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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醒了開著陸巡在馬路上一點一點的挪著,堵車。剛下午五點多鍾,天還很亮。馮國棟給自己的這輛車很不符合自己的心意,自己想低調地進村,打槍的不要。這輛車太大了。


    車裏正在播放著一首老歌,王迪的《不覺流水年長》。羅醒了第一次聽到這首歌的時候還在上高中,當時他就感覺心裏似乎被勾起了幾絲無法形容的傷感。雖然也有交往的女朋友,但那時的他自覺還不懂愛情。但是歌聲裏那對於逝去過往地無奈嘶吼,卻每每的令羅醒了恍若已經滄海桑田,不能自已。


    進了家屬院,羅醒了特意的把車停在了自家所在的樓的後麵。他抬起頭看著三樓那幾扇熟悉的窗戶中透出的光,感覺一切還是溫馨如舊。


    接過母親手裏遞過來的拖鞋,耳邊也同時傳來母親那熟悉的絮叨聲。猶如他從前每日放學迴來時,一樣的親切自然。渾然不覺距離他上次迴家時已經一年有餘了。


    “你這個倔孩子,就不能先迴家嗎?地球離開你一樣轉,可父母離你遠了心裏會不舒服。知道嗎?再說你爸馬上就要退下來了,也不會再幹涉你了。你就不能先服個軟?我不給你打電話你就不知道往家裏打?你看看你,比上次見你時黑多了。南方那邊的水土養不好咱北方的苗。”


    母親說著,撣了撣羅醒了身上那本就不存在的塵,仿佛已經撣去了遊子身上的疲憊。羅醒了笑著,就那麽靜靜的聽著。


    “進去吧,你爸在書房呢。飯一會兒就好,你們爺倆先聊會兒。”


    羅醒了推開書房的門,見父親正低著頭在練毛筆字。大字,一張半幅的宣紙就寫了一個字:“滾”。地上散落的幾張宣紙上也是一張接一張的“滾”字,羅醒了瞬間一腦門子黑線。這老爺子得是多大地怨念啊?不會是衝自己吧?


    羅醒了的父親叫羅逸夫,今年已經六十有五。比他的母親文洛大了整整十歲。羅逸夫是外聯部的副部長,標準的學院派知識分子。而比一般的知識分子“超標”的除了職務之外就是脾氣。用羅醒了母親的話講:你爸就是那個意甲的球隊“切沃”。羅母是一個少見的大齡女球迷,而切沃隊的隊徽是一頭會飛的的驢。


    “切沃”同誌抬起頭,瞥了一眼盯著地上滿是“滾”字發呆的羅醒了,又低頭繼續寫。


    “那不是給你的。”


    “我說也是嘛,我可是您親生的。再滾還能滾到哪裏去?您這是要離休了,開始學著陶冶情操了?”


    話一出口羅醒了就後悔了。跟大師兄廝混沒兩次,自己這情商也被拉低了許多。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你是不是覺得我以後管不了你了?你大可以試試?無論到了什麽年代,這驢再怎麽轉圈兒,驢尾巴都衝地。”


    看來“切沃”同誌不但不忌諱別人對自己驢脾氣的調侃,反而還每每引以為傲的要將其大而化之。


    “我就說嘛,老一輩兒革命家的胸懷怎能如此狹隘?我一直期待您的“敦敦教誨”,我們年輕人還是需要你們這些老同誌扶上馬、送一程的。要不然會走彎路,不把牢。”


    “少給我貧,是諄諄教誨,不是敦敦的。你如今能得到李大驢子的青睞,也許應該會有點兒出息。”


    聽父親稱唿師傅李伯駒為李大驢子,羅醒了差點沒憋住笑出聲兒來。看來這還真是脾氣相投啊?按說兩頭倔驢應該互相掐架才對啊?再說您要誇我就好好誇,還應該也許的?我就這麽不被您看好?這才剛一迴來,您的“人生指導課程”就立刻開始了。還是頓頓不拉的,不是敦敦教誨是什麽?


    “您和我師傅很熟嗎?以前怎麽沒聽您聊起過?”羅醒了看父親停筆了,馬上端起一旁的茶杯遞了過去。


    “李老頭是我的手下敗將。”也許是覺得當著兒子的麵稱唿其師傅的外號有些不妥,羅逸夫隨之換了個稱謂,但語氣中還是頗為不屑。


    “當年他也追求你母親,被小文同誌果斷的拒絕了。小文同誌當年可是中青聯的第一美女。他收你為徒我看也是別有用心。”


    哇哦?師傅和自己父母還有這麽一段“緋聞史”?看來調自己迴來應該不是老爸的主意。難道是老媽?抑或真是如師傅所說的“知根底”?


    “李老頭的本事還是有的,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手藝還不錯。你要好好學,我羅逸夫這輩子從沒輸給過李伯駒。你不要給我丟人,學好一門手藝將來也能有口飯吃。”


    “我可是新時代的接班人,是要為國家建設添磚加瓦的。怎麽可能隻是有口飯吃就行?您這標準定的也太低了吧?這是又不打算愉快地聊天了啊?”羅醒了在心裏腹誹。


    見兒子戳在一旁不說話,羅逸夫就擺擺手:“你先去陪你母親吧?我再寫一會兒。”


    羅醒了將茶杯放到桌上,點了點頭轉身出了書房。


    “又被你爸給撅出來了?這個老東西真是越活越迴去了。”母親用力地揪吧著菜葉,仿佛是在給兒子出氣。


    “沒有,就是老爸講了講你們當年和我師傅的三角羅曼史。”


    “這個老不羞的,你個臭小子也瞎湊什麽熱鬧?哪有什麽羅曼史?還三角?你媽我那時候年輕,剛參加工作沒多久。誰知一下子就碰上了個倔驢,還是兩頭。


    我也是當時昏了頭,也沒琢磨是不是還有第三頭?就胡亂地在兩頭倔驢當中選了一頭。唉,現在想來真是後悔。應該再等等的,還是圖樣圖森破啊!”


