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多少次重來的機會?”


    當周哲把這個問題擺在河東一品堂一千多名俘虜麵前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半夜了。


    一隊隊的俘虜就被集中在了山口外的一片新挖開的窪地裏,周圍,還堆著剛挖開的泥土。而周哲,依舊穿著蓑衣,坐在他們前麵高一點的木樁上。


    “你們很多人對於人生沒有概念,我明白,或許很多人便在一品堂的門派裏長大,學習怎樣修靈,怎樣成為強者,然後為一品堂服務。”


    “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現在,你們戰敗了,被俘虜到這裏,我一句話,便可以讓你們人頭落地。”


    “嘩!”場麵被這一句話點燃,隨後有幾個驚恐的眼神抬起,又放下。


    “這就是你們想要的人生麽?”周哲突然站起來,眼神如刀,掃視全場,大聲吼道:“迴答我?”


    場麵在一聲吼叫下瞬間更加安靜,仿佛唿吸都謹慎了許多,許多人都隻聽到了心跳。


    “我還不想死!”一個年輕的甚至看起來不到二十歲的弟子帶著哭腔,頓時被這種壓抑的氛圍打破了心防。周圍都是堆砌起來的泥土,他們隻能看到雨後還有烏雲的壓抑天空,和周哲如刀的目光。


    “我還不想死!”這個看起來隻有十大幾歲的青年帶著哭腔又喊了一遍。


    周哲厲聲問道:“不想死,那好。我問你,你殺過人麽?”


    “沒!沒有!”青年人帶著哭腔,似乎是在求饒。


    而周哲緊接著問道:“那現在,在這裏,你認識的人裏,誰殺的人最多?把他供出來。我會給你活命的機會,記住,是機會。”


    機會?年輕人眼睛一亮,便掙紮著在人群裏四處眺望,想尋找那些門派裏平時最兇悍,傳聞最多,被他們視為偶像的那些殺人狂魔。


    不少人都低著頭,甚至想把頭按在肩膀裏,不敢對視。


    “他!他有一次帶人屠了一個村子。”青年人終於看向一個年級約莫三十歲的一品堂弟子喊道。


    而那一品堂弟子此刻也不裝了,喊道:“是我殺的!怎麽樣?要殺要剮便衝我來,何必羅裏吧嗦。”


    周哲揮揮手,劉茂盛很明白,拉扯著那人和十幾歲的年輕人便到了周哲跟前,俘虜的前麵。


    此刻天已經下起了蒙蒙細雨,但似乎每個人都看得清晰無比。


    周哲笑著說道:“我可以給你千萬種慘死的方法,但我現在要你迴答問題,然後,我會給你個痛快。”


    青年漢子昂著頭喊道:“哼!我早知道便會有這麽一天,你問吧!”


    周哲笑了笑,可這笑容,隔著雨幕,看在窪地眾人的眼裏,是那麽滲人,猶如魔鬼。


    “在你殺人,你剝奪別人人生的時候,是什麽感覺?”


    青年漢子臉上的表情帶著猙獰和病態喊道:“痛快!無比的痛快!”


    周哲滿意了,閉上眼睛,再次問道:“你第一次殺人呢?第一次剝奪別人的人生是什麽感覺?告訴我。”


    “痛快,當然是無比的痛快。”青年漢子的臉色不再是病態和猙獰,而似乎猶如懇求別人相信一般的真誠流露。


    “第一次剝奪別人的人生是什麽感覺?告訴我。”


    這一次,周哲聲音更大了,幾近咆哮。


    “告訴我?”


    場麵再次安靜了,無數人隻聽到雨打爛泥的聲音,聽到自己的唿吸,和剝奪別人生命後的那一絲恐懼。


    “就是痛快!”青年漢子還在強嘴,但是已經不重要了。


    周哲對劉茂盛說道:“給他把刀。解開他的禁製。”


    劉茂盛明白,解開了年輕人的禁靈環,把戰刀丟在了他的腳下,便重新迴到了周哲的身邊。


    周哲不再管那三十來歲的青年漢子,而是對更年輕的那名一品堂弟子說道:“你以前沒有殺過人,我姑且信你,但是你隨著一品堂的人造反了,造反,便有取死之道。現在撿起刀,殺了他。”


    “殺,殺了他?”年輕弟子顫巍巍的撿起了刀,往日裏,刀劍在手,如臂使指,而今天,眾目睽睽之下,重若千鈞。


    “要殺便殺!”三十來歲的青年漢子瞪著眼睛,早就等現在的一個痛快。


    青年弟子呢!遲遲下不了手。


    周哲冷笑道:“你們不是敢造反麽?現在殺一個罪大惡極的人怎麽就不敢了?”隨後,他走到那青年弟子麵前猶如一聲炸雷在他耳邊吼道:“殺!殺了他,你就可以活。”


    “啊!”青年弟子終於人受不住,揮刀砍向了三十來歲的青年漢子,刀上沒有靈氣,但是以他日常練習的武力還是輕易的把刀砍進了那人的脖子。


    而隨後,猶如虛脫一般,青年弟子無聲的跪下,恐懼和膽怯在那一刀之後,揮霍殆盡。


    周哲說道:“這個人,有罪,他殺了一個村子的人,所以他有罪。他隨著一品堂的人造反,所以他有罪。現在,你告訴我,剝奪一個罪犯的人生是什麽感覺?”


