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溫度還在繼續升高，又到了極為酷熱的時候；天空上升起一道耀眼的光暈，整個大地都熱的浮現出一股朦朧感。
月球自轉速度有點拉垮，因此白晝與夜晚都相當漫長，溫差巨大。
除了新一代，沒有哪個月球人敢不穿防護服站在太陽下炙烤，也不敢不穿防護服，夜晚中任憑寒風徹骨。
太陽懸掛在天正中央，韓世英已經不知道上了多少次學，睡了多少次覺了，它依舊不知疲倦地在天上懸掛著。
傳說一百多年前就有一個人，因為防護服磨損嚴重，熱的失去知覺，忽然身覺涼爽，像是身處冰涼的水中。原來已經熱到沉溺於幻想的程度，最終免不了脫水身亡的命運。
現在，炎熱與極寒已經奈何不了月球新一代，但熱不死，不代表不會讓他們煩躁，就好像牛虻奈何不了野牛，但會讓其變得無比暴躁易怒。
月球特產的球菜又硬又澀，讓本來就熱的煩躁的韓世英，更加痛苦不堪。
餓了這麽長時間，結果就補給這破玩意，韓世英是真吃不消，他的身體極度排斥這種除了粗纖維幾乎沒有任何營養的東西。
“這破東西，又難吃又難嚼！”
韓世英幹嚼嚼不動，還咽不下去，好像在嚼麻繩。他的心中霎時升起一股無名火，遂幾步跑到屋外，一口吐出來，心中頓時湧起一股快意。
他用腳撥動塵土掩蓋住。
這破東西，怪不得卡羅嫌惡。
至於他到底有沒有把不願意吃的球菜給夏雨笙，韓世英認為是沒有，她應該是拿韓世英和卡羅逗悶子呢。
韓世英又踩了兩腳，便要轉身迴去。
“浪費糧食的家夥，會被抓起來！”
韓世英覓著聲音望去，發現秋夢雪正帶著一頂淺色的遮陽帽，在一旁看著他呢。
她穿著剛剛沒過膝蓋的裙子，是深藍色的，和地球的顏色差不多。
韓世英突然想起一個小姑娘不僅穿黑色衣服，選錯了材質，結果在太陽下著了火，當時的尷尬已經無需多言……
他想問遮陽帽哪裏來的，但張不開口。
太陽貌似沒有影響到她一絲一毫，那遮陽帽也隻是個裝飾罷了。
她的耳廓上還別著亮閃閃的防輻射晶體，這東西其實沒什麽用，就是為了美觀。
韓世英心裏咯噔一下，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忽然就不那麽煩躁了……噢，如果自己是鹵水，那麽她就是豆腐，降的自己服服帖帖。
但同時到來的，還有那令人窒息的尷尬，把嚼過的東西吐出來，這麽粗俗的動作居然讓別人看見了！
還是她，這讓自己臉麵何存？
“那個……呃……這個……”
“這個不能怪我，好像給塊玄武岩讓我嚼，不是強人所難？我寧可炸掉宇宙公司，也不願意吃著鳥東西……我的咬肌都僵了，不信你摸摸？”
“你倒是炸呀！我還怕你不炸呢！光嘴上能耐，你倒是讓我開開眼界？”
“你別不信，弄不好我真和宇宙公司同歸於盡……到時候你一定要給我立個碑，我韓世英便永垂不朽了。”
“臭貧，月球何德何能啊，怎麽生了你這個大嘴巴？你說你咬肌僵了，我不信，你給我摸摸……”
韓世英樂了，真把臉湊了過去，不想秋夢雪一抬手，一副打耳光的架勢，嚇得韓世英趕忙把臉收了迴去。
“行了，我吃還不行嗎？服了你了。”
“下迴再浪費糧食，不好好吃東西，就真招唿到你臉上！”
球菜還是那個球菜，女孩子固然美好，球菜還得繼續吃，不吃就隻有餓死的份兒，甭說什麽心懷大誌，最重要的還不是先活著。
“要是被別人看見你糟踐糧食，就壞了。這次是我，下次是夏雨笙怎麽辦？”
“你又說她壞話，她怎可能舉報我？”
“沒準兒。”她冷哼一聲，“沒有那個女人幹不出來的事兒。”
認識的知道她倆是好朋友，不認識的還以為她倆是一對小冤家。
“天氣這麽熱，你也不避避暑，還專程來我這裏登門拜訪……你不怕夏雨笙在你背後和人嚼舌根子呀。”
韓世英岔開話題，他看了看天空高懸的“火球”，一瞬間晃得腦袋疼。
“就她？舌頭咬出血也蹦不出幾個字兒來……再說了，你好歹也是新一代，月球的棟梁，是怕曬黑還是怎的？放心吧，天上再多一個太陽，也曬不黑咱們，咱們有抵抗紫外線的基因。”
秋夢雪無奈的歎了口氣，他明明挺厲害的，怎麽說的話，辦的事看起來這麽遜呢？
“不是，我隻是喜歡涼快點，那樣讓我更清醒。”
“我也不喜歡這麽熱，可是晚上又太冷，我也不好說白天和晚上哪個我更討厭。”
“你不如說討厭月球得了，另外，你今天的衣服真好看。”
韓世英早就想說出來了，他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說是否合適……
“是……是嗎？”
秋夢雪臉紅了，剛才和韓世英唇槍舌戰的勁頭一下子就下去了，她不自然地用腳尖劃拉地，和韓世英用腳埋球菜如出一轍。
她今天的裙字確實別致又好看，剛剛遮掩到膝蓋處，露出白皙修長的小腿，那小腿肚子的柔和弧線，令韓世英心髒狂跳。
腰束的細細的，她的全身都洋溢著少女澎湃的生命活力，果然長得好看就可以為所欲為，換做那些官員，腰帶再漂亮也比不過她。
“果然絕色能傾國，英雄難過美人關！”
“就你？就你還英雄？”
“我是不是英雄不好說，你一定是‘絕色’！”
“討厭！你再看我這個帽子好不好看？”
秋夢雪又開始咬唇了，咬的嘴唇嫣紅－－這是個殺招，專殺韓世英。
“好看，你從哪裏弄到這麽一身好看的衣服？”
