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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小嶺和羅醒了來到二樓的樓梯口,推開正對著樓梯口的一間房門走了進去。門是兩扇的,很寬。一層的這個位置是小樓的正門。


    “這裏內部叫“驛站”,是讓大家休息放鬆的地方。電視、台球、乒乓球都有,那邊那個抽油煙機底下的區域是吸煙區。你抽煙吧?”


    羅醒了一邊學著章小嶺的樣子把門敞開、固定住,一邊打量著屋子裏的布局。


    “抽煙,但煙癮不大。需要戒嗎?”


    “不用,你師傅煙癮很大。這兩年才稍微抽的少了點,你以後可以蹭你師傅的煙抽。他那裏好煙不少,可自己從來不買。所以你蹭煙抽也不必有什麽心理負擔。”章小嶺走過去打開窗戶。


    “透透氣兒,這裏平時沒人。也不是都忙,都有自己的小天地就不往一起湊了。咱們這裏其實文娛項目挺多的,都是托你那半拉師兄的福。傅主任外號叫“老叔”。大家裏外都這麽叫,像家人。“老叔”是個合格的管家婆,繼承了不少你師傅的優良傳統。估計他不喜歡你這麽叫他,“老叔”一直以你師傅的正牌徒弟自詡。你這麽叫他就差輩兒了。哈哈~”


    房間很整潔。桌椅、窗台都沒有灰。應該打掃的很勤也很仔細。


    “那我叫什麽?”羅醒了一邊幫著開窗戶一邊隨口問著。


    “反正當著我的麵別叫師兄,不要著想占為師我的便宜。”胖子扭頭對羅醒了壞笑。


    這時候樓梯處傳來了一陣叮當的響動,伴隨著很輕的上樓的腳步聲。章小嶺說了句“來了”,就快步迎了出去。


    羅醒了剛走了幾步就看見門口衝進兩條大狗。德國黑背,一隻嘴裏叼著一個小鐵桶,裏麵應該是一些擦玻璃的工具,另一隻叼著一個小塑料桶,晃蕩著、看不出裏麵裝了什麽。


    “哈哈,哼大,哈貝。到胖哥這兒來,讓胖哥抱抱。”胖子親熱的蹲下身在兩隻大狗的脖子上胡亂地揉搓著。兩隻大狗把嘴裏的東西放下,衝胖子歡快地搖著尾巴。畫麵很和諧。


    “來,小羅。我給你介紹。這是兩位狗精。男狗叫大哼,女狗叫哈貝。今年都是九歲。是前院的編外成員。退役警犬,目前是“師母”的哼哈二將。”


    “你這個“叉燒包”又胡咧咧。什麽師母師母的,淨瞎叫!”


    門口出現了一個年約五十歲上下的女人。一頭烏黑油亮的頭發,簡單的盤在腦後。身材約有一米七,豐腴卻不失苗條。穿著一身西式餐廳大廚常穿的白色小立領雙排扣上衣,係著一條藍色帶兜的半膝圍裙。左手叉著腰,右手握著兩根木棍。一把掃帚、一把墩布。站在那裏凜然自有一股巾幗女將的颯爽!


    羅醒了知道,這位就是章胖子之前剛剛跟他講過的“師母”李保俠!沒錯,不是寶霞,是保俠。山東的豪爽女子。“師母”出生時當地戶籍民警看他父親一臉的歡喜樣子,以為是給男孩子起的名字。一馬虎,就成了如今的一代女俠。


    “師母”是一個偉大的女人。胖子介紹的時候特別鄭重的用了“偉大”這個詞。雙烈屬!丈夫是前院兒郭大爺的戰友,中越自衛反擊戰中犧牲了。獨立撫養兒子成人後也一直未再嫁。零四年,兒子在烏幹達參加維和行動時犧牲了。犧牲時年僅二十五歲,和她丈夫犧牲時一樣的年紀。


    她的傷悲無法言喻,她的豁達樂觀令人敬佩。軍隊領導請她作報告,她謝絕。說自己沒文化。問她有什麽需求她也說沒有,孩子和他爸都沒有提要求,我就更不能有要求了。問她將來有什麽打算,她說她打算嫁人了。平淡的像在說著別人的故事。


    丈夫生前的戰友有很多都在北京且有一定地位,就把她的關係調到了這裏,和離婚已經很久的郭大爺湊對兒。四十多歲的她成了在編公務員。


    她對這些安排很知足。隻是郭大爺覺得自己是個半殘疾配不上她,所以兩個人的事情一直拖到現在。倒是郭大爺的徒弟們很支持,上下一致地“師母、師母”的叫,還把郭大爺的工資也直接交給了她。儼然已經是前院兒的“一把手”領導。一聲唿喝,莫有不從。


    郭大爺名叫郭大川,今年五十四歲。看門之前是全市公交係統的現場勘察、鑒定專家,人稱“神龕”。一張現場圖如抽絲剝繭般使所有明暗都水落石出,絕對的權威。


    郭大爺受傷後非但沒有意誌消沉,反而脾氣見長。如今“師母”駕臨,眾徒弟如期盼救星臨世一般蜂擁而上。各種阿臾花樣百出,並且在心裏自動把老郭同誌降為了二把手。章小嶺也是隨大溜兒的一員,奉承起來也是各種的風騷,不落人後。


    此刻“師母”正笑吟吟的看著羅醒了,氣定神閑。


    “你就是新來的小羅吧?剛聽老郭說過了,還囑咐我讓你沒事兒的時候到前院兒去陪他聊聊天兒。”


    內部紀律有規定,前院兒的人員不能進入後院兒。“師母”是唯一的例外。


    “您好,師母。我是羅醒了。有空兒我一定去,能夠得到郭大爺的指點一定獲益良多。”羅醒了一臉鄭重。


    “你這孩子一看就知道比那個胖包子懂事。來,讓哼大、哈貝認識認,省得日後進出時被它倆嚇到。”說著招手喚過哼、哈二將,對羅醒了指了指。


    “這位是小羅,你們以後見到要多親熱。知道不?”


