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麵是敵人,背後是京畿,還有一大堆等著見縫插針趁火打劫的各地門派,權衡利弊下老陳同意了周哲的建議。他的出發點無非三條,半獸人要打,豪門要壓,更要讓百姓有好日子過。


    至於密折,那就更簡單了,皇帝如果直接下詔建築新城,或者換個名字叫什麽避暑山莊行轅之類的便可以避過朝中的非議,反正沒人會沒事到北邊來一探究竟。否則朝中白天吵完晚上吵,一大把的勳戚貴族還想來分一杯羹事情便會變得更加複雜和被動。而且一個備受天下矚目的新城絕對不是周哲想看到的。你築那麽大一座城幹什麽?這天地下總有才智過人之輩能通過蛛絲馬跡看出因果來。


    半個月的時間,也就是四月初。皇帝的下令建築新城的聖旨和靈媒山一戰的封賞也一並到達。新城的規模沒有限製給了陳元厚很大的專斷之權,因為一切要根據形勢來看,掩飾新城的真正目的的說法也很簡單,為北上難民提供庇護。正是這一點,讓很多人都同意這一計劃,不過給難民的容身之處,沒什麽值得好議論的,勳戚們自然也不好開口去想分一杯羹。倒是給周哲的封賞很耐人尋味了,除了金銀財帛和靈液正常的封賞外,給了周哲一個內衛副統領參讚龍泉關軍務的職位。內衛副統領,是楊覺的副手,而參讚龍泉關軍務,便是讓他暫時待在龍泉關,隨時準備入京畿為皇帝辦差的。


    “師傅,皇帝他老人家給這麽個官職是什麽意思?”周哲近半個月沒事便是被老陳提溜到帥府去上課,兩人性情相合,師生融洽。


    “這是讓你在我這學好文武藝去京城給楊覺打下手。你大師兄和小九兒的事情皇帝應該是知曉了,否則不該是內衛副統領,而是禁軍副統領,給我那兄弟打下手,就是我和你說過的,咱們四義的老二,杯莫停,焦大軍。也是你師叔。”


    “唔!原來如此,陛下看來是認可了咱們的建議。師傅,我也聽楊覺辛追說過四義,是哪四義?”


    “將進酒,就是你師傅我,一柄青鋒斷紫霄。杯莫停,就是禁軍統領焦大軍,日月雙行九州平。焦大軍用的是雙星錘,日後若是迴京,必然要和他打交道,別和他談別的,替我送他兩壺好酒遍成。再然後便是你師娘,歌一曲,潘倚風,琴瑟無弦聲有弦。你師娘在音律的造詣上天下無人能出其右,即使近些年修靈界號稱琴聖的懸空山王洛洛也不如她。”老陳說到自個老婆年輕時的風貌如春風拂麵,遐想無限。周哲也不禁好奇,因為其他師兄幾乎沒提過師娘的事情。


    “那師娘現在?”


    這話一問,老陳臉色頓時有些尷尬,臉色不太自然迴道


    “京城開妓院。”


    “噗!”周哲含在嘴裏的茶水差點噴了一眼,老陳給了他個白眼又說道。


    “勸又勸不住,也不想想以後你陳醉師姐怎麽嫁人。還好我那閨女平常隻隨著你掌門師伯精研藥理,否則真被她給帶壞了。最後呢!便是傾耳聽,呂一彪,陰陽兩渡鬼門關。彪子是京城的守夜人,也在禁軍裏,十六年前大戰,我們四人被算計,多次都是彪子舍生忘死大家才得以保全,但是彪子的腿從此也不靈便了,加上那群宵小用陰毒手段毀傷了他的麵容,他便自請守夜京城。知道他為什麽叫陰陽兩渡鬼門關麽?這和他的功法有關係,他用的武器是一盞青銅古燈,凡是被他武器所殺之人靈魂便會成為古燈的燈芯,受炙烤而滅。靈魂之火一旦沾染便是神仙也難救。”


    難怪叫陰陽兩渡鬼門關,人死進陰間,再抽離靈魂不就是兩渡鬼門關麽,當真是兇煞到極致。


    老陳歎了口氣。


    “十六年前大戰想必你也有所耳聞,血月堂被群攻破滅。咱們四人的努力也是名存實亡,為禍一方的更加肆無忌憚。他們殺了血月堂的人,


    卻誅了天下人為民請命的心。真的是狠辣至極。”


