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的推移,龍泉關守軍人數劣勢的弱點被放大了。越來越多的行屍開始湧上了城頭。滾石檑木早就在第二波狼屍來的時候被消耗了,現在隻能靠著體力硬打,靠人命填坑,填那些漏洞。龍泉關北麵和南麵的城牆,都在遭受到攻擊,每道城牆的豁口,都是攻擊點。


    黎明過去了,天開始慢慢變亮,而城頭上堆積的敵我雙方的屍體越來越多。雨水不斷的衝刷下,地麵變得越來越滑。


    “咣當!”火油罐被打碎了,火油混合地上的水和積血,讓地麵一片滑膩。


    一個百夫長在情急之下,更是將火油罐當做滾石砸了下去。


    “咣當!”脆響之中,火油撒了出來,原本若隻是下雨,或者拋灑火油,並沒有那麽好的效果,但是雨水把火油衝的稀薄反而更加滑膩。行屍堆積在一起的羅漢陣也沒那麽嚴實,隻是一個火油罐子,讓一片城牆下的行屍都滑到下去了。


    百夫長的這個發現立刻讓千夫長也注意到了,很快,更多的豁口開始效仿這一手,先用火油把豁口上的屍潮滑拉下去,然後就近支援,龍泉關的人和和基層軍官的素質在這一刻,被體現的淋漓盡致。


    高善騎已經不能指揮了,他隻能喃喃自語堅持,勉強站在城門樓子上作為龍泉關大軍的精神支柱。


    此刻,人屍兩方,就像是打牌的牌手,高善騎這一邊,能打的牌,隻剩下了五千重騎和一把火。


    而行屍,遠不至於此。


    一節節城牆都被火油罐潑灑了,城牆上油光水滑。然而指揮屍潮的那些祭祀們不差,而且,還有最重要的數百狼屍和禁衛親軍。


    “我們贏了。贏了。”城牆上,眼看著再也爬不上來的屍潮,無數人歡唿。


    但隨後,他們便笑不出來了。屍潮開始變陣了。


    一具具被指揮的行屍趴在了地上,一個個趴著,形成了一個坡度極好的雲梯,反正龍泉關上又不能把他們全燒掉,屍潮的這個舉動顯得肆無忌憚。坡度不大,而且不會打滑。


    “嗷嗚!”屍潮在人體雲梯成型之後,怪叫著再次衝擊,而且,前麵的屍潮竟然不是衝向城頭的人,而是死死的往人堆裏紮。


    紅翎的禁衛親軍動了,依舊是行屍,隻是他們身上的武器,讓人不寒而栗。


    “來了!將校營。”


    千夫長們期待的轉頭,而他們所指望的將校營,此刻早已疲憊。


    “放棄一區和四區,集中。。。集中防守。”高善騎咳嗽著,艱難的下達了命令。


    必須放棄一部分城頭,集中優勢兵力,否則,中間的防線一旦突破,一區和四區的邊線就會成為孤軍。


    棋手快速滑動了旗幟,隨後,在紅翎禁衛親軍衝上來之前,完成了集結。


    一區告破,四區告破。南向對稱位置的五區和八區,也被迫後撤,龍泉關的外圍至此,全部陷落。


    “殺!”青娃兒大喊著,雨水讓他的臉龐顯得蒼白,而戰意讓他帶著雙眼猩紅。一隊行屍向他撲了上來,隨後,他感覺背後被人抓了一把,眼前景色一換,已經是三叔站在了他身後,背靠他,兩顆行屍的頭顱被幹淨利落的砍掉。


    “不要用砍!直接橫向斬首。”老兵們總能找到最省力氣,也最有效的解答。


    而百夫長們則發現了行屍的秘密:“長槍兵可以捅他們胸口中門,那裏是弱點。”


    胸口中門,正是行屍們身上施加秘法,結陣的地方,一旦破壞,行屍便真的成屍體了。


    八個區域的軍士匯聚在了四個區域,不會再有人手不足,不會再有以寡敵眾,龍泉關的戰士們,在這種艱難的情況下,穩住了陣腳。


    控製行屍的祭祀們瘋狂的催動著那些行屍,瘋了似的湧向城牆,隨後,整個城頭都成了血肉磨坊。


    大戰從黎明前開始,持續到了上午,雨終於停了,然而此刻有沒有雨已經無足輕重。該泡壞的弓弦已經軟了,行屍走肉也衝上了城頭。正在一步一步的壓榨著龍泉關士兵們的生存空間。


    高善騎移步到了最中間,他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隻剩下一口氣,他命人將自己用斷開的長矛頂著腰,架在城頭上,看著眼前的廝殺。


    甕城是關閉的,裏麵的五千重騎,正在等待命令。


    “讓重騎重開城南的城門,突圍。”似乎是迴光返照,高善騎下達了最後一條命令,隨後,咽下了最後一口氣,直到死,他的眼睛,也一直盯著戰場。


    傳令兵臉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執行了高善騎的最後一道命令。


    突圍。


    “咯吱!咯吱!”


    福兵們放下了兵器,轉動絞盤,龍泉關南麵的城門打開了,五千重騎,像是決堤的潮水,衝向了城外。


    “殺!”


