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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念看著唐晟封手中的熱水,有些哭笑不得。


    好像每次迴來,唐晟封都會給她一杯水。好像她永遠都是出於口渴的狀態。


    “我不渴。我和你一起去做飯吧,給你打下手。”秦念不想一個人待在客廳裏麵,而且好像她也沒有什麽資格讓唐晟封一直伺候著她。


    之前見到秦念兩次去廚房喝水,唐晟封便覺得秦念比較容易口幹,所以經常提醒秦念多喝水,而且冬天比較冷,多喝點熱水可以驅寒。


    秦念拒絕了他的水杯,他也不在意,而且秦念提出要去廚房幫忙。唐晟封當然是求之不得,和秦念能一支呆在一起,他是非常願意的。


    “那行。不過,還是先去換一下衣服吧。”唐晟封說道。


    “嗯。”秦念同意,要去廚房做飯,換件衣服還是比較好。做中餐,怎麽都會有油煙,油煙味兒弄到衣服上了,難得去清洗。


    因為室內有暖氣,所以隻需要穿著薄款的家居服便可。隻是秦念過來,並沒有帶,而且唐晟封讓何怡給她買的衣服,大多是大牌的外套和包包,像這種家居常穿的衣服並沒有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內。


    最後,秦念在衣帽間選擇了很久,最後選擇了見寬鬆的針織毛衣,下麵配了一條米色的長裙。


    到廚房的時候,唐晟封已經在廚房裏麵了。


    他穿了一件家居款的衛衣,頭發也因為換衣服的原因,頭發柔軟的遮住額頭,整個人的氣質和往日秦念見到的不一般。


    唐晟封雖然沒有在秦念麵前故作深沉,可很多時候臉上都沒有什麽表情的,再加上比秦念年長幾歲,而且他又算計秦念幾次,所以秦念一直覺得這個人不好惹。


    我還未出生的時候,在蛋裏睡了一年,從來隻做一個夢。夢裏有一個男子的身影,雖然模糊卻也足以看清他紫袍黑發,眉目冷清。


    我一直以為這是我未見麵的爹爹,直到破殼而出看到我爹爹的時候,我才覺得失望。雖然我母後貴為巫蛇之王,但她的丈夫卻隻是個老實巴交的男人,一點也沒有那種高貴冷冽的氣質。


    前一百年我想不明白,後來一隻見多識廣的九尾狐告訴我,那夢裏的男子才是我的親生父親。我與母親心脈相連才有了如此感應。末了這狐狸還嘲笑我,我的母後給我爹爹戴了頂大大的綠帽子。


    那時我年紀尚小,不懂得綠帽子是什麽意思。但是看那狐狸一臉的鄙夷和嘲笑就知道那不是什麽好話。我們撕扯之餘,她差點咬掉我的尾巴,而我則是真的咬掉了她的一條尾巴,使她落下了終生殘疾,變成了一隻八尾狐。


    再五十年,品華山突降大雪,千裏冰封,寸草不生。我冬眠都眠得哆哆嗦嗦,迷迷糊糊地被塞進一個蛋裏。


    這蛋五彩斑斕,且溫暖如春。我在裏麵入睡,一睡就是五百年。那個夢又來纏我,隻是這次那人影開口了,他道:“乖,快醒過來啊。”


    我睡得正酣,本不願醒來,可又想問問他是不是那個綠帽子,便睜了睜眼。


    隻聽“嘩啦”一聲蛋殼裂開,一道強光射進來。我立馬爬到最裏麵閉著眼睛。待眼睛適應了那強光,才緩緩睜開,便看到那名男子。紫袍黑發,麵目冷清,卻在看到我在看他時微微一笑。


    我仿佛看到天光大亮,萬物逢春,七七四十九隻蓬萊仙鳥在他身邊盤旋。他攜著一身五彩霞光,用兩根手指將我拎出來,放在眼前,道:“小鬼,你終於睡飽了?”


