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隊的人群終於散去,“如煙醫館”頓時冷清了下來。


    黎允煙埋首整理著桌麵上的物品,語氣生疏而專業:“這位公子可是來看病的?請伸出手腕。”


    顧映之沒放過她剛才一閃而過的眼神,他控製住自己激動的心情,啞著嗓子道:“你見過我?”


    “沒見過。”她答得飛快。


    “但你剛才看我的眼神,分明就是見過我!”


    黎允煙沒想到他的觀察竟如此細致入微,頓時打足了十二萬分的精神應付。


    “公子突然闖入,又如此無理,換作是誰,也會詫異的!”


    隻是詫異嗎?


    顧映之深深地看著她,“但是我認識你!”


    黎允煙心跳如鼓,垂眸笑道:“公子的這種搭訕方式,我已經聽得夠多了。以後對別的女子,可不能再如此老土了!”


    他被她雲淡風輕的表情氣到。


    他想了她四年,找了她四年,再次重逢,她卻隻當他是個陌生人。


    他壓抑著怒氣,盡量溫和地開口:“請問大夫,尊姓大名?”


    “叫我黎大夫便好!”


    “黎大夫,我叫顧映之!”


    黎允煙隨意點頭,“顧公子,醫館事務繁忙,若你不是來診病的,便可以離開了。”


    顧映之何曾被人如此冷待過?他低頭注視著她的臉,忽地笑了。


    他將手抬起,放在她麵前的脈枕上,眼神裏充滿了興味。


    “黎大夫,診脈吧!”


    黎允煙抬頭覷了他一眼,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她並不想與他再有什麽糾葛,現在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她將手指搭在他的脈膊上,青蔥一般的玉指,虛虛地搭在上麵,隻片刻後便離了手。


    平靜開口:“公子無病,身體康健得很,可以離開了。”


    又被她趕了。


    但他偏不想走!


    他眼眸漆黑,慢條斯理地說道:“可是我覺得,我渾身都不舒服,但就是不知道哪裏不舒服。”


    黎允煙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這是腦子有病!還病得不輕!


    她表情淡然,看著他的眼,一字一句說道:“公子身體好得很,若一定要說出點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那便是公子內火旺盛,該降降火了!”


    顧映之的臉騰地紅了。


    他低聲咬牙切齒地說道:“你這個女人,怎麽什麽話都敢說?”


    “我是大夫,公子一定要讓我說,那我便隻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顧映之又被她給氣到了,他竟不知她的性子竟如此氣人!


    “黎允煙!你放......”


    “公子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他摸摸鼻子,大意了。


    “咳!我剛才在外麵聽人說的!”


    黎允煙開始擦桌子,故意大手大腳,將抹布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公子若無其它事,便離開吧。”


    還沒半刻鍾,她已經趕他第三次了!


    他好不容易找到她,怎麽可能如此輕易就離開?


    顧映之向來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子,他隻考慮了幾息,便決定與她攤牌。


    然後就看到桌下冒出了三顆小蘿卜頭。


    “娘親!香夏姨讓我們來問問你,今天晚上想吃點什麽?”


    “娘親?!!”


    顧映之大驚失聲,不可思議地看向黎允煙,“這是你的孩子?!”


    “娘親,這個叔伯好兇啊!”


    曦兒抱著黎允煙的腿,用頭蹭了蹭,“娘親,曦兒怕怕!”


    黎允煙瞪了他一眼,語氣不悅:“公子嚇著我的孩兒了,還請離開!”


    “你又叫我離開!”


    顧映之再也控製不住怒氣,抬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說!這些孩子是誰的?”


    他的力氣用得極大,黎允煙覺得自己的手腕肯定要淤青了。


    她掙了掙,沒掙開,也不能在他的麵前顯露武藝,便沒再自找苦吃。


    “公子的話問得奇怪,我的孩子,自然是我夫君的!”


    “你的夫君是哪個狗男人?我殺了他!”


    他的臉色沉下來,風雨欲來。


    沒想到她居然已經成親生子!那他這幾年的尋覓,到底算什麽?!


    “狗男人?”黎允煙仔細品了品,輕笑出聲,罵得好!


    見她居然還笑得出來,顧映之更氣了!


    他一把將她拉至身前,聲音冷得像是淬了冰:“我不管那男人是誰!你必須與他和離,否則我殺了他!”


    聽著他恐嚇意味十足的話,黎允煙的腦海裏,不合時宜地浮現出那個溫潤如玉的身影。


    若換了他,定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垂下眸,聲音裏盡是冷淡疏離,“那狗男人已經死了,你若想去殺他,便先自我了斷吧!”


    被她叫他去死,顧映之沒有任何被她冒犯的感覺,反而因為聽到那個狗男人的死訊,而心下微鬆。


    若她不氣他,他也不是不可以,將這三個孩子,視若己出。


    看著那三個孩子,顧映之不知怎麽的,就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遍想了自己身邊所有人的臉,也沒有能與他們對得上的。


    黎允煙動了動手腕,輕輕嘶了一聲。顧映之的視線放到兩人相交的手上,並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這狗男人!


    她冷冷地催促他,“公子,我們醫館要打烊了!”


    逐客令下得十分明顯了。


    顧映之被她幾次三番已經催得沒脾氣了,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就算她之前嫁過人,還生了孩子,從今以後,她都隻能是他的人!


    他低頭看她,帶著憤怒的小臉依舊美得驚人,與記憶中在床上被動承受的畫麵不同,現在的她,是生動的,陌生的,帶刺的。


    還帶著勾子。


    勾得他想要征服。


    “煙煙,你早些休息,我明天再來。”


    說完便放開她的手,大步踏出了門去。


    黎允煙在他身後,一邊揉著手腕一邊罵道:“喂!我警告你!你以後不準這樣亂喊我名字!”


    顧映之聽著她暴跳如雷的嬌喝,嘴唇抑製不住地彎了彎,從喉嚨深處溢出一聲低笑。


    心情甚好地走了。


    第二天他果然又來了!


    他大喇喇地搬了個凳子坐在她旁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


    黎允煙自從昨天被他掀了帷帽後,便索性不戴了。反正那麽多人都看見了,她也沒有再戴的必要,天氣炎熱,戴著個帽子也挺悶的。


    還好之前謝風聲放了話,現在街頭巷尾都知道她是被謝家罩著的人,地痞流氓都不敢上門來鬧事,省了她不少麻煩。


    黎允煙被他盯得頭皮發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顧公子今日又想做什麽?”


    顧映之眉梢一挑,嘴角噙著淺笑,“煙煙,你記住我了?”


    她翻了個白眼,“我都說了!你不要這樣叫我!”


    “那我應該怎麽叫你?煙兒?小煙?”


    “你閉嘴!”


    見他不為所動的樣子,黎允煙決定不再裝傻。


    她豁出去地開口:“顧公子,我不僅記住你了,我還知道了你的身份。所以請公子,不要再拿我們小老百姓尋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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