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的暗流平靜了,次日也是平靜的,但是都能看得出,事情似乎並不像表麵那麽平靜,可還沒等程洛洛拿出個應對的辦法,第五日,新的一輪角鬥比賽開始了。程洛洛依然帶著阿箏安靜的坐在包間裏麵看著比賽,隻是包間裏多了三個懸空的九星之三。顯然程洛洛是不再那麽托大了。


    嚴寒依舊是嚴寒,但是此刻一點也不儒雅,隻是惡狠狠的盯著程洛洛的包間,身側多了一個人,顧城,而那龍鼎門的包間,已經易主了,哪個門派周哲也不認識,但這至少是給憤怒的大眾一個交代。而令周哲驚奇的是,飛劍山莊的人也不在頂級包間裏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家門派。


    周哲知道,恐怕嚴寒是相信了自己的話了,但是他要怎麽做呢?自己要不要再寫一張紙條配合一下嚴寒?他不太確定,但是他不想過多的參與其中,畢竟販賣殺戮的他是最不願意親自動手的。他疑惑的看了看李九陽,李九陽隔著場中央同樣看著他,但是看不到對方的麵部表情,隻能作罷。嚴寒到底要什麽時候動手?這是周哲的疑惑,先前周哲準備自己幹,雖然這麽做很不好,但總比什麽都不做都好,出賣了阿箏,他現在隻有等嚴寒的手段。


    今日貌似頂級包廂裏沒有一個主事的人是在認真觀看比賽的,周哲也不例外,事情理透著詭譎,所有人都提著一百二十個心神關注對方,特別是懸空山和乾坤門的兩位。哪家的情報都不是吃素的,場上哪個包間多了幾個人,少了幾個人,或者換了一批哪個不清楚?更何況,幾個門派的院子靠那麽近,相互走動哪能沒有風聲。


    打完一場又一場,看比賽的散修可沒那麽靈敏的嗅覺,歡唿呐喊聲不斷,隨後變成了一個聲音


    “厲飛,厲飛,厲飛。”


    厲飛?什麽人?周哲也被吸引了注意,轉頭看向袁方兄弟


    “他們喊什麽?這個厲飛很厲害麽?”


    “挺厲害的,傳承叫斷空十三斬,前些日子預選賽的時候看過他出手,身法速度攻殺能力一流的絕學。待會看了就知道了。”方芳說完也伸出頭去看看這個人上沒上場。


    周哲再轉過頭時,楞了一下,場上似乎有些情況,白山水包間的照明陣亮了,而且是照明陣亮到極致。顯然是有非常強大的靈氣波動自他那包間裏散發出來才會有這種效果。已經有角鬥場的工作人員上前查看問題了。


    這一小插曲並沒有打消場內觀眾的熱情,依然在期待下一場比賽,他們口中厲飛的比賽。


    有情況,不單單是白山水的包間,還有程洛洛的包間也忙碌了起來。周哲伸著頭看了一會便知道,情況不對,肯定是出事了。沒有多解釋,直接拉住辛追和林小二一個能打,一個能抗的戰力出了包間,門口的索鄂和段湘四顯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索鄂,去告訴場館人員,角鬥比賽繼續。段湘四,你去找禁軍,傳我的命令,封鎖各個包間外的路口。”周哲隻能先這麽著,因為他在包間的角度無法看見是程洛洛出了狀況,還是那個侍女阿箏。一路小跑,周哲直接奔向了程洛洛的包間,此時包間的門已經打開了,懸空九星之中的三星正嚴陣以待的站在門外,看是周哲也沒有放鬆警惕。周哲和他們點了點頭,進到包間。


    阿箏死了,是的,那個曾經在這裏算計過他的侍女阿箏死了。當周哲進到包間,便看著程洛洛抱著阿箏,坐在地毯上。阿箏的眉心,有一個一指寬的圓洞,鮮血正從她的後腦勺流出來,沾濕了衣服,染紅了精致的地毯。


    洞穿顱腔的致命傷,周哲迴頭看了看,沒有發現兇器。轉過頭,透過包間的視角,他能看到嚴寒的身影,依然安定的坐在那裏,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他的身側坐著顧城,也是隻是平靜的很,隻是看過來的目光,顯得不像嚴寒那麽自然。角鬥場依然熱鬧,觀眾們大喊著下一場中被期待者的名字,絲毫沒有發現這裏的變化。有不少的二三流門派都在朝程洛洛的包廂張望,想看看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隻是二三流的門派距離太遠,即使看到,他們也沒有參與的資格。