    老陳麵帶痛苦掙紮的迴望過去的崢嶸歲月,一個純粹的人,這就是老陳,在周哲麵前,絲毫不曾掩飾他內心的想法和做法。


    “師傅,可是這心被誅了麽?楊覺,我,瞿輝,天書門的人還有辛追,我們不都是在努力的做些什麽?待到咱們拔刀相向的那一日,一切


    勝負還未可知。而且龍泉關有那麽多百姓,未來還會有更多的百姓,有位神人說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老陳默默的念叨著這句話,目光炯炯,仿佛有火苗在跳躍。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哈哈哈哈!此言足慰平生。”


    自這一天,老陳的笑容明顯多了很多,連帶著整個龍泉關似乎也多了一些精神氣。瞿輝和袁方兄弟時常和周哲探討著老陳的變化,似乎一切


    都在慢慢變好。而一路掛著白帆靠幫人算命度日的吳書道,終於步行到了龍泉關。


    一身白衣,已在灰土的照顧下成了灰衣,甚至還有不少破洞,白帆上也沾染了不少灰塵。唯有還算英俊精神的麵容和挺直的身板昭示著這個


    年輕人的活力。但怎麽看,也不像名門之後。


    “天道門掌門吳書道請見天書門陳元厚。”當守門的軍士接過吳書道的拜帖後直接一句等著,便一路小跑走程序去了。臨走時還翻了個白眼。


    像這樣的拜帖每年都有,什麽哪家的弟子,哪派的執事,一般都是直接打發了事,敢鬧事的瞿輝直接帶人清場,然後“禮送出境”。這便是龍泉關


    的待客之道,什麽天下名門正宗弟子,在這裏沒有特權。因為龍泉關的百姓多半是在南邊受了欺壓,沒法過日子才到了北方的。但是這一次,不一樣,龍泉關大開中門,迎接吳書道入大帥府。在眾軍士詫異的目光下,吳書道很有禮貌的和眾軍士點了點頭才入內,全無掌門的派頭和那種高人一等的目光。


    吳書道的到來很安靜,即使大開中門迎接的做法曾讓軍士們議論紛紛,然而沒過幾天便忘記了。降低警戒級別的龍泉關在日常逢五逢十是開市的,很多農人會將他們種植的蔬菜水果以及養殖的家禽拿到龍泉關來出售。而從這一天起,每逢開市龍泉關便多了個算卦的攤子。


    老陳開中門迎接是出於禮節,但並不代表他認可天道門所謂的天機以及所敘述的天諭。至少在周哲的問題上老陳很慎重,因此他隻單獨招待了吳書道,並且想看看這人的人品。曆代的天道門秉承著知天命改天命為民請命的理念來觀測天機,從而影響著世間的行走方向。理念是理念,做法是做法,老陳更相信他看到的人品。


    在吳書道的一再懇請下,老陳允許他擺攤算卦,自食其力。不得不說,這已經讓老陳高看一眼了,當得知吳書道是一路靠給難民算命走到龍泉關,陳元厚對吳書道的人品算是有了比較高的評價。老陳和天道門的吳先生有過幾麵之緣,對於吳先生的人品他是肯定的。隻是事涉他陳元厚的徒弟和吳先生的孫子,他需要謹慎,至於天諭,老陳從來未信過,用瞿輝的話說,龍泉關的人都是靠一刀一槍掙命活。


    “瞿輝,那什麽小神棍吳書道真的是家門曆代算命為生?”周哲有些不可置信,他可沒忘記血魔他老人家是因為天道門好友算了一卦才去靈媒山歸隱的,一卦算千年,他確實是等到了傳承。也因為如此他受千年囚禁封印之苦,周哲無法判斷此中有沒有聯係,若真的有聯係,什麽樣的強者才能布下如此之局,而布這個局的目的也耐人尋味,特別是得了傳承的林小二和身負靈陣的自己。


    線索太少,周哲思慮不到那麽多,但他想看看天道門算命是不是真的有那麽準。


    “不知道,要不咱們去看看?”瞿輝也好奇,周哲也好奇,兩人一拍即合,找了個開市的日子去找吳書道算卦。


    這日風和日麗,本是踏青遊玩的最好時節,瞿輝和周哲在龍泉關的主幹道邊磨蹭觀察了好久,才尋了個吳書道空閑的時間搭上了話。


    “先生請幫我算上一卦,我想看看我何時能當將軍?”瞿輝一屁股坐在吳書道的麵前,開門見山的說道,周哲則像個侍衛側立一旁。


    吳書道抬頭看了看瞿輝,又看了看周哲。


    “算卦一兩,求簽一兩。”吳書道一手支棱著腦袋,一般無精打采的說道,頭都沒抬起來看。


    “算卦。”瞿輝拍了一兩銀子在卦攤上。


    “生辰八字報一下,不知道的把軍牌拿來。”收了錢,吳書道起了身。


    瞿輝早和周哲合計好了,拿了塊事先準備好的軍牌遞給了吳書道,吳書道接過軍牌一看,再看看瞿輝,噗嗤笑出了聲


    “將軍,何必戲耍我,看你的牙口也沒四十歲。銀子恕不奉還了,請迴。”


