹雪。”


    葉孤城的語氣毋容置疑,但他卻從邋遢的床榻上起身,走出了那個破敗的房間。


    這個房間,他已經不需要了。


    大明的海禁,在這個時代其實已是名存實亡,隻不過瞞著皇家而已。江南士林誰家沒有幾艘出海的船?不過是懶得交稅罷了,竟眾口鑠金,將皇家開海禁的策略定義為向倭寇妥協,臉厚心黑可見一斑。


    當然,這些朝堂上的齟齬和享受人生的某隻鳥兒是沒有幹係了。


    “他不是西門吹雪。”陸小鳳聽到消息,卻決定迴中原看看。


    陸小鳳已經退隱江湖很多年了,但其實他在退隱前就已經在江湖中待了很久了。


    那時的他雖然還年輕,還有著一顆熾熱的心,執著於道義、仁愛和良心,但他忽然覺得江湖險詐,你爭我奪的血腥味太濃了,於是他便效仿武林前輩,挑了一艘船遠赴海外。


    這一切源於二十多年前的那個九月十五,命運的安排讓他無所適從。


    在陸小鳳和一幹好友的努力下,葉孤城的陰謀已經敗露,皇帝的準備全部發動,卻沒能阻止皇帝莫名其妙死在深宮。


    而紫禁之巔,背叛了自己劍道的葉孤城,竟然勝過了拋棄妻子,重拾劍神之心、全力一戰的西門吹雪。


    勝利後的葉孤城,在平南王黃袍加身,自身權勢達到巔峰時,放過了陸小鳳等人。


    離開紫禁城的陸小鳳等人許久後迴想起來,終於明白那一晚自己“僥幸”活下的原因,非是葉孤城天外飛仙劍法威力不夠,而是他根本無法再使出天外飛仙!


    他的劍道,動搖了。


    葉孤城清高、自傲,卻太過功利。


    葉孤城從未認為這種功利是錯誤,他的內心深處從來都認為自己最在意的是權勢。甚至於皇帝問出“卿本佳人,奈何作賊?”時,他傲然迴答“勝就是王,敗就是賊。”


    而他對西門吹雪那簡單而深刻的迴答,毀了眾人心目中的葉孤城,也毀了葉孤城自己心目中的葉孤城。


    “隻須誠於劍,不須誠於人。”


    當西門吹雪揮出破綻百出且莫名其妙的那一劍時,使出天外飛仙的葉孤城勝了。


    他那顆權勢的心勝了,他身為劍士的心碎了。


    隻誠於劍,不誠於人,本身便是個謬論。


    不誠於人,終究也無法誠於己,更遑論誠於劍。


    他早已迷失了自我,他的劍術越純熟,他的心也就離劍道越遙遠。


    當他勝過西門吹雪時,以為自己所體會的是無敵的寂寞。


    卻不知他在這一刻體會到的,是拋棄了一切的孤獨。


    為了劍道,為了“天外飛仙”,葉孤城拋棄了家,不交朋友,沒有娶妻生子,更沒有一個親人。


    可為了權勢,他竟然拋棄了自己的劍。


    勝利後的他除了權勢一無所有,包括他所“誠於”的“劍”。


    可笑的是,天外飛仙,也斬不斷命運。


    出乎葉孤城意料,身強力壯的偽成化帝一年後便暴斃而亡,平南王和白雲城主準備的一切都還未來得及發動便戛然而止。


    他曾經背叛劍道選擇權勢,而短短幾年,他又失去權勢。


    他已失去一切。


    驕傲如葉孤城,也隻能迴憶當年自己詐傷的時刻,拋棄一切高貴像是條受傷的野狗般躲在黑洞的時刻,忍受困苦肮髒的時刻,陸小鳳以一個朋友的姿態出現在他麵前。


    這種“朋友”的感覺,才令外人眼中的“天下第一劍”葉孤城沒有在空虛和失落感中瘋掉。


    而如今,葉孤城已經要拋棄這種感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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