    千夫長打頭,而後,跟著一隊隊騎兵,殺向了城南麵的幾個行屍雲梯,而步兵們,且戰且退,湧下了城牆。


    最殘酷的攻堅戰開始的快,結束的也快。有些人眼見著隊友陷入陣中,卻無能為力,隻能拚殺出一條血路,衝出城牆。身手好一點的,能跳出包圍圈,然後從城垛上跳下,和戰友匯合在一起。撤退若是說一切有序是不可能的,他們在混亂,而行屍們,更加混亂,都擠作一團,誰也不笑誰,算是個小小的平衡。


    城南麵,龍馬嘶吼,不斷倒下,一千人的重騎在縷過了一波屍潮後,往往隻剩下一半,然而血性,就在此刻爆發。


    有人身體紅光暴起,那是魂爆,隨後,在衝鋒中,被無數阻擋的行屍拉下了馬,被分割成碎片,你死我活的戰爭在這一刻,被體現的淋漓盡致,甚至,沒有時間去悲傷,便要倒下。


    “向前!向前!”


    最後的重騎也被湮沒了,取而代之,是圍向了突圍數萬戰士的屍潮,不知疲倦,嗜血如命。


    “走!走啊!”三叔一腳踹在了青娃兒的屁股上,踢掉了他的武器,踢掉了他的頭盔,隨後和無數老兵們並肩在一起,站在最後,去攔截那些蜂擁而至的屍潮大軍。


    魏藍遠遠的便看到了,看到了龍泉關往日那不可一世,如今,卻在城頭上出現了無數行屍。她的眼睛頓時紅了,她想起了曾經,在龍泉關和那些軍士們一起巡邏,一起春訓,一起大戰蒙格,而如今,昔日的對手成了戰友,新的敵人碾碎了她的迴憶。


    “風暴騎兵團!”魏藍一手拿著兇鳥哀鳴,一手,拿起了鳴笛。


    就像無數次發訊號那樣,箭矢被升入了高空,那是進攻的號角。鳴笛的尖嘯隨後,便是風暴騎兵團的成員們數人一組,分散開來。


    嚴格意義講,風暴騎兵團更像是一個十人隊的戰團組合在一起的隊伍,讓他們集體衝鋒,或許效果未必有那五千重騎好,但分散開,各自配合,相互協作的戰團打法,是最適合他們的。


    劍氣縱橫,槍影如梭。


    風暴騎兵團真的猶如風暴一般,逆向衝擊那些追殺步兵的行屍。


    “援兵到了。”無數的龍泉關軍士們歡唿,隨後,以盡量密集的隊伍從中路向南。


    “我看到攝政王了,是攝政王。”有人看到了周哲,看到了弑神隊成員,興奮的唿喊。


    周哲也看到了,隨後大喊道:“高善騎呢?”


    隻是,這一句問話,得不到迴答。


    中途和他匯合的黃牛,石岩,分開兩翼,阻攔那些追擊過來的行屍,而白山水的巨劍飛入了高天。


    同樣禦劍升空的周哲,看著龍泉關的景象頭皮發麻,到處都是行屍,密密麻麻猶如螞蟻一般,遍布整個龍泉關。


    看到傳令兵模樣的戰士,周哲禦劍飛了過去,再次問起了之前的問題:“高善騎呢?”


    傳令兵眼圈通紅:“將軍戰死了,令我等突圍。”


    一刹那,周哲有些迷茫,那個曾經在馬球場上叱吒風雲的漢子,那個曾經裝醉送了劉茂盛裝備的漢子,那個大咧咧外號叫高老肥的漢子,就那麽沒了。去的是那麽突然,就好像是突然有一天早上,再也沒醒來。


    “加緊撤離吧!”周哲強按著心中的悲痛,命令傳令兵揮動旗幟。


    一南一北,兩支隊伍交錯前行,完成這樣的事並不容易,但這一刻,他們做到了,沒有更大的混亂,隻有撤退時的默默前行,和迴望龍泉關那帶著懷念的迷惘眼神。


    龍泉關,本是上古後強者的鑄劍之地,遠處看去,便能感覺到龍泉關那傲然於世的孤高。


    數百年間,圍繞龍泉關,人族和半獸人再次展開了激烈交鋒,終於在一百年前,落入了大盛之手,並完成了控製。其後,不斷的遷徙流民北上,使得北原真正有了獨自抵抗半獸人的底氣,如今,這座關卡,陷落了,在麵對數百萬行屍大軍的圍攻下陷落了。


    並非是守將不努力,戰士不用命。而是它老了,龍泉關雖然一直更新著守城器械,但那隻是對付活著的半獸人的。對於已經成為行屍的半獸人,鋒利的弩箭,刀槍,能起到的作用唯有減少守軍的體力消耗,對於戰局無濟於事。


    白山水的鎢鐵重劍從高空砸落,瞬間便清出了一片空地和一個深坑,但再把劍飛上高天落下,還有很長時間。


    其餘人等,也隻能作為各騎兵隊的前鋒,提高殺戮效率。


    “焚關吧!”


    周哲艱難的說出了三個字,拿下龍泉關已經無望,而且,麵對無孔不入的行屍,龍泉關本就沒有繼續守下去的必要了。原本,周哲準備等到時機成熟,再焚燒龍泉關,完成這把神器的最後操作,但是現在,它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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