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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一個小男孩看起來明顯比陸長榮掛彩的還要慘,整張臉都是血淋淋的。


    他的臉頰上還有兩口清晰的牙印,被咬破了小半塊掛在臉上,看起來有著說不出的血腥,傷口充分地說明陸長榮不僅動手,還動了口。


    除了那兩塊被咬的,他的脖子上還有幾道指甲的抓痕,額頭同樣有被砸開的口子,灰和血髒兮兮的在他臉上和在了一起。


    小孩子打架能打成這樣,說明是真的下了死手。


    陸長枯難得不像以往,做萬事皆笑的和事佬。


    他不著痕跡的往陸長榮跟前稍稍多走兩步,側過子,有意無意的將他遮掩一小部分,護在自己的後。


    站定的時候,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袖子,被人用一個很小的力氣,小心拉了拉。


    陸長枯隨即將人擋得更嚴實。


    這裏孤兒院裏的老師,大多不會真的跟你講道理,江複庭在記憶裏待了那麽多天,已經深有體會。


    根本沒有所謂的真正的道理,因為這些老師就是道理,他們說是什麽就是什麽,他們說對的,那錯的也是對的。


    可他們要是說錯的,錯的也是對的。


    如果他們上出現了前後相悖的話,那你也必須乖乖聽著。


    被老師挑到刺,拉去教化,那也隻能怪你運氣不好。


    而現在判斷對錯的方法,從應有蘭目前的站位來看,就是以弱者為理。


    何況陸長榮本就沉沉的不太討人喜歡,在這種時候更加難脫罪。


    應有蘭幾乎想都沒想,就蹲在了那個受傷比較重的小孩邊上,她語氣雖然依舊不好,但已經帶著明顯的偏向意味:“到底怎麽迴事?陸長榮!是不是你又在惹事?”


    “迴迴都是你,你能不能稍微安分一點?能不能少招點麻煩?你把人打成這樣是想幹嘛?啊?小小年紀就學會不擇手段的毀人容嗎?”


    陸長榮跟聾子一樣什麽都沒聽到,一言不發的杵在陸長枯後,活像一根定海神針。


    陸長枯掛起了招牌賠笑,試圖好言好語的理論:“我弟弟他膽子比我還小,他應該不敢隨便動手的,應老師,您要不……”


    他話還沒說完,應有蘭就開始對他劈頭蓋臉的一通罵:“你長沒長眼睛,沒看到人都被抓咬成這樣了?你們兩個還有沒有點良心,真不愧是兩兄弟!特別是你弟弟,還咬人!真跟個畜生一樣。”


    陸長枯被她刻薄的話語罵得渾一顫,羞辱的言語幾乎要讓他渾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可當他想要張嘴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好幹,連半句辯駁的話都不敢說出來。


    就連此刻擋著陸長榮的軀體,都架不住應有蘭淩厲的氣勢,開始搖搖墜,雙腿發軟了。


    隻是背後站著的是自己的親弟弟,他說什麽也不能倒下去,隻能硬著頭皮讓自己定在那。


    就在江複庭替陸長枯滿心擔憂的時候,他感覺到體突然被後的一股力量一推,本就沒什麽力氣的體,輕而易舉的被推開了。


    陸長枯踉蹌了一下才站穩,一臉錯愕的迴過頭看著陸長榮,他壓著聲音質問:“你要幹嘛?”


    陸長榮罕見又緩慢地抬起了頭


    四周忽然起了一陣無名風,將陸長榮髒兮兮的頭發吹得更亂,發絲間被吹走了灰塵,又被新的湧來的灰塵覆蓋上。


    江複庭在陸長枯的記憶裏待了那麽久,第一次正眼看清了陸長榮的模樣,毫無疑問跟陸長枯長得一模一樣,卻是截然相反的氣質。


    特別是那雙沒有一絲靈氣的漂亮眼睛,又深又沉,裏麵仿佛裝了厚厚一層黃土,感覺像從死人上扣下來似的。


    江複庭看得整個靈魂都隨之發緊。


    這確實是一個六七歲孩子的眼神,而不是屬於七老八十老態龍鍾的人嗎?


    被震到的,同樣包括了此刻的陸長枯,和後眼瞎心也盲的應有蘭。


    陸長榮的目光越過了前的陸長枯,用一種狩獵的表死死盯著那個受傷的小孩,盯了小片刻後,他擦過陸長枯的子,而出,往前多走了兩步,用恬淡的語氣說:“你自己說,我為什麽要跟你打架?”


    “我……我……”男孩在他眼神強勢的威脅下,心虛的攏著腦袋,下意識的馱著背,想要將自己縮起來。


    應有蘭有一種被一個小孩挑釁了威嚴的感覺,滿含怒意的聲音更加尖銳:


    “小小年紀看不出來,還會人了是吧?哪學來的這東西,以後是不是還想屈打成招,做院裏的霸王啊?你以為這是什麽地方?這裏是孤兒院!不是給你撒野的場地!”


    陸長榮神色不變的將那看笑話的眼神轉移到了應有蘭的上,應有蘭喋喋不休的嘴炮放到一半,忽然發揮失常,卡了殼。


    陸長榮平靜的瞅著她,就像眼前的人不過是個跳梁小醜,他有意無意的低喃著:“是誰教的呢?”