    至於其他門派,淩霄閣或許會有消息,畢竟這裏每個門派住的院子都很近,方便了交通利害,也方便了探聽情報,但是事不關己,自然高高掛起。事情由周哲出麵,看一看,再好不過。阿箏死了,可以說他的死在這之前便是已經被決定了的事情,今天不過是一個結果。


    周哲討厭她,因為這個人手上的手段在這京城的陰謀窩子裏威脅太大了,即使沒有別人動手,周哲也會動手。她的死是必然,從她暴露了手段的那一刻,實際已經成為必然,這樣一個以詭譎手段行於世間的人一旦暴露,便會被集火擊殺,因為沒有代價。大家都是光明正大的做事,都是天下的名門正派,怎麽能與魍魎鬼魅作伴?以下作手段做事?所以不會有人同情阿箏,誰叫你沒有藏好?就像毒藥你可以用,但是你不能天天拿出來晃悠。


    最重要的,你動了乾坤門的核心利益,周哲隻是販賣他的殺戮理念,隻開了個頭。難怪今天龍鼎門的包間讓其他門派去用了,難怪飛劍山莊也退出了頂級包間。這其中的關門過節周哲隻是幾個轉頭便明白了,隻是他不明白為何會是白山水動手。


    “林小二,把這塊砸開!”周哲在成立的包間牆壁上大致的給了林小二一個位置,那裏麵有每個包間預埋的金剛陣,用作防禦,還鑲嵌著人工靈石。


    “轟!轟!轟!”三下之後,牆壁被砸開了一個洞,林小二閃開,周哲把手伸了進去,摸索了半天,當他手再縮迴來,一把黑灰已經在手上了。


    金剛陣碎了,是直接以力量破開的,一擊之力,陣破人亡。重劍無鋒白山水,名副其實,隻是不知道用的是什麽樣的暗器,也許,已經收迴了他的手裏,也許已經被他移去了偌大的角鬥場的某個角落,反正,這裏本來就是流血的場所。


    周哲拍了拍手上的灰離開了,他隻是匆匆撇了一眼程洛洛的悲傷表情便帶著幾人離開了。也許她隻是做個樣子罷了,讓屬下不會太寒心。為一局屍體和乾坤門開戰?開什麽玩笑,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要那麽異想天開。懸空山已經觸犯到了乾坤門的核心利益,乾坤門也反擊了,並且非常果斷。這就是一個警告,事情就到這裏,你們再亂來,那可就是真的開戰了。而且,周哲不信程洛洛會料不到嚴寒會對阿箏下手,也許她隻是把阿箏獻祭了,讓兩邊都從容的和解。


    為什麽是白山水動手?周哲出了包間決定去問問,因為他認為白山水不是一個可以因為利益殺人的人,雖然他有那個能力,雖然他代表著劍宗的最高戰鬥力量。劍宗確實有理由這麽幹,因為飛劍山莊消失了,這可能是嚴寒的手筆。


    飛劍山莊其實本來就是該被出賣的,第一,他們不在乾坤門的治下,乾坤門其實根本無法完全掌控他們,第二,他們與劍宗同宗同源,在這頂級包廂裏坐著劍宗尷尬,隻是白山水無所謂而已。他的消失,代表的其實隻是乾坤門的一個態度,尊重劍宗的正統性,不管你是父傳子也好,傳承易姓也好都是。而且是嚴寒的手筆,他是姓嚴,不姓步的,順便,為自己鋪鋪路子,也好。


    被出賣的飛劍山莊和阿箏其實沒什麽區別,不過一個是人,一個是一群人,劍宗和乾坤門不會對飛劍山莊真的怎麽樣,畢竟是大盛治下的門派,他們沒有攻殺之權。在他們眼裏,這些不入他們麾下的門派要麽是工具,可以用的工具,要麽還是一種工具,賣別人人情的工具,如此罷了。


    過道裏,禁軍的軍士們已經把手在了各個要道,段湘四和索鄂也跟了迴來。等到周哲走到白山水的包間時,門同樣是打開的。劍宗的白執事就在門口,見周哲過來,鞠了一躬,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包間裏,白山水坐在椅子上。見到來人,一張椅子被靈力控製著送到了他的對麵。四劍侍在一旁的桌子旁,桌子上還有用來記錄的簿冊,顯然是和袁方兄弟幹相似的事情。


