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德的普通話算不上特別標準,略帶一些海城的口音。


    林嫻深吸一口氣,懷著忐忑的心走進了包廂。


    大概為了配合下麵的拍賣會,包廂內的燈光不算明亮,看不清那人的臉,隻能依稀看清是個清瘦的老人。


    “坐。”


    林嫻看了一眼,沙發在靠裏的位置,如果過去就意味著要跟那人同坐。


    她身體僵直,不停絞著手,直愣愣站在那裏,唿吸都放輕了。


    “小姑娘,我就這麽可怕?”


    李裕德見林嫻不肯坐下,隻好自己站起來,走到她麵前。


    林嫻不知該如何稱唿他,隻記得江嶼年說他姓李,訥訥開口:“李先生,晚上好。”


    李裕德今年60歲出頭,身著一身淺灰色中山服,麵龐清瘦,手裏正撚著一串佛珠。


    他自然也看清了林嫻手腕上那串成色較新的,“這佛珠,能摘下來給我看看嗎?”


    林嫻連忙摘下,雙手遞給了他,態度恭敬。


    “確定我們要站在這裏說?”


    李裕德的聲音像是在征求林嫻的意見。


    林嫻連忙說道:“您請坐。”


    李裕德的目光有些渾濁,看著手裏那兩串材質一樣的佛珠,壓住心裏的情緒,輕聲說道:“走吧,往事說來很長,一時半會也講不完。”


    林嫻隻好硬著頭皮跟在他身後,坐在沙發上。


    兩人中間隔了一人位。


    包廂裏的落地窗能將下麵的場景全部盡收眼底,下麵很熱鬧,這裏卻十分安靜。


    “你手裏的這佛珠是我兒子的,他二十多年前就死了。”


    林嫻心裏一驚,看向李裕德,“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不用不好意思,他們都說孩子是我害死的,哪怕這麽多年我吃齋念佛,也洗不掉這一身的罪孽。他死之前說我是個假信徒,說我不配,沒想到還真被他說中了。”


    林嫻無意探究別人的家事,對豪門的秘辛更沒什麽興趣,她隻想知道這串佛珠既然屬於他兒子,又是怎麽到她媽媽的手裏去的。


    李裕德靜靜看著放置在桌麵的兩串佛珠,忽然掩麵,沉默了好一會。


    “李先生,您沒事吧?”


    林嫻有些擔心他的身體狀況。


    “沒事,能不能告訴我這串佛珠你從哪兒來的,翡翠珠子內側刻有名字,他叫李商昊。”


    林嫻對這個名字很陌生,隻能開口解釋道:“這是我媽媽的遺物,當當時我在孤兒院發現這個的時候,已經七歲了。”


    李裕德側目認真看了一會林嫻。


    “你叫林嫻?”


    “嗯,我媽媽應該姓林,所以給我取名林嫻。”


    中間的過程林嫻自動省略了,她也不想將自己的個人經曆跟外人講。


    “能不能麻煩林小姐,跟我去做個親緣鑒定?”


    林嫻心裏大駭,“請問您這是什麽意思?”


    “你的眼睛很像商昊,也許你就是那個我曾經不同意進門的女人的孩子。”


    林嫻覺得有被冒犯到。


    她隻是來尋求一個真相,看看自己的母親曾經遭遇過什麽事,才會遺棄自己。


    可眼前的人什麽都沒說,就要讓自己去做什麽鑒定。


    “抱歉李先生,我不知道江嶼年之前跟您怎麽說的,我過來不是認親的,我隻想知道關於我媽媽的事情,至於別的,恕我不能接受。”


    林嫻說完起身就要走。


    “還真是跟你媽媽脾氣一樣。”


    李裕德歎了口氣,“要是早點同意她進門,也許就不是這個後果。”


    林嫻的腳步定在原地,深吸一口氣迴頭,“如果您的兒子跟我媽媽是真心相愛,為什麽不成全他們?就因為門第關係嗎?”


    李裕德的背脊佝僂著,像是忍受了極大的痛苦。


    “我隻有這麽一個兒子,將來應該接手我的家業,他們本就門不當戶不對,她隻是一個鄉野丫頭。”


    “可您最終不也害死了您兒子麽?”


    門第不配和一條命比起來,誰更重要呢。


    為避免自己的情緒太過激動,林嫻及時收聲,“今天打擾您了,以後我也不會再去打聽他們的事情了。”


    她撿起桌麵屬於自己的那串佛珠,彎身鞠了一躬後走出門。


    她從小就知道生存不是易事,如果媽媽不是走投無路,不會把她送到孤兒院。


    可得知自己的母親竟然經曆了如此荒唐的事情,她哪裏還能忍受。


    一個女人因為外力因素跟摯愛分開,偷偷生下了孩子,卻又沒有能力撫養。


    她的媽媽究竟經曆了什麽。


    林嫻腳步有些不穩,匆忙走到會場外,扶著牆喘了好幾口氣。


    陳寄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小嫻。”


    林嫻的雙眸微紅,看向陳寄時麵無表情。


    陳寄連忙走過去,“怎麽了?是不是姓江的欺負你了?跟我走!”


