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晚會進行到了一半,眾人酒水半酣之間,劉茂盛來到了周哲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周哲當即臉色一變,因為李池死了。


    “他是怎麽死的?什麽時候的事?”


    劉茂盛“數十日之前,消息快馬加鞭傳到了臨西城。。。。九公主在側,本就是強弩之末,到了星城雖然吃喝不愁,但身體本就走到了盡頭。”


    周哲鬆了口氣,隻要不是有人弑君,一切都好辦,否則各省道,各門派,保不齊此刻出來說事,九州星主說不定也會再來一次出其不意。乾坤門雖然已經隱隱站到了周哲這一邊,但其他門派,還沒有表態,首當其衝,便是卡在臨西城和北原之間的飛劍山莊和西山派,星城傳消息,還要繞到河東再到臨西城,如鯁在喉就是這種感覺。


    劉茂盛看著周哲的臉色好了些,才小心翼翼道:“侯爺。王銳。哦!遲軍師讓你安置好了便迴星城,至於西山派和飛劍山莊兩派的事,差不多該解決了。他說,關西海可為大將。”


    這一點,和周哲的想法不謀而合,如今,天行關的大軍已經迴撤到了臨西城,關西海也到了小旗山,這兩家門派在河西為禍一方,而且背叛過周哲,於情於理,斷不可讓他們和乾坤門一樣。隻是遲長青,如今主動提出了決策,算是頭一遭。


    周哲覺得有些空落落的,似乎那個陽光帥氣的王銳正離他遠去,取而代之的,是麵目猙獰啊,一身黑衣看破人性的遲長青。


    “他到底是我的兄弟麽?”


    喃喃自語的周哲看不清火光後的柴堆,也看不清遲長青的路數,但有一點,他必須相信,不單必須相信自己的兄弟,也必須相信戚心看人的陽光。最主要的,他不能重蹈李池的覆轍。


    劉茂盛笑著:“他當然是咱們的兄弟,同生共死的兄弟。”


    周哲點了點頭:“具體怎麽安排,你去按照他的說法做吧!”


    劉茂盛抱拳應諾離去。


    周哲不知道遲長青怎麽安排,但眼下,臨西城駐紮著等待改變的八萬大軍,小旗山的軍隊也足有五萬,北原甚至都不需要出兵便能將兩派碾壓至渣。


    周哲逗留河西的最後一站,是臨西城。


    昔日之時曆曆在目,如今卻是物是人非。河西破敗和當初朝廷勳戚的反噬有不可或缺的關係,但如今,朝廷的勳戚,大部分在京城的戰火中都灰飛煙滅,留下的不過寥寥數人。


    周哲來臨西城自然不是來拜訪哪位勳戚的,而是再度成為河西道布政使的鄭通。


    昔日鄭通,官迷。


    再見故人確實唏噓不已,周哲沒了當年的浮華,鄭通沒了昔日的野望。


    “周小友。”鄭通抱拳拱手,笑容讓他滿臉都是褶皺。


    周哲拱手:“鄭大人。”


    一番寒暄主客落座,鄭通眼看周哲笑道:“今日,我倒是不知道如何稱唿小友,是忠勇侯呢?還是什麽別的稱唿。”


    周哲笑道:“鄭大人,你這話裏有話,不妨直說。”


    鄭通一笑:“倒是老夫著相了,如今半個天下已歸於閣下,不知,李氏皇族是去是留?”


    這話問的已經直白的不能再直白了。但在座的楊覺,劉茂盛和周哲,沒有一人說什麽大逆不道。皇權是什麽?不是那一枚玉璽,也不是那傳位昭書,而是實打實的實力。權臣可以廢立皇帝,皇帝也可以仗殺宰相。如今鹿在周哲之手,當不當皇帝,隻是他是一念之間。


    楊覺動了動嘴,最終沒說。李九陽是他妻子,也是大盛公主,周哲弑君,李九陽何以自處?不弑君?恐怕也是難以相處。


    周哲深吸一口氣,看著鄭通的眼睛說道:“鄭通,我也不叫你什麽大人了。你怎麽看我?”


    這個問題有些莫名其妙,但鄭通略微思考了一下還是說道


    “你有天人之姿,這不是我一個人的評價。”


    周哲搖了搖頭:“我不是指這個,而是你對我這個人的看法。”


    鄭通皺起了眉頭,好半晌才說道


    “重情誼,其實你不貪戀權勢,否則當初也不會從容下野。所以。。。。”


    鄭通指著周哲,先是小聲笑,隨後仰天長笑。


    “哈哈哈哈!今日方知為何你能入得範公法眼。今日方知你是依然是你。”


    周哲轉頭一笑:“可不就是?”


    劉茂盛是小眼睛圓睜也沒搞清楚:“鄭大人,你們這是什麽謎語?”