    平靜的口氣沒有絲毫起伏。


    應有蘭仿佛被一個根本瞧不上眼的垃圾,猝不及防的捅破了自己糜爛到發臭的內心,被打得有些束手無策。


    陸長榮在她一臉菜色的注視下,學起了陸長枯的招牌笑容。


    隻是兩個人的立意就不一樣,陸長榮隻學到了笑容好看的皮囊,笑不出他那謙遜的親和,反而多了不少的嘲諷意味。


    應有蘭的麵色被他的諷刺,嘲弄得像油菜花一樣綠到幾乎發光。


    陸長榮假意思索了一番,自問自答,連語氣都不加以掩飾,變得輕諷:“這裏好像也沒有別的老師教過我,是吧?應老師。”


    他話說完的瞬間,應有蘭從頭到腳都凝固了一瞬。


    不知道是不是他直勾勾的眼神太嚇人,就像恐怖片裏的小孩在看到什麽髒東西時,好奇又探究的樣子。


    黑色的眼珠似乎能將所有的光都吸走,隻剩下大片沉。


    應有蘭本能的有些毛骨悚然,但礙於她不僅是個老師,平裏還是個囂張跋扈的刁橫形象,怎麽可能讓自己在一個孩子麵前出醜。


    她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給自己增加底氣,隨即聲音尖銳地叫罵:“陸長榮!你什麽意思?現在還學會忤逆老師了是嗎?再長大一點,你是不是還要忤逆社會了?今天學會咬人,明天就要去殺人?”


    “還有你!陸長枯!”應有蘭對陸長榮埋下了畏怯的種子,轉而將矛頭又指向了陸長枯:“你就是這麽教你弟弟的是嗎?你看看他


    都學得什麽東西,我告訴你,他變成這樣,長大以後要是殺人放火,你也有逃脫不了的責任!”


    她咆哮的模樣,像被人踩了尾巴從而氣急敗壞的貓,刻薄的樣子收盡江複庭的眼底。


    要多猙獰有多猙獰,要多醜陋就有多醜陋。


    她似乎還想像炮火一樣狂轟濫炸,但架不住陸長榮一直盯著她森森的笑。


    那眼神看得她愈發難受,甚至大白天的,都說不出的瘮得慌。


    陸長榮趁她喘息的片刻,用彬彬有禮的語氣,毫不客氣的迴道:“應老師,你太抬舉我哥哥了,我能成長得那麽迅速,還得感謝這一年來到這以後,您的精心栽培。”


    江複庭看著他臉上得意的諷刺,心裏一沉。


    這個時候的陸長榮相比同齡人,心智相當成熟,可孩子終究是孩子,隻要逞到一時的勝利就以為自己勝利了。


    陸長榮享受到了這一時勝利的暢快,卻沒去替自己可預見的悲慘未來考慮。


    他以為他說了這些,就能讓應有蘭害怕並且迷途知返嗎?


    顯然現實是不可能的。


    可小孩子下棋最遠也隻能預測到後麵的兩步,更多的未知可能和後果大概也隻有親經曆了,才知道,原來不僅僅是這樣。


    應有蘭豹頭環眼的樣子嚇得周邊看鬧的小孩,一個個的全都噤若寒蟬,連最後一點的玩味都四分五裂了。


    接著江複庭隻看到她帶著兇神惡煞的氣勢走來,陸長枯的腳已經被嚇成了一灘軟泥,一動也不敢動。


    就在他略有些搖搖晃晃的時候,體被應有蘭用力一扯,陸長枯當即磕磕絆絆的往前踩了幾個碎步,但依舊穩不住重心,麵朝著大地,行了一個十分親密的大禮。


    他甚至都還來不及多喘口氣站起來,應有蘭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朝著他後的人走去。


    陸長枯連忙慌慌張張的撐起體,可笨拙的四肢窩囊的像打了麻藥,怎麽也支不住他的重量,他費盡力氣,額頭上的汗像雨一樣往下滴,卻怎麽也站不起來。


    好不容易稍微直起了點子,又跟沒有骨頭的泥鰍一樣,軟趴趴的撲迴地上,陸長枯咬了咬牙,滿腦子都是自己那個不屈不撓的弟弟。


    就在她整個人渾渾噩噩,不知所措的時候,後背突然爆發出一女人淒厲地慘叫。


    高亢的聲音在本就一觸即發的氛圍內,徹底打破了僅有的平衡。


    陸長枯被驚得狠狠哆嗦了一下,剛才還沒有力氣的體,如同一隻驚弓之鳥,猛地一彈,迴過來,看清了眼前發生的畫麵。


    周邊的其他小孩子,一個個臉上全都浮現出驚恐的表,男孩女孩的驚叫像遠處卷來的大風,此起彼伏。


    江複庭感覺到陸長枯的胃裏猛地抽了抽,隔了一夜的湯湯水水都在胃裏翻江倒海,像水槍似的,順著喉管突然一湧而上,到了喉嚨口。


    但他體上再怎麽惡心,都不及眼前的畫麵惡心。


    應有蘭的臉頰跟那個受傷的男生一樣,被咬掉了大塊,但顯然比那個小男生咬的還要慘,表皮和臉頰上的嫩藕斷絲連著,裏麵的肌組織都清晰可見,血像裂開的管子,溢得她臉上到處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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