    羅醒了對這種介紹語法沒有絲毫的反感,能讓“師母”如此混淆“品種”的給自己介紹兩條警犬,想必它們也一定有不凡的經曆。


    羅醒了蹲下身,學著章胖子的模樣小心地、討好的揉搓著哼哈二將。羅醒了怕狗。


    此時章小嶺也一臉歡喜的湊了過來,“師母今天來的早啊?讓您受累了。這樓裏的疲懶小子們要是沒您操持著,都得邋遢死。”


    “師母”點了點胖子的腦門。“你就是嘴甜。今天這麽殷勤,是不是日頭換地方了?說吧,又打什麽壞主意了?”


    羅醒了看著章小嶺的神態,又看了看哼哈二將。心中暗讚:“看來章哥的演技已臻化境!”


    “沒您不聖明。還是那件小事兒。讓郭爺給小的劃拉兒個對象啊?就是那種出過血腥的車禍現場,不怕惡心的小警妞。您看我都三十一了,眼看就青春不在了???”


    “師母”對著章胖子的腦門改點為戳,“我讓你劃拉兒、讓你惡心、讓你小妞,找對象也這麽不嚴肅,誰家願意把姑娘許給你?再說了,看你小子平時這能說會道的樣子,怎麽一見姑娘麵兒就成了鋸嘴葫蘆---啞巴了啊!?”


    章哥要找女朋友?開始考慮人生大事了?看他好像對劉麗有點兒意思呀?羅醒了嘀咕。


    “師母”明顯地是刀子嘴、豆腐心,胖子央求了沒兩句就再次答應了。拎著小水桶進了洗漱間,麻利的幹了起來。羅醒了和章小嶺也一起幫忙,卻時不時的被“師母”埋怨著添亂。走廊裏的笑聲始終沒有間斷過。


    “章哥,你剛才的表現有點兒誇張啊。”目送“師母”下樓後,羅醒了問章小嶺。


    章胖子一臉緬懷地點點頭說:“也許吧。我母親在我上初中的時就得病去世了。她是一個瘦弱嬌小的南方女子。我從小就胖,那麽一個孱弱地女人卻能把孩子養的這麽胖,所以我覺得母親真的很偉大。從師母身上我能感覺到那久遠的溫暖,很舒服。雖然師母和我的母親是性格完全不同的人,但感覺一樣的親切。這種感覺對我很好。對我好,對師母也好。”


    羅醒了默然。


    這時候樓下也傳來了陣陣笑聲。涉及保密條例,“師母”不打掃辦公區。所以應該是同事們知道“師母”來了以後主動迎出來的,與對羅醒了初來時的態度天差地別。


    自己目前在同事們的眼中應該還隻是一個過客吧?羅醒了低頭思索著。


    “你不覺得師母就像一道陽光嗎?將我們這些長時間行走在黑暗之中並慢慢變得晦澀的人吸引,然後融化、重塑。”


    “我越來越覺得你不像個法醫,像個騷人。在你的身上我看不到一點兒晦澀,除了說話。”


    章小嶺翻了翻白眼,“這才剛哪到哪?我之所以顯得高大,是因為你們還都在蒙昧的坑裏自我陶醉。”


    羅醒了也翻白眼:“那個蒙昧的坑也是您幫忙挖的吧?”


    章胖子嘴角咧的都露出了白牙,“今天先不下去了,就在這聽會兒。我喜歡這氛圍。”


    洗漱完迴到房間,羅醒了坐在椅子上發呆。


    夜已經深了,走廊裏還是靜靜的。雖然有些疲憊可思緒卻很亢奮。


    在腦海裏捋了捋今天的一幕幕人和事,羅醒了確定章小嶺在今天之前已經得到過師傅的提點。雖然他表現的一切都很自然,但未免有些指向性過於明顯。師傅想通過章小嶺向自己傳達什麽呢?


    “瘋子”馮國棟,兩位軍人氣質的二張師傅,司孔禮和劉麗,薛晴薛姐,郭大爺郭大川,師母”李保俠,每個人都個性鮮明且經曆不凡。自己無論從那個角度來講都是一個標準的“小菜鳥”,可為什麽師傅會選中自己做徒弟呢?


    還有章小嶺,金庸、古龍、梁羽生?除了幽默和所謂的“章式”哲理外,羅醒了突然發現章小嶺是一個很容易被忽視但又很容易被接受的人。


    一個很容易進入你的內心,卻一直被忽視的人?羅醒了冷不丁的打了個激靈。還好胖子是自己的革命同誌。


    這裏的人果然如師傅所說,沒有省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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