“夏雨笙送我的，她有一個朋友在織品廠，她假期去幫人做事，人家送她三套衣裳，就給我一套。”
“特殊材質的吧，這麽熱都沒事。”
“肯定是特殊材質的，我總不能穿著輕易燃燒的衣服到處走吧。”
“這也是我第一迴這麽穿……”
秋夢雪臉更紅了，躁的渾身都不自在。
“我還是第一迴看見女孩子穿裙子呢。”
夏雨笙貌似說過，裙子並非來源於月球，是外星文明的產物。
馮翰林更是對韓世英說，裙子是地球少女的一種浪漫。
韓世英這句第一次看見女孩子穿裙子，給秋夢雪弄得心裏咯噔一下，她麵上浮起紅雲，耳朵上的晶體一晃一晃的。
“真的嗎？真是第一次？”
她真的很好奇，又很激動。
“嗨！你怎麽不信呢，你不但是我見過第一個穿裙子的小姑娘，還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小姑娘！”
“你呀，花言巧語的，爛舌頭一個！怪不得幫別人寫情書。”
秋夢雪的心，好像不再屬於她自己一樣，不爭氣地加速騰跳，止都止不住；她的手不安地擺弄著裙褶，裙褶被捏的皺皺巴巴的。
她的慌亂，全被韓世英看在眼裏。
韓世英的視線下移，發現她的小腿肚子正微微發抖著……
哼，誰說隻有你克我，我也是你的克星！
“我本來心情挺不錯的，想看看你在幹什麽，結果在這兒浪費糧食。”
“不是我說，我都餓的用繩子勒腰了，結果還是吃不下去這東西，你說好不好笑。”
不管誰說這玩意好吃，他也不會承認這玩意好吃，就算月球滅亡，也改變不了他對球菜的看法……
“我也不愛吃，但就得吃！不吃怎麽辦，真就吃玄武岩？”
“我真的不想忍了，我的身體在抗拒這種東西……我認為肯定有更好吃的東西，比白薯餅還要好吃……不僅是吃的，一定還有更美好的事物在等待著我們！”
“你不會是說……”
“當然是地球啊！”
這兩個字在韓世英心裏埋藏很久。
“什麽？你是說地球？”
“你一定對地球很感興趣吧！”
“呸！我不知道，你別問我！”
秋夢雪忽然不高興了，紅燥著臉，氣衝衝轉身走了。
“怎麽走了？別一聽到地球就生氣啊……”
韓世英歎了口氣，悻悻地迴屋去了。
“還問那件事，真不長記性！要是被人發現你有這個想法，活該你被扔到大牢！”
秋夢雪望向那顆蔚藍色的模糊輪廓，地球是那麽美麗，那麽神秘，沒有人會不好奇的……
她輕輕地歎著氣。
其實，我也很想知道你的真麵目……地球！
她走到埋球菜的地方，用腳把那東西撥出來，掩埋分解的慢，暴曬的話會將其更快的分解掉。
過了用餐時間，韓世英迴到了昏暗的教室，秋夢雪已經坐在座位上，看見他進來，裝作生氣地樣子，把頭轉了過去。
卡羅正忙著抄作業呢（夏雨笙的），沒注意到韓世英進來，林朝仁和韓世英打了個招唿，韓世英也向他打招唿。
韓世英坐在座位上，和別人不一樣，他沒有同桌。
他的同桌早已死了。
韓世英端起了書本，上麵寫著《月球理學》。
我去你大爺的月球理學，睡覺！
這門學科也是奇葩，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這東西偏要剝奪你“獨一無二”的權利，教你做一個順從聽話，崇拜宇宙公司，沒有一絲反抗精神的人，你說奇不奇怪？
卡羅從來不屑於學習這些僵化思想的東西，連表麵工作也不做，為此吃了不少苦頭。
秋夢雪學這個隻是為了應付考試，韓世英很好奇她是怎麽學下去的。
韓世英勸他，他便說：
“我絕不會為了活的舒適而向愚蠢的東西低頭，學習這種東西，就是糟踐自己的靈魂。”
韓世英也不想學，怎麽辦？他就隻好裝作好好學的樣子，卻一點都不往裏學。
老師以為他智力不行，便說他是“朽木不可雕也”。
韓世英心想，我就是朽木也不要你雕！要你雕，真變成傻雕了。
連續五天都沒怎麽吃東西，韓世英倒是挺得住，但老師一眼就能看出誰有沒有正常進食。
極度堅韌又苦澀難吃的月球球菜，弄不好咯牙的月球萵苣，沙礫一樣的月球豆，構成了月球枯燥乏味的進食三部曲。
韓世英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月球人，是別人就根本沒有怨言，還是他們不好意思表達出來？
這些都被老師看在眼裏，他叫住韓世英。
“韓世英！你幾天沒吃飯？”
“老師，我是真嚼不動……”
韓世英實話實說，撒謊騙不過老獵手，他此時就像被捕獸夾困住的小狐狸。
“你學習好也行，腦子裏一點知識沒有，還挑三揀四！”
韓世英低下了頭，是的，他的學習很不好，他有什麽資格挑三揀四呢？
“你和我出來下。”老師冷冷地說。
韓世英戰戰兢兢地跟了出去。
同學間頓時議論紛紛。
秋夢雪和卡羅都很慌張，尤其是秋夢雪，雙手緊緊捏在一起，聽說這樣能夠帶來好運。
韓世英跟著來到走廊，這裏昏暗，布滿陰影，籠罩著一層神秘與恐怖的色彩，這個牆壁也能確保隔音。
“老師……”韓世英有些忐忑不安。
“吃了這個。”
這位老師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袋子。
老師的目光依舊冰冷，他的嘴角抽動著，好像忌憚著什麽。
白薯餅！
“謝謝老師……這東西很稀少吧！想必您也……”
“吃吧，我還是喜歡月球球菜，有嚼勁，可以挑戰我的咬肌。”