    林嫻甩開他的手,“鬆開,讓我自己靜一靜。”


    她的身世真相竟然如此可笑,一個不被認可的私生女而已。


    不,也許不是。


    媽媽跟那個李商昊有過一段而已,又不代表非要生下他的孩子。


    她寧願相信媽媽是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丟下自己。


    陳寄沒見過這樣的林嫻,冷漠的背影裏透著孤傲。


    “林嫻!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陳寄,別再來糾纏我了,我早就放下你了,我們根本就不合適。”


    門第觀念不管是在港城還是在京市都存在,她這樣的人,更適合跟普通家庭的搭配。


    所謂的豪門,她高攀不起。


    陳寄本還想追上去,誰料一個人影越過他直接走了過去,牽起林嫻的手。


    “怎麽出來了沒給我說?”


    林嫻側目看了一眼江嶼年,心裏的委屈忽然快要溢出,鼻頭一酸,“阿年……”


    江嶼年見狀立刻擁住她,“別怕,還有我,我帶你去休息一下。”


    會場樓上就有客房,這間酒店是江家旗下的,頂樓的總統套房常年為江嶼年預留,隻是他很少過來住。


    江嶼年帶著林嫻直接上了頂樓的總統套房,門一鎖便隔絕了外麵的一切。


    林嫻忍著沒哭,坐在沙發上發著呆,甚至都沒注意到周遭的環境變化。


    江嶼年握緊了她的手,看她眼神空洞的樣子,有些無措。


    “要不要做些別的,轉移一下注意力?”


    江嶼年提議的時候,單純想著打開電視看看,或者聽個音樂。


    可就在林嫻抬眸那一瞬間,他的某個地方忽然蘇醒了。


    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眸光裏瑩潤著淚光,星星點點像極了昨夜她求饒的樣子。


    “阿嫻,別這樣看我,你知道我定力不太好。”


    林嫻卻伸手抓住了他的領帶,在手裏卷了一圈,江嶼年被迫蹲下離她更近。


    他穿西裝的時候,很好看,也很紳士。


    林嫻的拇指放在他的唇瓣輕點,無意識地摩擦那一處的皮膚。


    江嶼年認真凝視著她,感受著她敏感的情緒,一時間竟不知該做些什麽,才能讓她更開心。


    林嫻溫熱的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摩擦同一塊皮膚的位置,溫度不斷疊加,越來越燙。


    最後,她的嘴裏輕輕吐出一句話,“我可以親你嗎?”


    這句話無疑是催化劑。


    江嶼年微燙的唇用力堵住她的那片柔軟。


    此時的他隻有一個念頭,迫切想幫她忘掉那些不開心,所以不遺餘力地費盡心思討好她。


    林嫻的雙眸開始迷離,江嶼年的樣子在她麵前變得模糊。


    原本熨貼的衣衫,似乎也開始有了褶皺。


    他在攫取。


    也在給予。


    她的裙擺籠罩著他的上半身。


    安靜的休息室裏隻能聽到細碎的聲響。


    林嫻微微眯起了眼睛,看著眼前的人,卻隻有一個朦朧的人影。


    表麵上是紳士溫柔,但骨子裏的那股占有欲會在這種時候徹底暴露出來。


    他一遍又一遍問自己喜歡嗎?


    如果不迴答能慢慢磨到她受不了求饒為止。


    林嫻的大腦一片空白,支配身體的不再是理智,而是一種身為動物的本能。


    良久,腦海裏才冒出一個想法:衣!冠!禽!獸!


    但不得不說,江嶼年是懂得她的。


    一個小時之後,她的難過被徹底治愈了。


    江嶼年放好了浴缸的水,想抱著林嫻過去洗,被林嫻拒絕。


    她埋頭看了一眼,“這禮服是租的吧,弄髒了是不是不太好?”


    江嶼年指尖一頓,他一直沒機會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撒了一個謊之後不得不撒無數的謊去圓。


    “沒事,我出錢買下來,我讓朋友幫我送衣服過來,你先去洗。”


    林嫻有些過意不去,“買的話是不是很貴?要不我洗一洗?”


    “不用,如果你想我幫你洗可以直說,我已經準備好了跟你一起。”


    江嶼年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強勢,林嫻愣了一瞬,才恍然驚覺他可能不盡興。


    為了避免江嶼年突然一時興起,她默默提著裙子溜去了浴室。


    進到浴室一看才發現,禮服後麵已經被撕爛了一條口子,難怪江嶼年寧願賠錢。


    她哪裏知道這條裙子是江嶼年托人為她量身打造的,不僅這一條,寄放在造型師那裏的禮服還有很多很多。


    就連婚紗,都已經開始著手定製了。


    江嶼年打完電話讓助理送衣服後,給遠在法國的知名設計師發了一張圖片過去。


    是他剛剛競拍下來價值2億港幣的藍鑽,他一眼就相中了,藍鑽內部無暇的純淨,非常適合送給林嫻做婚戒。


    【麻煩幫我用這顆藍鑽,打造一枚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婚戒。】


    而後他鬆開領帶,長腿一邁朝著浴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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