    其實已經不用迴答了,是人,都會有是非觀,都知道,殺人和殺雞不是一個概念。可是絕大多數的人,選擇了自我麻醉,自我遺忘,來保護他們脆弱的心靈不至於因為負罪感而難過。


    年輕弟子隻是殺了個該殺之人,卻已經對於剝奪別人生命,有了恐懼感,罪惡感。


    而那些還在泥坑裏,看著這一幕的人,想起了他們第一次殺人,第一次做壞事,第一次種種罪惡。。。


    這就是記憶喚醒,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但是可以在他裝睡的時候告訴他罪惡的人,該去死。


    周哲隨後對眾人喊道:“現在,這個年輕的一品堂弟子,用這顆罪惡的人頭為自己贖罪了。他才剛成年,真正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他現在完成了自我救贖,所以他現在已經得到了活命的機會。我是周哲,我說話算數。”


    而劉茂盛,很明白周哲的意思,拖起了年前人,收走了他的戰刀說道:“你可以走了,侯爺說的話算數的。”


    如蒙大赦的年輕人似乎突然轉醒似的懵懂問道:“我真的可以走了麽?可以走了麽?”


    周哲點了點頭,還叮囑道:“以後,別走彎路。”然後雙指指了指自己眼睛,又指了指那年輕人,便不再迴頭。


    這一作為頓時讓窪地裏的眾人嘩然,就著雨水都仿佛甘甜了幾分。


    年輕人走了,安安穩穩的消失在了雨幕裏,沒有傳來慘叫聲,而周哲,再次問道:“人生有多少次重來的機會?”


    “這個問題很難迴答,我是一個守信用的人,所以,他得以存活。你們的人生,或許很多人都不是自己的。拿下了小孤山,得到了龍甲,你們的門主,一品堂的總堂主會得到以前想象不到的財富,美女和地位。但是你們呢?告訴我會得到什麽?”


    周哲的問題直指心靈,有死硬派不屑,有人沉默思考,有人明白了,他們或許失去了生命,可到最後,什麽也得不到。


    “你們首先,便會穿上龍甲,和我們,以及四大派的人拚鬥個你死我活,你們中的絕大部分人都會死。你們的生命,最後會成為成全一品堂幾位掌門榮耀的犧牲品,而你們終究會成一具屍體。你們生活下去的目標,你們自己想吃的,想做的,都化為烏有。”


    “所以,我現在給你們一個機會,重來一次人生的機會。”


    話音剛落,不少眼神黯淡的人,都精神起來了,似乎,他們可以活下去。


    周哲說道:“重來一次人生,哪怕你以前再大的罪過,哪怕你是一品堂裏某位堂主的親戚,隻要拿迴了你們該有的功勞,便可以贖罪,便可以重活,從此擺脫一品堂的束縛,擺脫反賊的頭銜,然後憑借你們自己的實力,在天下活出自己的人生。”


    “什麽樣的功勞?我做。”有一個,便有第二個,深陷窪地的人感受著腳下的積水,感受到周哲的誠摯和重活的誘惑,終於喊出了自己的心聲。


    周哲說道:“人頭,每一個人,隻要投誠了,便過來我這,在紙上摁上自己的手印,寫上自己的名字,便是投誠。然後迴去小孤山上,取下一個造反者的人頭,我便算他有功,便是將功補過。若是你們的好友,同門也想投誠,隻要帶著其他人的人頭,和自己的手印到我這裏,也算將功補過。”


    周哲隨後舉起劍,迎著風雨喊道:“我周哲說話算話。現在願意投誠的,爬出窪地,到我這邊來。”


    場下一片嘩然,有些一品堂的死硬分子已經感受到了周哲這一手的殺氣,頓感不妙大喊道:“大家不要相信他,他到時候肯定會過河拆橋,咱們已經造了反,一個也活不成。”


    有些人相信了他的話,停下了往上攀爬的腳步,有些人,則繼續攀爬著,甚至踩著別人的身體,隻為爬出窪地。


    周哲什麽也沒說,隻是靜靜的看著,馬大寶找來了帶有棚子的馬車,上麵有印泥,紙張,毛筆,靜靜等候。


    王銳板著臉隻反駁了死硬分子一句:“不信的,待會就活不成。”


    其實已經給了足夠的暗示了,深深的窪地,兩邊高高堆砌的泥土,便是連怎麽死都告訴眾人了。將石板鑿出一個洞要一百下,王銳的話,便是最後一下。


    爭相攀爬的一品堂俘虜爬上了窪地,像一條狗一樣看著四周嚴陣以待拿著鐵鍬的禁軍,大口唿吸著,雨水衝刷在他們的身上,不少人似乎覺得這是劫後餘生,似乎真的從墳墓裏爬了出來一般。


    片刻之後,隻有幾人還在坑中,並不是死硬,而是因為攀爬的人太多,土坡已經太滑了,手上還帶著禁靈環。


    “幫幫我!幫幫我!”不少人都這麽哀求著在土坡上的一品堂弟子,最後實在看不過去的於德水,在周哲的示意下,幫了眾人一把。


    此刻,坑下麵已經沒有人了,哪怕是剛才亂喊的一品堂死硬分子也知道假投降該怎麽做。


    劉茂盛還特意看了看大坑,罵罵咧咧:“嘴上兇的很,要死又不肯。”


    周哲看著一個個泥猴子一樣的一品堂弟子說道:“去馬車那邊簽字,畫押,然後,去山口領迴武器便迴去找你們認為的該殺之人吧!七天之後,我還在此地,等你們。你們隻要將功補過,我便給你們重活一次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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