“謝謝老師！”韓世英小聲地說。
“韓世英，在這個冰冷的星球上，連球菜都吃不上的人可太多了，我不希望這群廢物中有你。”
連球菜都吃不上，那就是死人了，這是委婉的一個說法。
韓世英聽完，輕輕地點了點頭。
“不許說出去。”
老師背著手走迴教室。
韓世英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他不知道，這個看似簡單的“白薯餅”要耗費多少麵積種植月球白薯。
韓世英走迴教室，發現秋夢雪還在祈禱，輕輕地笑了笑，現在他可充滿活力了。
到了放學的時候，韓世英按照要求交上一份反省，老師隨便看了看，冷冷地說：
“想在這裏生存下去，就不能挑剔，學習好了報效家園，你會成為月球的棟梁。”
韓世英真不想報效這樣的家園。
韓世英走在迴家的路上，秋夢雪低著頭跟在後麵。
“跟蹤狂，有話就說嘛。”
“跟蹤狂？我？”
秋夢雪氣壞了，在月球不法跟蹤可是重罪，他怎麽能這樣汙人清白！
跟蹤狂在月球，是開玩笑都不能說的詞匯，侮辱性極為強烈。
韓世英確實不知道跟蹤狂不能說，他成績裏最差的就是月球律，月球理學還能蒙點分呢。
就算他學習差，不懂月球律，也不能說一個女孩子是“跟蹤狂”吧？太過分了也！
秋夢雪一巴掌就招唿到韓世英後脖子上，韓世英感到一陣劇痛，不禁蹲下呻吟起來。
“幹嘛呀你……有話不能好好說……”
“老師到底和你說什麽了？”
“老師說不能往外說。”韓世英朝著她笑了笑。
“連我也不說？”
秋夢雪笑著，緊緊盯著韓世英的眼睛，一麵咬緊了嘴唇。
“我和你說，你不能告訴別人。”
韓世英是真拿她沒辦法。
“說吧。”
韓世英便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什麽嘛，原來老師這麽偏心！我咬硬邦邦的球菜，你吃白薯餅！”
“哈哈，老師還說喜歡吃球菜呢，說什麽有嚼勁，可以鍛煉咬肌。”
“喜歡嚼硬邦邦的球菜？我小時候有一次嚼這東西，給我牙都咯疼了。”
“現在迴想起來白薯餅的滋味，天哪！真受不了，太美味了，簡直讓人迴味無窮！”
韓世英故意氣她，饞她。
“你也不說給我留點，就知道自己解饞。”
秋夢雪挺不高興，她其實吃過白薯餅，不過是很小的時候。
“姐姐，我都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就那麽一個白薯餅，你還要我分你？”
“你管誰叫姐姐？你餓肚子，那還不是你自作自受？”
“別生氣了，我下次一定給你嚐嚐！”
韓世英隻能安慰她，確實應該給她留一些，自己餓了幾天，還不是因為自己矯情！
“唉？對了！我教你學習，你成績進步了，老師一定還會獎你的！”
秋夢雪眼睛一亮。
“這餿主意你怎麽想出來的！
“主要是給你提升知識含量，免得你犯低級錯誤！”
“你不怕別人發現啊！”
“廢話，我幹教你不進步，別人不說閑話說什麽？你進步了，就能解釋一切了……說不定老師還會升我為學習小組組長呢！”
她還在盤算著小組長的事兒，沒發現已經到了韓世英的家。
“這裏就是我住的地方了。”
韓世英的住處非常普通，走進一個地下通道，便是很簡陋的幾個房間。
和其他月球住所一樣，四周荒有人煙。
“這就到了？原來你這裏這是離我那裏最近的建築啊！”
秋夢雪有些驚訝。
“是嗎？離我最近的鄰居是你啊！”
“遠親不如近鄰，咱們以後還有個照應，我那裏有治療裝置，你受了傷可以去我那裏，補給不夠了，到我那裏，我分給你點。”
“前提是傷及性命的致命重傷，一般的傷我可以自行治愈。”
“行了，誰不是呢？說的就是重傷！”
距離4800餘米，已經是很近了。離秋夢雪住處第二近的，足足有5600餘米遠。
總之，月球人之間的距離，就是一個字---遠！
“不錯呀，”秋夢雪望著四周。
“我這裏寬敞，不過是因為顯得，麵積並沒有多少。”
韓世英有些害羞，自己還是第一次把女孩子帶到這裏來……
“很不錯了，你為了看星空還打了個天窗？你也不怕熱啊！”
“咱們新生代怕什麽熱，你不也是新生代嗎。”
“廢話，咱們這一代剩下的30餘人，哪個不是拔尖的？”
“我這個天窗，是為了看地球打的。”
韓世英偷瞄一下秋夢雪，她好奇的捅了捅天窗。
“哇，有點燙。”
“別給你那漂亮的手指燙壞了，那個材質特別吸熱。”
“為了每一刻都能看到地球，你白天你要忍受高溫，夜晚你還要忍受寒冷，我真的很佩服你。”
“你不想問我，這樣做值不值得？”
“你也太小瞧我了，我當然知道值不值得。”
秋夢雪耳朵紅紅的，偷偷地看著韓世英的眼睛。
韓世英被這麽一看，渾身火燎燎的。
她貌似又想起來些什麽，清了清嗓子。
“我是來幹嘛的，你不會忘了吧？”
“參觀的嘛！”
“我還拆遷的呢！少和我貧，坐下！”
秋夢雪抽出一個椅子，給韓世英嚇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她抽出的椅子上。
“聽好了，隻要我教你一天，你就得聽我的。我現在是你的老師！”
“那麽，今天學什麽呢？”
韓世英不自然地靠在椅子上。
“你法律觀念這麽淡薄，必須先學“月球律”！”
秋夢雪斬釘截鐵地說。
“什麽！”
韓世英嚇得肩膀都聳了起來。