    我本想說“我沒睡飽,你把我吵醒了”,可是一看到他那漆黑得像夜空一樣的眸子,便什麽也話說不出來,隻能傻傻地笑道:“你就是那個綠帽子麽?你長的一點也不像綠帽子,你真好看。”


    男子的臉瞬間轉換了多種顏色,後來恢複白皙,咬牙切齒道:“多謝。”


    如果我早知道他是雪域仙界的仙帝言淵,如果我早知道他那不苟言笑的一張臉比昆侖山上的雪更透心涼,如果我早知道我會遇見他,或許我就不會那麽快答應跟他迴雪域仙宮去。


    我肯定會先跟那群從祖母的祖母的上一代開始就夢想著要見言淵一麵的小妖精們炫耀一番:這可是統領四海八荒的王,是不敗的戰神,是一個不可企及的神話人物,如今竟巴巴地守在蛇蛋外等我醒來,由此可見我的麵子有多大。


    古語雲有福必有禍,是禍躲不過。在接了言淵收徒的邀請後我才發覺,我們巫蛇一族,在我沉睡的五百年裏,早已滅絕,連一具屍骨都找不到。


    我坐在坍塌的宮殿前大哭,言淵在我身邊歎了幾聲,道:“現下你雖正傷心,但有些話本帝卻不得不說。巫蛇一族五百年前遭到天譴,嚴寒封凍,業火焚燒,這是命薄子上載著的,你不必如此傷心。你娘拚盡修為護你存活,本就違背了天命,隻是本帝有感於她的犧牲,特來將你帶迴仙宮教養。從今往後,你便忘了你的身份罷。”


    我騰地抱住他的大腿,哭著道:“你騙人你騙人!我母後那麽厲害,怎麽會死?是誰殺了我母後,是誰?”


    言淵的麵色一下子冷漠,他用漆黑的眸子盯著我,我完全不知那是危險的訊息,依舊哭鬧。他不說話,隻一記手刀將我砍暈。


    他做事向來如此幹脆且有效率,這是我後來經過無數次慘痛教訓得出來的寶貴經驗。


    再醒來的時候是在一間華美的屋子裏,陽光明亮,和我在品華山的窯洞裏完全不是一個檔次上的。我坐起來,後頸隱隱發疼。


    言淵下手也真狠,差點就打在我三寸上了。這時,一個小仙婢端著盆子進來,後麵還跟著幾個小仙婢。她們在我床邊一字排開,為首的小仙婢模樣格外清秀,聲音也異常甜美:“姑娘醒了?先來洗漱吧。”


    我越看她越覺得歡喜,便接了她遞過來的毛巾,一邊擦臉一邊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仙婢垂首道:“瀾瀾。”


    這名字好熟悉,我絞盡腦汁地想,終於想起來,和我打架的那隻小九尾狐不是也叫瀾瀾麽?我驚出一身冷汗,盯著她道:“你可是隻九尾狐?家住青丘?”


    瀾瀾莞爾一笑,道:“陛下說姑娘你根骨奇佳,是難得一見的奇才,這話果然不假。姑娘厲害,隻一眼便瞧出小婢的身家了。”


    我將毛巾覆在臉上壓住臉部肌肉的抽動,幹笑道:“過獎過獎。”


    我以前一直以為世界很大,就像我曾經去尋找天之邊際,最後卻累暈在路上,連品華山都沒走出。可我現在卻覺得世界太小,這樣兜兜轉轉五百年也能狹路相逢,真是有緣千裏來相會。隻是我咬了她一條尾巴,不知她會不會和我相逢一笑泯恩仇。


    我提心吊膽地過了幾日後,發現瀾瀾真是大度的很,不僅不記恨我,反而將我照顧得越發細致周到。以至於我在酒足飯飽之後在言淵的仙法課上唿唿大睡,禦劍時還從劍上跌了下來。


    言淵當時在和瀾瀾說些什麽也沒有注意到我,使我跌得渾身都散了架。還好蛇沒有四肢,便少了缺胳膊少腿的苦痛,可是腰不能動脖子不能扭的也難受的很。


    是日,我躺在床上呻吟,引來言淵。他拎起我翻個身,手掌在我背上一拍,隻聽“哢嚓”一聲,我痛得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他卻隻是淡淡道:“一心不能二用,每天都教你,還是不長記性,吃苦也是應當。”


    我憋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緩過來,委屈道:“誰讓你和瀾瀾討論中午吃什麽來著?那時我正餓,就想起我早飯吃的水晶包子很不錯,就是太素了。”


    言淵咬牙道:“那本來就是素的。”


    我趴著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也知他臉上此刻一定是青一陣白一陣,分外好看。我便訕訕道:“你知道的,師父,我是食肉動物……”


    “好。”他忽然冷笑,伸手在我頸間點了一下,道,“如此目無尊長,為師便罰你一天不許吃飯,連水也不能喝。”


    “師父,徒兒錯了!”我立馬眼淚汪汪地拉他的袖子。一想起瀾瀾端上來的那些香噴噴的飯菜我的口水就止不住了。“吃一個包子行不行?”