    周哲在白山水的對麵坐了下來,看著麵前杯子裏,一顆烏黑的球體正泡在茶水裏,卻沒有把茶水染紅,周哲猜到這便是那擊殺阿箏的兇器,沒想到白山水就這麽明晃晃的擺在他眼前。


    雖然感覺這茶水必然腥臭難聞,周哲還是拿了起來,入手極沉,顯然不是普通的圓球。


    “為什麽是你殺了她?劍宗準備趟這一攤子渾水?”周哲放下了杯子,然後坐的很懶散。


    “我想殺,我就順手殺了。而恰好執事和乾坤門談妥了,但不重要。”白山水說的若無其事,因為想,所以就做了。白山水的迴答沒什麽出奇,隻是周哲心中咯噔,因為除了阿箏,還有一個人叫阿追。他沒空去感慨白山水這個瘋子的想法。


    “那辛追呢?你這樣做是砸我們的場子。”


    麵對周哲質問的語氣白山水並沒有流露出什麽情緒,但是敏感的四劍侍站了起來,林小二仿佛感覺到了殺氣,跨前一步,一言不發,辛追站到了周哲的身側,一時間,雖然隻是幾人改變了位置,卻是劍拔弩張。


    白山水收迴停留在角鬥場的目光,掃視了屋子裏一眼,最後看向辛追。


    “她比阿箏的危險還高,我知道,但是她本就是光明正大的刺客,我要殺也會光明正大的決鬥,而且其實我不能確保能殺了她。阿箏是越界了,她就該在陰暗的角落裏縮著。”白山水的無所謂讓周哲有些怒意,他以為他能控製一切,但不過是他以為。阿箏確實是越界了,她就該像條爬蟲縮在陰暗的角度噴吐她的毒液,而跑到了陽光之下,那誰都可以一腳踩死,不過毒蟲,人人喊打。


    辛追是光明正大的刺客,周哲的心裏有些複雜,若是以前,同樣行走在天下暗影之中的辛追,恐怕會和阿箏差不多的下場。死了,然後大家皆大歡喜,沒有人會在乎一個賞金刺客死於誰手,甚至也不會關心她是誰的人。因為她曾經也像隻毒蟲。他之所愛和阿箏有什麽分別?隻是換了個身份,光明正大的行走天下。


    “啪!”周哲的手拍在桌子上,憤怒在他心中燃燒,你白山水想殺就殺?四劍侍的眼神立刻變了,辛追隻是看著周哲,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周哲無所謂阿箏的死活,但他不想辛追有朝一日倒在她的身邊,然後自己隻能無力的抱著她。


    周哲把手放在辛追的手上,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隨後脫離了辛追的手掌。


    “嗡!”牆壁的照明陣再次嗡鳴。一道,兩道,三道。周哲身上的封印在解開,騰挪勁和索鄂教他的柔化肌肉都在運作,他的氣勢在攀升。白山水感受到了,四劍侍感受到了,辛追更感受到了。


    白山水站了起來,目光凝視著周哲的眼睛,四目相對,毫不退讓。水杯在震動,黑色的金屬珠子騰空而起,懸浮在兩人中間。


    “來的好!”白山水開始用盡全力控製金屬球。


    “哼!”周哲同樣毫不懈怠,他已經顧不得太多,這個人太危險,哪怕他解開全部封印,也要壓他一頭,否則,誰知道他會幹出什麽來。


    “嗡!”被兩人靈力爭奪中的金屬球開始在兩人麵前被來迴拉扯,抖動拉扯的距離越來越短,但是震動卻越來越強,已經發出了嗡鳴聲。


    “周哲?”辛追擔憂,抓住周哲的手,他是知道周哲身體的奧秘的,那封印,也許會奪去他的性命。而且這種比鬥,比之名刀明搶更為兇險,就好像兩人的刀都架在對方的脖子上,拚死角力,誰也沒有把握在不傷到自己的情況下贏得戰鬥。