月球律，即《月球道德與法律》的簡稱，是考的最嚴的一科，你要保證在月球活下去，學習這個必不可少。
比如，一個人正享受著低重力的美好樂趣，來迴彈跳，突然就被一槍就地正法了！
再比如，一個人一口氣灌下一大口水，沒等喝完，嗓子就被打漏了。
這就是學習“月球律”的作用，保證不會因低級錯誤而遭受橫禍。
看著韓世英的態度，秋夢雪有些生氣。
“你學不學，要不然學《月球理學》，教你如何做人？
月球理學？去它姥姥的吧！那玩意是人學的？我做人還用那玩意教？
“小雪呀，還是學月球律吧。”
韓世英拿出《月球道德與法律》，剛拿出來，就被秋夢雪奪了過去。
這出手的速度，韓世英不得不佩服。
“老師講的東西，你一點都沒寫上去？連考試重點都沒畫！我的媽呀，你還有閑心往上麵畫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越看眼睛睜得越大，卻根本沒有看到她想看見的東西。
“那老師說話就像催眠一樣，怎麽也聽不下去嘛！尤其是《月球理學》，我都想笑出來……等等，你別翻了！”
韓世英看有些底氣不足了。
“這畫的是……我？”
有那麽一頁空白比較大，畫著一個穿裙子的小姑娘，這個裙子很是漂亮，可能隻出現在童話書中……她的臉上洋溢著溫暖的笑容。
兩個人的臉都紅了，尤其是秋夢雪，紅的一發不可收拾，紅的可愛。
“這個……挺像初中時的我。。”
“我實在忍不住偷偷畫你，因為你太好看了……”
“你何必偷偷畫我，我站著讓你畫就是了……你看你，給我畫的像小孩子一樣，傻萌傻萌的。”
“那樣我會難為情的……我已經習慣偷偷畫你了。”
“你能不能把這幅畫送給我？”
“可以，不過這是我的書頁……”
“我可以把我的那頁撕下來給你……”
韓世英整齊地撕下那頁，遞給秋夢雪。
“夏雨笙會羨慕我的，卡羅那倆下子可畫不出來！”
她是又高興又激動。
“那你是不是可以給我放個假，就當是還我的禮物……”
“想得美！教你是幫你，放假等於害了你！”
韓世英沒轍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掉。
“韓世英，我們月球新一代更需要學習知識，你以為我們多厲害，照樣被卡伊一槍斃命。”
“知識是最好的武器，頭腦是不流血的競賽，哪怕我們學的知識是假的，我們也要學，至少在這可星球上是有用的。”
“我明白了，謝謝你。”
“我給你畫，先考考你，看看你會多少……”
她摸來一支筆，先仔細端詳一下。
“寫字時會觸發靜電，這筆有意思。”
“我……我忘了這個筆不能用了，幸虧你檢查一下。”
韓世英摸出一個能用的筆，眼裏的神采蕩然無存。
“你知道浪費糧食的處罰嗎？”
她想起今天中午的事，故意問道。
“什麽？這還處罰？”
韓世英嚇了一跳。
“……你上課是真不聽課啊，怪不得我看見你中午浪費糧食……”
秋夢雪歎了口氣。
“再不學習，你就完了！”
她忽然很為韓世英的前途擔憂，再這麽“浪”下去，結局可想而知。
“浪費糧食是會進月球監獄的，你要知道，那是個什麽樣的地方？進去就出不來了！”
“進去就出不來？”
韓世英被嚇到了。
“是啊，凡是進去的人，無論犯事大小，基本上沒有活著迴來的……要麽夠命硬，要麽和上層關係夠鐵。”
“還好隻是被你發現了。”
“你要是不好好學，信不信我舉報你？
”秋夢雪眼裏，明顯地閃出一股寒光。
“學學學！我聽說關禁閉的，吃的東西比月球球菜，月球萵苣還難吃！我可不去！”
“那就給我好好背！”
秋夢雪把畫好的書還給韓世英。
韓世英一看，脖子都涼了。
“這麽多，得背到什麽時候？”
“我又沒讓你全背完，這些你一天背完，我還不活了了呢。”
“那我慢慢背就是了……”
“你就努力背吧，明天我再考你！”秋夢雪說著便拎起包，要迴去了。
韓世英迎出門外，目送她的身影遠去，他又望向那顆蔚藍的星球，模糊的輪廓顯現出一道生命的光輝，又神秘又深邃。
“這顆星球就像我的夢中情人一樣……天天夢見，卻永遠摸不到……”
韓世英自己都被自己的比喻逗笑了。他何時能夠見證那顆星球的真正麵貌呢？
迴到屋中，韓世英溫習起來功課，不學不知道，一學嚇一跳，那月球律也太嚇人了！他真的慶幸自己有秋夢雪這樣的好同學，好朋友。
任何人不得離開月球……
任何人不得造謠，宣傳月球外的虛假消息……
…………
韓世英，陷入了沉思。
韓世英把書本扣在桌子上。
他的頭腦，正在發熱，他的胸膛，火撩撩的。他感覺全身都被束縛，熱的喘不上氣來。
月球上，到處都是被容器封存的靈魂
這些靈魂隨時都會消逝在黑暗的深淵
與那些希望，光明一起消逝
這就是月球，我們的月球
被冰冷而麻木的人心支配的月球
韓世英冷靜下來，這種情況，隻有忍，不計後果的衝動，隻會成為無數犧牲者中的一個。
晚上，夢中的韓世英又神遊地球，美麗的地球博大浩瀚，浩蕩的天川凝結著霧氣，山河大地廣袤無垠，遙遠的星河對岸，是那灰暗的月球，那禁錮人性的冰冷牢籠。
韓世英猛地驚醒，外麵星羅棋布，根本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韓世英爬了起來，走到外麵，那熾熱的太陽，讓韓世英迴到了現實。
