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嫻的語氣很淡,看不出任何情緒,隻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酒,她現在的酒量早已不是當年那麽差了。


    簡詩雅瞪了沈孟楠一眼,“非要挑我們吃飯的時候說,晚上迴去分房睡吧。”


    沈孟楠苦著臉,“他幫我解決了這麽大個難題,我不得幫幫忙麽。”


    林嫻知道沈孟楠跟江嶼年私下關係一直沒斷,當年沈孟楠迴京開私立醫院,有部分新藥都是拿的江嶼年公司研製的新藥來做臨床試驗。


    光影下,簡詩雅和沈孟楠互相打鬧著,林嫻覺得時光好像沒有留下痕跡。


    他們依舊恩愛,雖少不了吵鬧,但總歸沒有影響感情。


    “之前你跟進的那個項目進入專家評審階段了,江嶼年是評委之一。”


    林嫻眸光微動,“那個項目我退出了。”


    沈孟楠驚訝不已,“為什麽退出?你不是很看好這個項目嗎?說是能順利完成,癌症都有希望突破。”


    “我找到了更想做的事情。”


    林嫻從迴京市到現在,五年時間,幾乎沒有一刻停下來過,每天隻休息五六個小時,做夢都在做手術。


    她想換一個方式生活。


    同樣是救人,無國界醫生也許更適合她。


    至少能去見識更遠的世界。


    “要離開京市?”


    林嫻點頭,“過兩天就動身出發。”


    沈孟楠喃喃自語,“這都過年了,怎麽還走。”


    簡詩雅又掐了一把沈孟楠,低聲罵:“你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


    林嫻隻笑笑,沒說話。


    這幾年過年,林嫻都選擇在醫院值班,讓真正有家人的同事迴家團圓。


    中間有一年陳寄來找過她,想讓她一起迴家看看陳昌鳴。


    林嫻看著頭發剪成寸頭的陳寄,臉上還有了一道疤,隻感歎歲月無情。


    他說他當初狙擊江嶼年遭到了對方的瘋狂報複,家裏積攢下來的家業早已是一盤散沙,很快就被親戚蠶食,如今從頭來過,踏實做人。


    林嫻才知道,當初傳的沸沸揚揚的江嶼年大婚的消息,是周嘉彤聯合陳寄搞出來的烏龍。


    不過一切已經不重要了。


    那年冬天,是她唯一吃過一次團圓飯的時候。


    陳昌鳴得了老年癡呆,秘書卷走了他的錢跑路了,現在隻能找保姆伺候著,過年保姆迴家,家裏冷清得要命。


    他嘴裏隻知道念叨“小穎,小穎”。


    林嫻替他喂了飯,他嘴一癟就吐了出來,而後地上濕了一大灘。


    陳寄跪在地上擦地,嘴裏埋怨。


    她就那樣悄然離開了,留下了一個信封,裝著自己剛拿到的項目獎金。


    人這一生,匆匆忙忙,登過高位,又跌落穀底,比她慘的人多得是。


    林嫻目光無意識地盯著窗外,迴過神來之時,發現外麵不知何時多了一抹黑色的身影。


    明明隻是一個背影,卻讓她的心猛然提起,劇烈起伏的心跳,振聾發聵。


    他半邊身子隱在黑暗中,長款黑色大衣挺括,泛黃的路燈灑下的光暈打在大衣一側,顯得蒼涼蕭索。


    他像是在跟人說話,並沒有在意這邊。


    林嫻匆忙移開目光,將杯中酒飲盡,壓住心緒的起伏。


    “你們還想吃什麽自己點,我去趟洗手間。”


    林嫻離開座位,沈孟楠才給江嶼年撥了個電話,“怎麽迴事啊?還不來?一會人走了。”


    江嶼年富有磁性的聲音穿透而來,“我在外麵。”


    “靠,外麵那麽冷,你咋想的。”


    沈孟楠說著就要出去接他,被簡詩雅拉住,“不許去,人家願意冷就冷著唄。”


    “老婆,當初咱倆結婚的時候,人家送禮金你可不是這種態度。”


    “我不管,我就是雙標,他欺負我閨蜜,就是渣男。”


    沈孟楠無言以對,隻能在心裏默默替自己開脫:江嶼年,可不是哥們兒不幫你,而是老婆孩子更重要。


    誰讓簡詩雅還懷著孕呢。


    林嫻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剛好迎麵跟闖進來的人撞上了。


    熟悉的清冽香味鑽入鼻腔之時,林嫻避無可避。


    江嶼年扶住她的胳膊,嗓音沉穩而溫柔:“不好意思,疼麽?”


    林嫻今天穿的黑色毛衣裙,頭戴貝雷帽,與以前的風格大相徑庭,江嶼年應該沒認出她來。


    她默默埋著頭,索性當鴕鳥。


    然而她聽到了一聲極輕的笑。


    迴憶與眼前的景象重疊,她仿佛迴到了當初第一次去港城的時候,那時候江嶼年也是在電梯裏這樣笑過。


    林嫻低聲控訴了句:“有什麽好笑的。”


    抬眸那一瞬,江嶼年銳利的目光直直穿透她高高築起的心牆,仿佛要探至深處,直擊她的靈魂。


    林嫻被他的視線鎖住,動彈不了半分,隻覺得唿吸開始發緊。


    江嶼年收迴手,禮貌又紳士,“是沒什麽好笑的,隻是想到了一些往事。”


    他的視線垂落,自然將林嫻一覽無遺,高挑的身材,飽滿的唇,白皙的皮膚透著健康的粉,收腰的裙子襯得身材玲瓏有致。


    跟五年前沒什麽變化,除了頭發剪短了。


    “怎麽把頭發剪短了?”


    林嫻想過很多次跟江嶼年的重逢。


    唯獨沒有眼前這樣的,在餐廳的洗手間外,他像一個老友一樣,問起她剪頭發的原因。


    好在她早已練就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本領,勾著淺笑答道:“頭發在我身上,想剪就剪了。”


    說完,她抬腳準備離開,江嶼年腳步一跨,高大的身影攔住了她的去路。


    “我有話想跟你說。”


    江嶼年的存在感極強,聲音從頭頂砸下來,穿透至林嫻的鼓膜,刺激著她的皮膚。


    這麽久沒見,她竟然光是聽到他的聲音,身體竟然也會起反應。


    莫名的情緒讓林嫻覺得羞憤,她咬著牙道:“抱歉,我不想聽。”


    “若是我不讓呢?”


    林嫻抬眸,目光冷冽,麵無表情道:“先生,請你自重。”


    一句先生,把江嶼年劃歸到了陌生人那一列。


    江嶼年算是體會到了沈孟楠說的那句不容易了。


    是啊,五年時間,物是人非。


    如果不是當年他媽媽心髒病突發,他在出院之時就會立刻趕來京市,解釋清楚。


    可人生沒有如果,他不可能丟下自己的親人逃離。


    那樣不是一個負責任的人,又怎麽能給她承諾照顧好她。


    既然這次他選擇找過來,就是打定主意要追迴她。


    “林嫻,你在這做什麽?跟誰來吃飯的?”


    林嫻看向江嶼年身後的來人,目露柔和,微笑地衝他打招唿,“師兄,我被人攔了路,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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