    周哲深深的閉上了眼睛,他死命的控製著靈力,爭奪它的控製權,體內,他的靈魂深處,山河在崩塌,大地在裂變,河流改道,火山噴發。


    “六階!六階!六階!”周哲心中呐喊。此刻的他比之京城之外的戰意絲毫不弱。


    “哢嚓!”外麵沒有人能聽到第六環封印的大山內部裂痕的聲音,但是在這一刻,響動在周哲靈魂深處的山河之上。


    白山水的臉色一變!他感覺到了對手的實力再次攀升,也是六階麽?白山水閉上了眼睛,幾乎進入了忘我境界,一心的控製靈力爭奪黑球的控製權。


    不知不覺間,汗液在兩人的身體上滲出,四劍侍不敢妄動,林小二同樣不敢,辛追的手被周哲握著,她能感受到此刻周哲心中的決絕與無畏,她能感受到身旁這個男人為了保護她而做的這一切。


    “嗡!”這種嗡鳴聲幾乎刺破耳膜,而那牆壁之上的照明陣亮到了極致。這裏的異動當然逃不過角鬥場的觀眾和包間裏的眾人,不少人已經站了起來,想看看白山水的包間又出現了什麽狀況,隻是光線太強,距離太遠,隻能模糊看到兩方人馬都站立在那,似乎一言不發。


    “哢嚓!哢嚓!哢嚓!”周哲的靈魂深處電閃雷鳴,山河移位,代表一階,到四階的神陣幾乎完全崩碎,五階的高山湖泊也隻剩下一些矮山依然完好,湖泊已經隻剩下半個,火山口也不過被堵住,等待下一次更猛烈的爆發。而六階的山峰,開始不斷的滾落巨石。


    周哲看不到,但是他能感受到,隨著封印解開到六階,他的更多的靈脈被激活,靈力通過靈脈發出一道道脈衝一般的波動,形成的光路直奔那些遊離在空氣中的靈氣,與白山水爭奪黑球。


    “看你到底會變多強!”白山水的身體沒有動,但是控製著黑球的靈氣已經從力量上的硬拚開始向技巧上轉移。


    “叮!”黑球仍然在抖動,隻是不光是抖動,還快速的轉動起來,猶如飛速出膛的炮彈,周圍的人幾乎被這聲音震的耳鳴。


    “哼!”周哲咬緊牙關,你要旋轉,讓它更兇險,哪能如你的意。


    球體時而旋轉,時而停止,爭奪依然在進行,周哲的頭發幾乎濕透了,身後的衣服也緊緊的貼著後背,而白山水,也好不到哪去,汗液在匯聚成河,從下巴,鼻尖滴落下來。


    “周哲!你!”辛追的眼神看著周哲的側臉,心疼的幾乎窒息,眼淚無聲的流出,眼睛通紅,她甚至不敢分神去抹去,因為太過兇險,她怕分了周哲的心神。他這是用命在和白山水拚搶,為她而拚搶。


    下一刻,紅光從辛追的身體湧現。幾乎刺破人的眼球。比之之前任何一次魂爆的紅光都要耀眼。七竅,五階,辛追的第七竅,在這一刻,完全打開。


    白山水感受到了,睜開了眼睛,周哲也感受到了,心神波動,黑球差點脫離控製。


    不能再繼續這麽下去了,周哲心神微動。有節奏的控製靈氣的波動。而同時,黑球的嗡鳴聲似乎也有節奏起來。


    “這是?”白山水震驚了,睜大了眼睛,但是無力抵抗,因為他隻懂得一種絕學,禦劍術,用這種絕學,以他六階七竅的實力可以和解開封印的周哲拚搶這黑球的控製權,並且占據上風,隻要沒有與他相同的實力,他必然會以強大的靈力輸出和禦劍術至強的控製能力笑到最後,但是呢?


    周哲會的絕學更多,禦劍術隻是他的一種,他還會九宮列陣。


    此刻有節奏的震動正是周哲有意操控的結果,


    “叮叮!叮叮叮!嗡嗡!嗡嗡嗡!”懸空山的絕學在此刻成了壓垮白山水的最後一根稻草,而白山水,無力抵抗。


    “叮!”直到最後一聲響動,白山水應聲而倒,後仰在了椅子上,昏迷過去。而周哲也是臉色蒼白,顯然消耗過度,身體一個前傾顯現栽倒,好在有辛追的一隻手緊緊拉住,然後他才緩緩的坐下。疲憊不堪的也躺在椅子上。


    黑球掉在了地上,隨後滾落到一邊,周哲笑了,轉頭向著辛追微微一笑,蒼白的臉卻笑的那麽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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