韓世英沒發現，自己的臉頰上正滾動著細小的水珠，眼角上，鼻子上都是。
月球自轉速度有點拉垮，因此白晝與夜晚都相當漫長，溫差巨大。
除了新一代，沒有哪個月球人敢不穿防護服站在太陽下炙烤，也不敢不穿防護服，夜晚中任憑寒風徹骨。
太陽懸掛在天正中央，韓世英已經不知道上了多少次學，睡了多少次覺了，它依舊不知疲倦地在天上懸掛著。
傳說一百多年前就有一個人，因為防護服磨損嚴重，熱的失去知覺，忽然身覺涼爽，像是身處冰涼的水中。原來已經熱到沉溺於幻想的程度，最終免不了脫水身亡的命運。
現在，炎熱與極寒已經奈何不了月球新一代，但熱不死，不代表不會讓他們煩躁，就好像牛虻奈何不了野牛，但會讓其變得無比暴躁易怒。
月球特產的球菜又硬又澀，讓本來就熱的煩躁的韓世英，更加痛苦不堪。
餓了這麽長時間，結果就補給這破玩意，韓世英是真吃不消，他的身體極度排斥這種除了粗纖維幾乎沒有任何營養的東西。
“這破東西，又難吃又難嚼！”
韓世英幹嚼嚼不動，還咽不下去，好像在嚼麻繩。他的心中霎時升起一股無名火，遂幾步跑到屋外，一口吐出來，心中頓時湧起一股快意。
他用腳撥動塵土掩蓋住。
這破東西，怪不得卡羅嫌惡。
至於他到底有沒有把不願意吃的球菜給夏雨笙，韓世英認為是沒有，她應該是拿韓世英和卡羅逗悶子呢。
韓世英又踩了兩腳，便要轉身迴去。
“浪費糧食的家夥，會被抓起來！”
韓世英覓著聲音望去，發現秋夢雪正帶著一頂淺色的遮陽帽，在一旁看著他呢。
她穿著剛剛沒過膝蓋的裙子，是深藍色的，和地球的顏色差不多。
韓世英突然想起一個小姑娘不僅穿黑色衣服，選錯了材質，結果在太陽下著了火，當時的尷尬已經無需多言……
他想問遮陽帽哪裏來的，但張不開口。
太陽貌似沒有影響到她一絲一毫，那遮陽帽也隻是個裝飾罷了。
她的耳廓上還別著亮閃閃的防輻射晶體，這東西其實沒什麽用，就是為了美觀。
韓世英心裏咯噔一下，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忽然就不那麽煩躁了……噢，如果自己是鹵水，那麽她就是豆腐，降的自己服服帖帖。
但同時到來的，還有那令人窒息的尷尬，把嚼過的東西吐出來，這麽粗俗的動作居然讓別人看見了！
還是她，這讓自己臉麵何存？
“那個……呃……這個……”
“這個不能怪我，好像給塊玄武岩讓我嚼，不是強人所難？我寧可炸掉宇宙公司，也不願意吃著鳥東西……我的咬肌都僵了，不信你摸摸？”
“你倒是炸呀！我還怕你不炸呢！光嘴上能耐，你倒是讓我開開眼界？”
“你別不信，弄不好我真和宇宙公司同歸於盡……到時候你一定要給我立個碑，我韓世英便永垂不朽了。”
“臭貧，月球何德何能啊，怎麽生了你這個大嘴巴？你說你咬肌僵了，我不信，你給我摸摸……”
韓世英樂了，真把臉湊了過去，不想秋夢雪一抬手，一副打耳光的架勢，嚇得韓世英趕忙把臉收了迴去。
“行了，我吃還不行嗎？服了你了。”
“下迴再浪費糧食，不好好吃東西，就真招唿到你臉上！”
球菜還是那個球菜，女孩子固然美好，球菜還得繼續吃，不吃就隻有餓死的份兒，甭說什麽心懷大誌，最重要的還不是先活著。
“要是被別人看見你糟踐糧食，就壞了。這次是我，下次是夏雨笙怎麽辦？”
“你又說她壞話，她怎可能舉報我？”
“沒準兒。”她冷哼一聲，“沒有那個女人幹不出來的事兒。”
認識的知道她倆是好朋友，不認識的還以為她倆是一對小冤家。
“天氣這麽熱，你也不避避暑，還專程來我這裏登門拜訪……你不怕夏雨笙在你背後和人嚼舌根子呀。”
韓世英岔開話題，他看了看天空高懸的“火球”，一瞬間晃得腦袋疼。
“就她？舌頭咬出血也蹦不出幾個字兒來……再說了，你好歹也是新一代，月球的棟梁，是怕曬黑還是怎的？放心吧，天上再多一個太陽，也曬不黑咱們，咱們有抵抗紫外線的基因。”
秋夢雪無奈的歎了口氣，他明明挺厲害的，怎麽說的話，辦的事看起來這麽遜呢？
“不是，我隻是喜歡涼快點，那樣讓我更清醒。”
“我也不喜歡這麽熱，可是晚上又太冷，我也不好說白天和晚上哪個我更討厭。”
“你不如說討厭月球得了，另外，你今天的衣服真好看。”
韓世英早就想說出來了，他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說是否合適……
“是……是嗎？”
秋夢雪臉紅了，剛才和韓世英唇槍舌戰的勁頭一下子就下去了，她不自然地用腳尖劃拉地，和韓世英用腳埋球菜如出一轍。
她今天的裙字確實別致又好看，剛剛遮掩到膝蓋處，露出白皙修長的小腿，那小腿肚子的柔和弧線，令韓世英心髒狂跳。
腰束的細細的，她的全身都洋溢著少女澎湃的生命活力，果然長得好看就可以為所欲為，換做那些官員，腰帶再漂亮也比不過她。
“果然絕色能傾國，英雄難過美人關！”
“就你？就你還英雄？”
“我是不是英雄不好說，你一定是‘絕色’！”
“討厭！你再看我這個帽子好不好看？”
秋夢雪又開始咬唇了，咬的嘴唇嫣紅－－這是個殺招，專殺韓世英。
“好看，你從哪裏弄到這麽一身好看的衣服？”
“夏雨笙送我的，她有一個朋友在織品廠，她假期去幫人做事，人家送她三套衣裳，就給我一套。”
“特殊材質的吧，這麽熱都沒事。”