    被看穿後的兩人恨不得拿塊豆腐撞死,周哲臉都黑了,讓你找塊軍牌,你找個四十來歲的,瞎子都能看明白那是假的。將軍不將軍另說


    ,反正喊一聲將軍也不算說錯。


    “瞿大頭,你怎麽想的。讓你找塊軍牌,你拿個四十歲的軍士的軍牌。真是服了。”


    “一時失誤,重找個人來,反正多的是軍士。我哪知道那孫子居然要軍牌。”瞿輝紅著臉有些糗。


    “上哪去找呢!”周哲轉了彎,似乎發現了某個熟人,一拐角正在那仔細看著琳琅滿目的小百貨,村姑打扮的不正是老魏的閨女魏微麽!


    周哲和瞿輝走到近前拍了拍小微的肩膀。還是那個清純可人的小姑娘,看到兩人出現在麵前起先還有些詫異,而當發現來人裏有周哲的時候


    眼神還是出賣了她心中欣喜。


    “周哥哥?”


    這一聲周哥哥,周哲心都有點酥了,老魏亂點鴛鴦譜的後果便是現在這小姑娘見到周哲便這麽喊。便是從靈媒山歸了龍泉關時幹淨的房間和兩雙


    新鞋更是讓眾人羨慕周哲的好命,但周哲也分的很清楚,他有辛追。所以無法讓另外一個人走進他的世界,也許這便是專一吧!


    “那個!小微妹子,幫我個忙!去那邊的卦攤算一卦,或者求簽,算什麽都行,這是銀子,迴頭把他說什麽告訴我。這就去。”周哲掏出


    二兩銀子給了小微兒,小微兒懵懵懂懂走了到街頭才算反應過來,迴頭看看周哲招著手示意放心去才有些臉紅的走向卦攤。


    “小師弟,你這靠譜麽?”瞿輝摸著光溜溜的大腦門子問道。


    “不試試怎麽知道,但凡是算命的,總會神神叨叨的把人迷糊半天,最後什麽有用的也沒說,就說個一知半解玄乎的話讓你按照自己的情況


    去套,你不知不覺就被騙了。是真算的準還是忽悠人一聽便知。”周哲解釋了他所知道的算命先生的套路。


    然而半晌之後,小微兒還是小臉紅撲撲的迴來了。


    “問了什麽?他怎麽迴答的。”周哲有些期待著戳穿吳書道的騙人把戲。


    “姻緣。”小微兒有些臉紅的低頭蚊子哼。


    周哲頭皮發麻,沒法問了。看看小微兒那小眼神他就明白,找錯了對象,還真是流年不利。匆匆離開,告別瞿輝改日再約迴到了院子。他的


    僚機們都在,王銳擦他的長槍,劉大胡子在迴關不久後開啟了修靈之路便喜歡打坐,總算是安靜下來了。至於林小二,每日不是和瞿輝在學如何


    用好錘子,便是在校場練力氣,用的是瞿輝的舉輕若重。現在要論龍泉關誰最能挨打,那絕對是他。


    “唉!難啊!”


    進門後周哲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幾人都注意到了周哲的歎息聲,王銳把長槍架到了武器架上,等著有人先發問,劉大胡子睜開眼睛


    滴溜溜的亂轉,馬大寶擼起袖子的上半身從屋子裏探出半個頭。


    “周哲,什麽問題能把你難住,哥幾個,抄家夥。”劉大胡子真是善解人意,一點就通。


    “抄家夥不必,咱龍泉關來了個算卦的,準不準不知道,就怕百姓被他騙了錢。哥幾個,去市口走走?”周哲依靠著大門手上把玩著碎銀子。


    “那好辦!有幾頭母馬懷孕了,讓他猜猜生出來的小馬駒是公是母。”馬大寶三句不離馬。


    “餿主意,等小馬駒出來都半年過去了,要不這樣,咱就問問他自己的禍福,要是他說今天有血光之災,咱們便饒了他,下次繼續問,他要


    說自個沒有血光之災,咱打他一頓,丟出關去。反正今天是高老肥執勤問題不大。”劉大胡子的這個建議得到了眾人的一致認同,周哲翹了個


    大拇指,收起了準備花出去的銀子,帶著眾人去逛市集。原本隻是這四個人,走著走著於德水,穆老九幾個都出現了,又被劉大胡子小聲說了


    幾句連帶著林小二都被喊了出來。


    “你怎麽把林小二也喊出來了?”


