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如何清澈的湖水,有了足夠的深度後,陽光也就無法完全穿透了。


    楚江開一個猛子紮入金水湖後,沒有做任何無謂的動作,隻是一門心思的往最深處潛入,等到周圍幾乎沒有什麽光亮的時候,才略微有點放心。


    其實離開碼頭躍入湖水中的時候,楚江開已經看到了那二人出手,至少有了金丹境的修為,才能掌控那樣的法寶。


    隻不過具體是何物,楚江開倒也沒有深究,那法寶的光華已經昭示了自身的位階。


    想來嚴壯的法寶不外乎也是一柄法劍,而那位淩雲門的披散著長發的長者的法寶,楚江開並沒有看清,隻是看到那法寶忽閃著光華,一下下的向著落空劍的藍芒敲擊。


    那時的楚江開突然想起陳護法說過這金水湖的成因,想起了湖底的那眼泉。


    落空劍的劍尖終於觸到了湖底,楚江開停下身形,匍匐在沉積的淤泥中,靜靜的感知著湖水的流動,判斷著自己和那眼泉的距離。


    他本就不是個行事魯莽的人,身處這樣的險境,自然是更加警醒。


    片刻後,楚江開根據水流的力度基本確定了泉眼的位置,便貓著腰向那處緩緩爬去。


    而他的體內,靈力符的靈力在經脈間流動時生出了一絲絲的靈氣。


    這些靈氣維持了他基本的唿吸,還有一部分通過和君子貼身的地方,湧到了君子的體內。


    水流從某處湧出的力道越來越強勁,楚江開幾乎已經貼著湖底爬行了。


    他每爬一步,手腳就都要穿過淤泥扣住淤泥下的石塊的縫隙,才能抵禦住那水流的力度。


    整條河的水全靠著這一眼泉,這眼泉當然不會是幾股細流的,楚江開想到的逃生的路,就是這眼泉。


    金水湖邊碼頭上,長者的頭發已經淩亂,他閉著眼睛,周身霧氣騰騰,霧氣中,一絲褐色的靈氣衝出,在金水湖的湖麵上劃過。


    “這條線就是他現在的位置,怎麽樣?嚴壯大師,要是沒把握的話,老夫自己來。”


    身後的嚴壯笑了笑,“你自己要是有把握的話,恐怕不至於讓給我吧?”


    “要說分開這湖水老夫倒也沒什麽為難,但要是還要取了水裏那小子的性命,老夫倒還真缺一柄像樣的法劍。”長發披散的長者說道,“你們仙居山向來人人練劍,這種事當然你來會方便點。再說了,這小子是你仙居山的逆徒,你這也算是清理門戶了!”


    嚴壯搖搖頭,不言不語,隻是雙手緩緩伸出,那柄纖細的黃色法劍再次出現,在雙手間的靈氣中一寸寸長大,長成一柄劍應有的長度後,緩緩升空。


    此時的嚴壯將雙手間的靈氣揚起,靈氣將那柄劍包圍。


    “嚴大師,你到底要留給那小子多少逃跑的時間?”長發披散的長者看著嚴壯慢條斯理的樣子,不屑的說道。“堂堂金丹境修士,總不至於出一次劍需要個把時辰吧?”


    嚴壯沒有理會,抬手翹著蘭花指朝那團靈氣彈了彈,靈氣中的那柄劍似乎受到某種指引,破開那團靈氣飛向高空,飛馳中迎風而長,瞬間長成一柄十數丈長的巨劍,翹起的劍尖朝著湖水上那道長者施出的靈氣絲線斬下。


    這一劍勁氣十足。


    湖麵朝著那道絲線的兩邊泛起了漣漪。


    等那柄巨劍斬到接近水麵時,兩邊的漣漪洶湧成兩道排浪,湖麵中間自動的分開了一道裂隙,這道裂隙貫穿東西,將整個金水湖一分為二了。


    長發披散的長者這時麵色凝重了。


    門中的修士倒是常常在這湖水上切磋,驚濤駭浪也會時常被卷起,但像嚴壯這一劍這般直接將湖水一分為二的竟是從沒有出現過。


    同為金丹境修士,淩雲門在這個仙居山陰柔男子的劍下顯得失去了更多的陽剛,而他自己也有點不敢小覷對方了。


    嚴壯卻仿佛一劍之間就洗去了陰柔。


    雖然他的身形臉色依然如常,但在這一劍斬下的同時,他陰柔的氣質中硬生生多出來了幾分剛強。


    湖底的楚江開已經看到了泉眼。


    那是湖底緩坡上的一處丈許闊的洞口,他有些欣喜,但瞬間就感覺到了不妙,是哪裏的亮光照射到了這裏?