“肯定是特殊材質的，我總不能穿著輕易燃燒的衣服到處走吧。”
“這也是我第一迴這麽穿……”
秋夢雪臉更紅了，躁的渾身都不自在。
“我還是第一迴看見女孩子穿裙子呢。”
夏雨笙貌似說過，裙子並非來源於月球，是外星文明的產物。
馮翰林更是對韓世英說，裙子是地球少女的一種浪漫。
韓世英這句第一次看見女孩子穿裙子，給秋夢雪弄得心裏咯噔一下，她麵上浮起紅雲，耳朵上的晶體一晃一晃的。
“真的嗎？真是第一次？”
她真的很好奇，又很激動。
“嗨！你怎麽不信呢，你不但是我見過第一個穿裙子的小姑娘，還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小姑娘！”
“你呀，花言巧語的，爛舌頭一個！怪不得幫別人寫情書。”
秋夢雪的心，好像不再屬於她自己一樣，不爭氣地加速騰跳，止都止不住；她的手不安地擺弄著裙褶，裙褶被捏的皺皺巴巴的。
她的慌亂，全被韓世英看在眼裏。
韓世英的視線下移，發現她的小腿肚子正微微發抖著……
哼，誰說隻有你克我，我也是你的克星！
“我本來心情挺不錯的，想看看你在幹什麽，結果在這兒浪費糧食。”
“不是我說，我都餓的用繩子勒腰了，結果還是吃不下去這東西，你說好不好笑。”
不管誰說這玩意好吃，他也不會承認這玩意好吃，就算月球滅亡，也改變不了他對球菜的看法……
“我也不愛吃，但就得吃！不吃怎麽辦，真就吃玄武岩？”
“我真的不想忍了，我的身體在抗拒這種東西……我認為肯定有更好吃的東西，比白薯餅還要好吃……不僅是吃的，一定還有更美好的事物在等待著我們！”
“你不會是說……”
“當然是地球啊！”
這兩個字在韓世英心裏埋藏很久。
“什麽？你是說地球？”
“你一定對地球很感興趣吧！”
“呸！我不知道，你別問我！”
秋夢雪忽然不高興了，紅燥著臉，氣衝衝轉身走了。
“怎麽走了？別一聽到地球就生氣啊……”
韓世英歎了口氣，悻悻地迴屋去了。
“還問那件事，真不長記性！要是被人發現你有這個想法，活該你被扔到大牢！”
秋夢雪望向那顆蔚藍色的模糊輪廓，地球是那麽美麗，那麽神秘，沒有人會不好奇的……
她輕輕地歎著氣。
其實，我也很想知道你的真麵目……地球！
她走到埋球菜的地方，用腳把那東西撥出來，掩埋分解的慢，暴曬的話會將其更快的分解掉。
過了用餐時間，韓世英迴到了昏暗的教室，秋夢雪已經坐在座位上，看見他進來，裝作生氣地樣子，把頭轉了過去。
卡羅正忙著抄作業呢（夏雨笙的），沒注意到韓世英進來，林朝仁和韓世英打了個招唿，韓世英也向他打招唿。
韓世英坐在座位上，和別人不一樣，他沒有同桌。
他的同桌早已死了。
韓世英端起了書本，上麵寫著《月球理學》。
我去你大爺的月球理學，睡覺！
這門學科也是奇葩，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這東西偏要剝奪你“獨一無二”的權利，教你做一個順從聽話，崇拜宇宙公司，沒有一絲反抗精神的人，你說奇不奇怪？
卡羅從來不屑於學習這些僵化思想的東西，連表麵工作也不做，為此吃了不少苦頭。
秋夢雪學這個隻是為了應付考試，韓世英很好奇她是怎麽學下去的。
韓世英勸他，他便說：
“我絕不會為了活的舒適而向愚蠢的東西低頭，學習這種東西，就是糟踐自己的靈魂。”
韓世英也不想學，怎麽辦？他就隻好裝作好好學的樣子，卻一點都不往裏學。
老師以為他智力不行，便說他是“朽木不可雕也”。
韓世英心想，我就是朽木也不要你雕！要你雕，真變成傻雕了。
連續五天都沒怎麽吃東西，韓世英倒是挺得住，但老師一眼就能看出誰有沒有正常進食。
極度堅韌又苦澀難吃的月球球菜，弄不好咯牙的月球萵苣，沙礫一樣的月球豆，構成了月球枯燥乏味的進食三部曲。
韓世英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月球人，是別人就根本沒有怨言，還是他們不好意思表達出來？
這些都被老師看在眼裏，他叫住韓世英。
“韓世英！你幾天沒吃飯？”
“老師，我是真嚼不動……”
韓世英實話實說，撒謊騙不過老獵手，他此時就像被捕獸夾困住的小狐狸。
“你學習好也行，腦子裏一點知識沒有，還挑三揀四！”
韓世英低下了頭，是的，他的學習很不好，他有什麽資格挑三揀四呢？
“你和我出來下。”老師冷冷地說。
韓世英戰戰兢兢地跟了出去。
同學間頓時議論紛紛。
秋夢雪和卡羅都很慌張，尤其是秋夢雪，雙手緊緊捏在一起，聽說這樣能夠帶來好運。
韓世英跟著來到走廊，這裏昏暗，布滿陰影，籠罩著一層神秘與恐怖的色彩，這個牆壁也能確保隔音。
“老師……”韓世英有些忐忑不安。
“吃了這個。”
這位老師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袋子。
老師的目光依舊冰冷，他的嘴角抽動著，好像忌憚著什麽。
白薯餅！
“謝謝老師……這東西很稀少吧！想必您也……”
“吃吧，我還是喜歡月球球菜，有嚼勁，可以挑戰我的咬肌。”
“謝謝老師！”韓世英小聲地說。
“韓世英，在這個冰冷的星球上，連球菜都吃不上的人可太多了，我不希望這群廢物中有你。”
連球菜都吃不上，那就是死人了，這是委婉的一個說法。