    “那必須啊!我是聽那天執勤的兄弟說了,他可是什麽天道門掌門,應該很厲害,萬一要真打起來,咱們撐不住還真得林小二上,有備無患,


    嘿嘿!有備無患。”劉大胡子在周哲耳朵邊小聲耳語著,周哲笑的更自信了,連帶著腳步都走得六親不認起來。別的不說,現在龍泉關這一畝三分地,


    他周哲的名頭可真是盛的很,連帶著他手下的軍士們都高人三分,誰叫他們打過靈媒山還成功破壞了聚靈陣的一角呢!


    “林小二待會就待在我身邊,劉大胡子不叫動手你別出去。”


    “嗯!周哥我聽你的。”林小二的衣服穿的很隨意,大褂子中間敞開,露出半個上身,林小毛就在肩膀趴著唿唿大睡,舉輕若重被鬆鬆垮垮的腰帶別在腰後,還栓了根鐵鏈子,說是跑遠了怕追不上,有個鏈子好丟出去。


    “你們行動,我就在這邊看著。”到了市集口,周哲讓劉大胡子幾人上去,他帶著林小二,就等在拐角處,時不時的伸頭去看看。


    劉大胡子演技很足,沒有一上來就直奔算卦攤子,而是東看看西看看,還買了兩條魚和兩隻雞,全擱在於德水和穆老九身上,誰讓他們是他眼中的新兵呢!


    “你這卦攤子算卦?”劉大胡子終於進入主題。迎接的依然是有些懶散的話,


    “算卦一兩,求簽一兩。”


    “這卦金待會再給,我也幫你算了一卦,你今日有血光之災你可知曉?”這話一出,擺明了是來砸場子的,吳書道從懶散模樣變的認真起來,隨後站起身來,看了看劉大胡子,又看了看身側身形挺拔一表人才的王銳,再看了看身後的穆老九和於德水,笑出聲來。


    “我當是誰。原來是去過靈媒山的幾位英雄,為天下百姓請命的人,在下有禮了。”吳書道認真的抱拳鞠躬到底。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吳書道這一招讓幾人頓時僵住了,沒有直接說出卦準不準,但是已經認出了幾人的身份。王銳下意識的瞟了一眼拐角處的周哲,吳書道哪能看不見。直接向周哲所在的方向喊了一句


    “周世兄,何不出來一見?”


    得!原來全在人家眼裏,而且還當真給自己留了麵子,否則這周哲的大名一喊,估計周圍的老百姓都得來圍觀,到時候可就隻有落荒而逃了。有些糗大的周哲有些無奈的拱了拱手從路口走了過去。


    “你是算到的還是猜到的?”


    “猜!”


    吳書道很光明偉正的直說答案,絲毫不避諱他是個算卦的這一事實。


    “怎麽猜的?”


    “先前你便是和瞿輝世兄同來的吧!你身上氣質不顯,但瞿輝身上的殺伐之氣和強者姿態是掩蓋不住的。本來我猜不到你的身份,但是後來的小姑娘直接給了答案,她問了一卦,求了一簽。你不想知道她問的什麽卦,求的什麽簽麽?”吳書道打量著周哲,他此來龍泉關聽得最多的名字便是周哲的大名,誰讓他們打的太兇差點把人家的聖殿給拆了呢!


    “女孩子能問什麽?”周哲心想不是姻緣麽?


    “是啊!她問我,周哲的吉兇禍福,求一簽你的姻緣。我便知道那便是你,你的事跡我聽陳世伯說過一些,也聽龍泉關的人議論過一些,被你盯上了我哪能幸免?你肯定會再來。劉大胡子,劉茂盛。”吳書道指了指劉大胡子和王銳。“你是最好辨認的,旁邊這位應該是王銳吧!”


    “啪啪啪!”周哲毫不吝嗇讚美,還豎了大拇指,這樣的心智遠超常人。“我隻是很好奇,你算卦究竟準不準?”


    既然都揭開了身份,周哲也沒什麽好掩藏的,還是直接問出了問題。


    “可以準!”吳書道迴答。


    “什麽叫可以準?少來這套哄騙我周哥。”林小二可不管你什麽人,有一說一。


    “直人直脾氣,還望海涵。”周哲其實也想知道。


    “這麽說吧!我天道門的傳承便是秉承天地意誌,窺伺天命,為億萬生靈請命。為這樣的事情占卜,我們要以陽壽為代價,便是必須做,必須準。平日裏,我更多的是告訴那些人,一切會好起來,我也並沒有說錯,一切不是正在變好麽?”吳書道示意周圍熱鬧的集市,象征著龍泉關的蓬勃生機。


    “好一個為億萬生靈請命。”周哲讚道,至少信了他半分。雖不讚同他這麽做,但有些迷信此道的百姓多少求了個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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