    言淵用漆黑的眸子看我,嘴角揚起笑意,卻是冷冰冰道:“半個也不行。”完了甩袖子便走。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努力咽了咽口水,發現連咽口水都是件困難的事情,仙帝辦事果然幹脆利落。


    餓了一天,我快蔫了。沒想到深夜時分瀾瀾偷偷來看我,還給我送了個包子。我連謝謝都顧不上說,抓起包子就啃。還沒吃一口,那包子便不翼而飛了。


    我氣的破口大罵:“是誰搶了我的包子,找死呢!”


    “你說,誰找死呢?”略帶慵懶意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隻見木門微敞,紗簾輕卷,一襲紫色身影若隱若現。


    “我……”我瞬間不知所措,瀾瀾在我身後更是嚇得花容失色,撲通跪下道:“陛下饒命!”


    一陣清風襲來將木門吹開,言淵拿著包子在空中拋著玩,斜著眼睛看我:“小石頭,你說誰找死?”


    我的腿也軟了,舉起右手顫巍巍道:“我……我找死。”


    我本以為言淵是要狠狠教訓我一頓的,誰知他的眼風隻是掃過我,淡淡道:“阿瀾,你出來。”


    我急忙道:“師父,不怪瀾瀾,是我逼著她給我送飯的,您要責罰就責罰徒兒吧。”


    言淵的目光忽然淩厲,聲音也深沉下去:“阿瀾,做錯了事自己就要承擔。”


    瀾瀾咬著嘴唇,慢慢膝行著過去,到了言淵腳下時忽然拉住他飾著龍紋的衣角,哽咽道:“陛下,小婢知錯了,還望陛下看在小婢跟隨您多年的份兒上,不要趕小婢走。小婢實在是無路可去了……”


    我也跪著爬過去,道:“師父,求求你不要怪瀾瀾……”


    言淵的臉色極為難看,袖子一卷,一道藍光閃過,兩人便齊刷刷的從我眼前消失了。我尋遍了仙宮,也尋不見他們二人的蹤跡。


    我在言淵的宮殿門口等他很久,他一個人迴來,身後並沒有跟著瀾瀾。


    我紅著眼睛問他:“你把瀾瀾怎麽了?”


    言淵瞥我一眼,冷冷道:“違反天規,自然是打下天宮去了。”他推門欲進,我攔在他麵前,道:“師父,你把瀾瀾還給我。”


    他挑眉一笑,言語卻是諷刺:“不過才十幾日,你和她倒成了這樣好的姐妹?”


    我抹了把眼淚,梗著脖子道:“師父,有件事我沒跟你說。五百年前,我曾經咬掉過她的一條尾巴,害她修煉不成。我原以為她會恨我,可她卻絲毫不計較,還對我這般好,我怎麽能忘恩負義?”


    言淵聽完我的話,神色卻是一變,用中指扣著門冷笑道:“怪不得不肯說實話,原來是隔著這層恩怨。她本不是這樣的脾氣。”


    我在他腳邊跪下道:“師父,求求你把瀾瀾還給我。”


    言淵俯下身子來看著我,滿目清寒。他道:“你真的想救她?就算她拿下了毒的飯來給你吃,你也要救她?”


    我拚命地點頭又搖頭,卷起袖子露出白嫩的胳膊道:“不會的,師父,你看,我都胖了。瀾瀾待我比我母後待我都好,怎麽會害我?”


    言淵眯起眼睛,冷笑道:“她待你好,果真不假。”他一甩袖將我彈開,徑直進了屋子。


    我被他的仙氣掃得撞到一棵桃樹上又跌下來,吐出一大口血。我登時便愣住了,我的身體幾時變得這樣不堪一擊了?聯想起我這十幾日來的昏昏沉沉,心立馬沉了下來。


    瀾瀾走了之後我的食欲迅速不振,身體也明顯消瘦,隻是聽言淵講課再也不打瞌睡卻開始走神。


    我常常會盯著他完美的臉想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為什麽很好心地將我收留,又那麽冷酷地趕走瀾瀾?他時而和善時而又冷到骨頭裏,使我越發琢磨不透他的脾氣。


    我的仙術差到離譜,常常惹他生氣。他每次都吹胡子瞪眼睛地要打我,卻終究沒有下去手。背對著我歎口氣,而後默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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