韓世英聽完，輕輕地點了點頭。
“不許說出去。”
老師背著手走迴教室。
韓世英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他不知道，這個看似簡單的“白薯餅”要耗費多少麵積種植月球白薯。
韓世英走迴教室，發現秋夢雪還在祈禱，輕輕地笑了笑，現在他可充滿活力了。
到了放學的時候，韓世英按照要求交上一份反省，老師隨便看了看，冷冷地說：
“想在這裏生存下去，就不能挑剔，學習好了報效家園，你會成為月球的棟梁。”
韓世英真不想報效這樣的家園。
韓世英走在迴家的路上，秋夢雪低著頭跟在後麵。
“跟蹤狂，有話就說嘛。”
“跟蹤狂？我？”
秋夢雪氣壞了，在月球不法跟蹤可是重罪，他怎麽能這樣汙人清白！
跟蹤狂在月球，是開玩笑都不能說的詞匯，侮辱性極為強烈。
韓世英確實不知道跟蹤狂不能說，他成績裏最差的就是月球律，月球理學還能蒙點分呢。
就算他學習差，不懂月球律，也不能說一個女孩子是“跟蹤狂”吧？太過分了也！
秋夢雪一巴掌就招唿到韓世英後脖子上，韓世英感到一陣劇痛，不禁蹲下呻吟起來。
“幹嘛呀你……有話不能好好說……”
“老師到底和你說什麽了？”
“老師說不能往外說。”韓世英朝著她笑了笑。
“連我也不說？”
秋夢雪笑著，緊緊盯著韓世英的眼睛，一麵咬緊了嘴唇。
“我和你說，你不能告訴別人。”
韓世英是真拿她沒辦法。
“說吧。”
韓世英便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什麽嘛，原來老師這麽偏心！我咬硬邦邦的球菜，你吃白薯餅！”
“哈哈，老師還說喜歡吃球菜呢，說什麽有嚼勁，可以鍛煉咬肌。”
“喜歡嚼硬邦邦的球菜？我小時候有一次嚼這東西，給我牙都咯疼了。”
“現在迴想起來白薯餅的滋味，天哪！真受不了，太美味了，簡直讓人迴味無窮！”
韓世英故意氣她，饞她。
“你也不說給我留點，就知道自己解饞。”
秋夢雪挺不高興，她其實吃過白薯餅，不過是很小的時候。
“姐姐，我都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就那麽一個白薯餅，你還要我分你？”
“你管誰叫姐姐？你餓肚子，那還不是你自作自受？”
“別生氣了，我下次一定給你嚐嚐！”
韓世英隻能安慰她，確實應該給她留一些，自己餓了幾天，還不是因為自己矯情！
“唉？對了！我教你學習，你成績進步了，老師一定還會獎你的！”
秋夢雪眼睛一亮。
“這餿主意你怎麽想出來的！
“主要是給你提升知識含量，免得你犯低級錯誤！”
“你不怕別人發現啊！”
“廢話，我幹教你不進步，別人不說閑話說什麽？你進步了，就能解釋一切了……說不定老師還會升我為學習小組組長呢！”
她還在盤算著小組長的事兒，沒發現已經到了韓世英的家。
“這裏就是我住的地方了。”
韓世英的住處非常普通，走進一個地下通道，便是很簡陋的幾個房間。
和其他月球住所一樣，四周荒有人煙。
“這就到了？原來你這裏這是離我那裏最近的建築啊！”
秋夢雪有些驚訝。
“是嗎？離我最近的鄰居是你啊！”
“遠親不如近鄰，咱們以後還有個照應，我那裏有治療裝置，你受了傷可以去我那裏，補給不夠了，到我那裏，我分給你點。”
“前提是傷及性命的致命重傷，一般的傷我可以自行治愈。”
“行了，誰不是呢？說的就是重傷！”
距離4800餘米，已經是很近了。離秋夢雪住處第二近的，足足有5600餘米遠。
總之，月球人之間的距離，就是一個字---遠！
“不錯呀，”秋夢雪望著四周。
“我這裏寬敞，不過是因為顯得，麵積並沒有多少。”
韓世英有些害羞，自己還是第一次把女孩子帶到這裏來……
“很不錯了，你為了看星空還打了個天窗？你也不怕熱啊！”
“咱們新生代怕什麽熱，你不也是新生代嗎。”
“廢話，咱們這一代剩下的30餘人，哪個不是拔尖的？”
“我這個天窗，是為了看地球打的。”
韓世英偷瞄一下秋夢雪，她好奇的捅了捅天窗。
“哇，有點燙。”
“別給你那漂亮的手指燙壞了，那個材質特別吸熱。”
“為了每一刻都能看到地球，你白天你要忍受高溫，夜晚你還要忍受寒冷，我真的很佩服你。”
“你不想問我，這樣做值不值得？”
“你也太小瞧我了，我當然知道值不值得。”
秋夢雪耳朵紅紅的，偷偷地看著韓世英的眼睛。
韓世英被這麽一看，渾身火燎燎的。
她貌似又想起來些什麽，清了清嗓子。
“我是來幹嘛的，你不會忘了吧？”
“參觀的嘛！”
“我還拆遷的呢！少和我貧，坐下！”
秋夢雪抽出一個椅子，給韓世英嚇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她抽出的椅子上。
“聽好了，隻要我教你一天，你就得聽我的。我現在是你的老師！”
“那麽，今天學什麽呢？”
韓世英不自然地靠在椅子上。
“你法律觀念這麽淡薄，必須先學“月球律”！”
秋夢雪斬釘截鐵地說。
“什麽！”
韓世英嚇得肩膀都聳了起來。
月球律，即《月球道德與法律》的簡稱，是考的最嚴的一科，你要保證在月球活下去，學習這個必不可少。
比如，一個人正享受著低重力的美好樂趣，來迴彈跳，突然就被一槍就地正法了！