    楚江開下意識迴頭,便看到了那柄巨劍燃燒著耀眼的光華朝著湖底的自己斬了下來。


    這柄劍過於強大,強大到湖水都忍不住退避三舍,而對於楚江開來說,就是強大到沒有死角,沒有閃避的餘地,沒有躲藏的位置。


    無處躲藏,便不必躲藏。


    楚江開抽出藍色的落空劍,迎著那柄斬下的巨劍遞了上去。


    他體內的全幅靈力都凝聚到落空劍的劍刃上,這種凝聚掏空了他的經脈,靈氣隨即不暢,憋悶瞬間襲來。


    嚴壯的這一劍已經斬入了那道裂隙裏。


    楚江開手中的落空劍也已經遞到了那柄巨劍的劍刃下。


    但他眼中的景象已經不真著了,甚至很模糊。


    本就以一口氣憋了這麽久的時間,還將體內的靈力都凝聚到了劍刃,他現在的感覺就像被人使勁的掐著脖子,眼前一陣陣發黑。


    而他最為依仗的落空劍,在那柄巨劍下小巧的如同一枚繡花針,看似隻是蜉蝣捍樹般的徒勞,甚至還有所不如。


    畢竟,樹不會自己動,可這柄巨劍卻帶著泰山壓頂的威勢。


    落空劍的劍刃遞到了那柄巨劍的劍刃下,巨劍燃燒的光芒覆蓋了它,也包括握著劍的楚江開。


    金水湖的湖底終於見了天日,楚江開感覺到了身邊的湖水消失,便不顧一切貪婪的唿吸了一口巨劍光華中灼熱的空氣,而這一口也讓他如這湖底般重見天日了。


    落空劍似乎並沒有被這巨劍的威勢壓倒,反而在這巨劍的劍刃上寸進了少許。


    這讓楚江開感覺到了希望,至少這柄巨劍並不像看到的那麽堅不可摧。


    手中的落空劍沒有斷裂,握劍的人便沒有被斬於劍下。


    借著這巨劍強勁的力道,由匍匐轉身遞劍格擋的楚江開乘勢貼著湖底後退,手中的落空劍也在那巨劍劍刃上寸進了的地方迅猛的撩過,劃出了一道比巨劍的光華更為耀眼的藍色光芒。


    這就是落空劍。


    這才是落空劍。


    不論多璀璨的光華中,總能閃現屬於自己的光芒。


    楚江開是在後退,也是被這柄巨劍的力道推向了遠處。


    而那遠處,正是泉眼的洞口。


    湖水退避三舍,這泉眼也感應到了威勢,洶湧的水流被抑製成悄無聲息的滲出,就像一眼名副其實的泉一樣,沒有了激流。


    這汪迴歸了本真的泉水溫柔的接納了倒退的楚江開,甚至是把他吸納了進去。


    那柄巨劍失去了落空劍的格擋,真真切切的斬到了湖底的淤泥和岩石上,頓時泥水四濺,那泉眼的洞口瞬間被填埋在了亂石泥水中。


    碼頭上雙手成握劍姿勢的嚴壯有些失神。


    內府中一陣氣血翻湧,法劍上多了一道快接近劍脊的缺口,這道缺口體現在丹田上就是一道刺入其中,甚至差點傷及金丹的傷口。


    這傷口沒有滴血,但嚴壯的心卻滴血了。


    法劍上除了那道缺口別無他物,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跡,這一劍也就等於落到了空處。


    在仙居山,先是號稱學社第一人的溫如岩被廢。


    接著是凝丹不久的柳玉泉被震暈埋在了塵土裏。


    之後河道大陣中一劍碎了伏凡塵的金丹。


    又在這碼頭上兩劍取了四名開悟的性命。


    現在連自己這樣的老金丹都差點毀丹於他。


    楚江開,你他媽還想逆天道什麽程度?


    嚴壯看著眼前的一湖死水,無奈的搖搖頭,道,“當初山主知道他要北上,便想借你們淩雲門的河道大陣一勞永逸,正好也不至於山裏落個斬逆徒的名聲。”


    “沒想到這小子竟然真的能逃出生天,倒是害得你淩雲門白白損失了這幾名修士。”


    “嚴壯不知當日山主許了你淩雲門什麽好處,但現在看來,你們怕是賠慘了。”


    長發披散的長者臉色陰晴不定,嚴壯的挪喻已經讓他怒氣很盛,但想起方才的那柄巨劍,雖然那個叫楚江開的小子似乎是接住了,但這一劍要是落到自己身上,還真的就沒有幾分把握了。實力不濟,就算發怒,話也是硬氣不起來的。


    “賠是賠定了,不過你就不想想那小子總不能憑空消失在湖底吧?湖底除了那眼泉沒有別的去處。”


    “你是說,他鑽到泉眼裏去了?”嚴壯道。


    “可是泉眼似乎也被你毀了,如果隻是暫時到還好說,就怕是徹底被毀了,那樣的話你們仙居山的惡名怕是在大魏就傳開了。要知道金水河在大魏的確是條小河,但也滋養了這忘川的數十萬百姓,這個惡名,你們仙居山是背不起的。”


    嚴壯笑了笑。


    “此事和仙居山有什麽關係?這些勾當你們淩雲門若是敢大白於天下,我仙居山想來也不懼背一背惡名的!”


    “你······”長發披散的長者此時哪裏還有長者的樣子,氣結道,“你們仙居山若是不做理會,那小子就算逃到天涯海角······”


    嚴壯揮了揮手,不耐煩的嗬道,“那小子歸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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