    “別啊?您當初要是再等等,可能就沒我這麽英俊瀟灑還雪白的兒子了。您看您現在依然還是很年輕啊?還會引用網絡流行詞兒呢?多時尚。”


    “放屁!到什麽時候你也隻會從媽的肚子裏出來,怎麽會變?這就是命啊?碰上了兩頭倔驢還不算,如今又生了一個小倔驢。再年輕又有什麽用,不也還是養驢的命?


    你現在有對象沒有?馬上就要二十六了還不著急?你看好多比你媽我歲數還年輕的,現在都當奶奶了?你爸馬上要退了,我沒兩年也該到線了。到時候有大把時間給你帶孩子,也不會耽誤你工作。”


    好嘛,您這都計劃帶孫子了?我媳婦還在丈母娘的腿肚子裏轉筋呢,您就不怕再給您添個小小驢?羅醒了沒敢接話。


    “你說說你,上學的時候那麽多人追你,好多都追家來了。怎麽參加工作倒沒有了?你能比國家總理還忙?有看上的沒有?這點兒你還不如你爸呢?好女怕纏郎,你應該學學你爸爸。


    你爸當年追我的時候,幾乎班兒都不上了。成天泡在我們單位,那就是把臉別在褲腰上,沒全丟也差不多了。李伯駒當年笑話你爸,說你爸是光屁股抓賊-膽兒大不怕寒磣。還說什麽老房子著火-燒的快,我聽了以後一生氣就嫁給你爸了。


    跑題了,還是說說你。你說你這條件,咱們家這家境,你是不是挑花眼了?我跟你講啊,這人和人講究的就是一個緣分。鞋合適不合適隻有腳知道。。”


    羅醒了點頭應和著滔滔不絕地絮叨的母親,神遊天外。貌似當年老爸好像贏得很僥幸啊?當前這話頭兒不能接,母親已經聊到腳和鞋了。根據過往的經驗,這個話題應該快結束了。


    “要不還是嬌嬌吧?我看“小辣椒”也挺好的。反正這麽多年她也沒少給你攪和,多少好姑娘都被她連哄帶嚇的不敢登門了?就是歲數還小點兒,還要再等幾年。”


    羅醒了聽到這裏渾身就是一激靈,連忙收斂心神:“別!您可別介?那個瘋丫頭我可消受不起。”


    “什麽瘋丫頭?沒聽人說嗎?女大十八變,人家現在也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昨天見麵還問起你來了呢?嘴甜的很,也溫柔了許多。再說人家也是你的正牌未婚妻啊?!嗬嗬~”


    羅母嘴裏的“小辣椒”名叫焦不嬌,今年十八歲。是前麵三號樓焦銳的獨生愛女。焦銳是羅逸夫的老部下和老搭檔,比羅逸夫小七歲。大院裏老夫少妻的很多,中年得子的更多。因此大院裏慣孩子的也多,對女孩子的寵愛更是屢創新高。


    焦不嬌從小就生得粉雕玉琢、晶瑩剔透。八歲那年隨父母到羅家串門,紮著一根衝天辮的焦不嬌很認真地對羅醒了說:“你長得很好看,我長大要嫁給你。”


    大家都在笑,羅醒了也笑。摸著焦不嬌的衝天辮,開玩笑的應著:“好啊,我等你。”


    從那以後,羅醒了的青春期躁動症就不藥而愈了。除了羅母以外,一切出現在羅醒了身邊的雌性生物都被焦不嬌“趕盡殺絕”了。小丫頭儼然已經以未來的羅家女主人自居。


    一開始大家都樂嗬嗬的沒當迴事兒。又由於焦不嬌的年歲小,監視羅醒了的活動範圍有限,所以最初並沒給羅醒了造成多大地困擾。對於小丫頭的執著,大人們也都當是茶餘飯後的一點趣事兒,一笑而過了。


    當十三歲的小丫頭,依舊梳著衝天辮,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公安大學門口,對環繞在羅醒了身邊的花花草草鄭重宣布:“我是他的未婚妻,他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了。你們不許再打他的主意,他是我的人。我的男人。”


    直到此時,羅醒了才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沒有可能不嚴重,校領導都找談話了。這是在禍害祖國的花朵啊!


    後來還是焦母和羅母一起到學校才把事情解釋清楚。但那以後羅醒了身邊的花花草草就少了許多,而且還得了一個“羅叔叔”的外號。暗含著說他羅某人,是一個經常誘拐小姑娘去看小金魚兒的怪蜀黍!


    羅醒了畢業的時候,十七歲的焦不嬌依舊紮著一根衝天辮。小丫頭對他再次宣示主權:“你把你的過往交給我,我把我的青春許給你。這輩子如此,下輩子依舊如此。”


    羅醒了畢業以後之所以選擇“遠走他鄉”,父母過度的“指導人生”是其一,焦不嬌的影響是唯二。


    “看來今天晚上必須迴單位,家裏已經不安全了。”


    羅醒了在心裏如是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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