再比如，一個人一口氣灌下一大口水，沒等喝完，嗓子就被打漏了。
這就是學習“月球律”的作用，保證不會因低級錯誤而遭受橫禍。
看著韓世英的態度，秋夢雪有些生氣。
“你學不學，要不然學《月球理學》，教你如何做人？
月球理學？去它姥姥的吧！那玩意是人學的？我做人還用那玩意教？
“小雪呀，還是學月球律吧。”
韓世英拿出《月球道德與法律》，剛拿出來，就被秋夢雪奪了過去。
這出手的速度，韓世英不得不佩服。
“老師講的東西，你一點都沒寫上去？連考試重點都沒畫！我的媽呀，你還有閑心往上麵畫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越看眼睛睜得越大，卻根本沒有看到她想看見的東西。
“那老師說話就像催眠一樣，怎麽也聽不下去嘛！尤其是《月球理學》，我都想笑出來……等等，你別翻了！”
韓世英看有些底氣不足了。
“這畫的是……我？”
有那麽一頁空白比較大，畫著一個穿裙子的小姑娘，這個裙子很是漂亮，可能隻出現在童話書中……她的臉上洋溢著溫暖的笑容。
兩個人的臉都紅了，尤其是秋夢雪，紅的一發不可收拾，紅的可愛。
“這個……挺像初中時的我。。”
“我實在忍不住偷偷畫你，因為你太好看了……”
“你何必偷偷畫我，我站著讓你畫就是了……你看你，給我畫的像小孩子一樣，傻萌傻萌的。”
“那樣我會難為情的……我已經習慣偷偷畫你了。”
“你能不能把這幅畫送給我？”
“可以，不過這是我的書頁……”
“我可以把我的那頁撕下來給你……”
韓世英整齊地撕下那頁，遞給秋夢雪。
“夏雨笙會羨慕我的，卡羅那倆下子可畫不出來！”
她是又高興又激動。
“那你是不是可以給我放個假，就當是還我的禮物……”
“想得美！教你是幫你，放假等於害了你！”
韓世英沒轍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掉。
“韓世英，我們月球新一代更需要學習知識，你以為我們多厲害，照樣被卡伊一槍斃命。”
“知識是最好的武器，頭腦是不流血的競賽，哪怕我們學的知識是假的，我們也要學，至少在這可星球上是有用的。”
“我明白了，謝謝你。”
“我給你畫，先考考你，看看你會多少……”
她摸來一支筆，先仔細端詳一下。
“寫字時會觸發靜電，這筆有意思。”
“我……我忘了這個筆不能用了，幸虧你檢查一下。”
韓世英摸出一個能用的筆，眼裏的神采蕩然無存。
“你知道浪費糧食的處罰嗎？”
她想起今天中午的事，故意問道。
“什麽？這還處罰？”
韓世英嚇了一跳。
“……你上課是真不聽課啊，怪不得我看見你中午浪費糧食……”
秋夢雪歎了口氣。
“再不學習，你就完了！”
她忽然很為韓世英的前途擔憂，再這麽“浪”下去，結局可想而知。
“浪費糧食是會進月球監獄的，你要知道，那是個什麽樣的地方？進去就出不來了！”
“進去就出不來？”
韓世英被嚇到了。
“是啊，凡是進去的人，無論犯事大小，基本上沒有活著迴來的……要麽夠命硬，要麽和上層關係夠鐵。”
“還好隻是被你發現了。”
“你要是不好好學，信不信我舉報你？
”秋夢雪眼裏，明顯地閃出一股寒光。
“學學學！我聽說關禁閉的，吃的東西比月球球菜，月球萵苣還難吃！我可不去！”
“那就給我好好背！”
秋夢雪把畫好的書還給韓世英。
韓世英一看，脖子都涼了。
“這麽多，得背到什麽時候？”
“我又沒讓你全背完，這些你一天背完，我還不活了了呢。”
“那我慢慢背就是了……”
“你就努力背吧，明天我再考你！”秋夢雪說著便拎起包，要迴去了。
韓世英迎出門外，目送她的身影遠去，他又望向那顆蔚藍的星球，模糊的輪廓顯現出一道生命的光輝，又神秘又深邃。
“這顆星球就像我的夢中情人一樣……天天夢見，卻永遠摸不到……”
韓世英自己都被自己的比喻逗笑了。他何時能夠見證那顆星球的真正麵貌呢？
迴到屋中，韓世英溫習起來功課，不學不知道，一學嚇一跳，那月球律也太嚇人了！他真的慶幸自己有秋夢雪這樣的好同學，好朋友。
任何人不得離開月球……
任何人不得造謠，宣傳月球外的虛假消息……
…………
韓世英，陷入了沉思。
韓世英把書本扣在桌子上。
他的頭腦，正在發熱，他的胸膛，火撩撩的。他感覺全身都被束縛，熱的喘不上氣來。
月球上，到處都是被容器封存的靈魂
這些靈魂隨時都會消逝在黑暗的深淵
與那些希望，光明一起消逝
這就是月球，我們的月球
被冰冷而麻木的人心支配的月球
韓世英冷靜下來，這種情況，隻有忍，不計後果的衝動，隻會成為無數犧牲者中的一個。
晚上，夢中的韓世英又神遊地球，美麗的地球博大浩瀚，浩蕩的天川凝結著霧氣，山河大地廣袤無垠，遙遠的星河對岸，是那灰暗的月球，那禁錮人性的冰冷牢籠。
韓世英猛地驚醒，外麵星羅棋布，根本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韓世英爬了起來，走到外麵，那熾熱的太陽，讓韓世英迴到了現實。
韓世英沒發現，自己的臉頰上正滾動著細小的水珠，眼角上，鼻子上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