    這一聽,鄭通笑的更歡實了:“謎語。哈哈。”


    笑過之後,鄭通也知道,周哲無心皇位,雖然對於皇位歸屬,鄭通並不在意,但他樂意看到,一個赤子之心的人帶他們走出困境,而是不是一個野心家或者權利的奴隸。


    周哲同樣轉頭問道:“鄭公,莫不如與我同去北原。京城被毀,朝中官員十去七八。鄭公曾為首輔,遭奸人陷害還被迫下野,鄭公,不若同迴星城?”


    鄭通搖頭:“我知你是你,你卻不知我非我。昔日,我為政一方,滿腦子想的,便是有朝一日列於朝堂,執牛耳,鞭策天下。一番境遇,曾臨山巔,曾臨深淵。到頭來,不過一抔黃土。隻求為河西老家的人做些事吧!”


    話到如此,再勸就不合適了。


    周哲換個話題:“如今,李佑即將登基為皇,不知朝中該如何布置,還請鄭公教我。”


    李佑登基,這事還沒定下來,一般皇帝駕崩,自然是昭告天下,皇子靈前繼位。但至今沒有傳出李佑登基,不用想,肯定是遲長青強壓著。


    鄭通攏了攏胡須,本事將死之人,不想峰迴路轉,如今看盡繁華說話自然無懼


    “陸鬥崖可謂宰輔。”


    這話一出,在座皆驚。劉茂盛更是嚷嚷道


    “啥?那個小綠豆芽?”


    楊覺沒說話,那那緊鎖的眉頭其實已經說明了他,也不認為陸鬥崖是個好人選。


    周哲本以為鄭通會推薦顏輔城,或者蘇臨高,再不濟,也會是朱元成,至少,這三人,皆是幹吏。萬萬沒想到,會是陸鬥崖。


    鄭通笑道:“意外麽?昔日京城有雲,上善若水。這個笑話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周哲當然也聽過,自然曉得。


    鄭通繼續說到:“他日,李佑繼位,想必,以如今閣下以及諸位將軍,斷不可能讓李佑掌權,那便是虛君實相。”


    周哲點頭,無比肯定。別說讓李佑掌權,沒殺了李佑純粹是為了維穩,否則,是把他拉出來承擔京城舊城丟失的責任的。舊城丟失,別說殺他一個頭,殺十個一百個周哲都不會眨一下眼睛。而且,其餘的將領們,也對於李氏皇族離心離德了,因為他們兄弟鬩牆,到頭來卻是大盛百姓和軍士買單,任誰也不滿。


    一條條逐一確認,鄭通繼續說到


    “顏輔城迂腐不屑權術,蘇臨高剛烈如其師竇德仁。若是顏輔城為相,則下必多貪腐,朝中多掣肘且難以令行禁止。蘇臨高剛烈,若是政策與他心中所想不合,難免南轅北轍事倍功半。而竇德仁,雖為小人,但卻懼怕閣下,有手段,無野心,這樣的人放在相位上,再合適不過。”


    明君在朝,小人輔之。


    這是鄭通沒有說的,任何人當統帥,除了光明偉正的事,總有些陰暗角落需要打掃,因為統帥要維持他光鮮亮麗的羽毛,但小人為相則不同,他隻要維護好和統帥的關係,做好統帥安排的事,把統帥想做卻開不了口的事辦妥了,那一切便是完美。


    後事人會大罵,某某某是奸臣,褒揚某某某是明君,卻不想,這個組合才是蕩婦配惡棍,天生一對。


    比如嬴稷配範睢,便是所謂明君配小人。而昏君配名相,則如萬曆配張居正。


    原本不看好陸鬥崖的楊覺此刻,也漸漸認同了鄭通的話。


    因為未來,他們要做許多事情,如今的格局不同上古,上古時期,隻需魔主一紙檄文,上古先民便會人盡其才物盡其用。現如今,各道殘破,卻必須整軍備戰。百姓窮苦,卻必須用其窮,驅其力。毋庸置疑,是窮兵黷武。


    可沒辦法,做一切都是和時間賽跑,誰也不知道九州星主會不會再創造出什麽怪物來,再用什麽手段禍亂天下收割靈魂。


    最終,周哲點頭:“謝鄭公教誨。”


    鄭通擺了擺手:“我雖然不知道你要做什麽。但相信閣下的明智,相信閣下的見識,老夫老了,陪不了閣下走很遠,隻能送到這了。”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更何況鄭公老當益壯,豈不聞,老蚌亦可生珠?老驥伏櫪,亦可行道千裏?”周哲笑著調侃。


    鄭通指著周哲笑的直搖頭。


    劉茂盛這次聽懂了:“老蚌生珠,這個我懂,鄭公難道又要當爹了?”


    “噗!”楊覺差點沒被茶水給嗆死。


    鄭通笑罵:“好你個劉大胡子,說話沒遮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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