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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依舊無法動彈,無法抵抗,被迫清晰的感受著這種可怕的死亡方式。


    緊接著,他的意識逐漸模糊,循環往複的歌唱終於要聽不清了。


    他的意識一沉再沉。


    一邊是有人掐著他的脖子想要置他於死地,一邊是有人扯著腦袋想要將他屍首分離。


    他又好像掉進深海裏溺了水。


    江複庭痛苦的掙紮著,猛力嗆咳了一下,原本被濃鬱的鮮血染至昏暗的世界,突然出現了一個可望不可即的光點。


    那個白光很遙遠,卻毛茸茸又暖洋洋的。


    他眯了眯眼睛,往前用力一撲!


    “嘭!”


    江複庭感覺到後腦和手肘傳來一陣悶疼。


    他睜開有些發酸的眼睛,清晨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穿透了厚厚的窗簾,落在他的眼睛裏。


    哦,落在他眼裏的除了,光還有……


    江複庭還在剛才恐怖的夢裏,沒有完全迴過神,他半眯著眼睛,看見自己頭頂上方突然冒出影影倬倬的另一個腦袋,頓時猶如驚弓之鳥。


    他十分警覺的繃著子,下意識往後迅猛一退!


    “嘭!”


    清脆又響亮的撞擊聲應勢而起,後背頓時傳來一模一樣的被撞擊的疼痛。


    這結結實實的一撞,徹底把他從剛才那可怖惶然的夢裏,撞清醒過來。


    江複庭看清了眼前的人,先是意外了一下,接著橫躺在地板的子僵硬一頓,臉上浮現尷尬之色。


    大概是才睡醒,他的聲音有些低啞:“你怎麽一大清早就在這?”


    他慣例用怪罪的語氣,掩著自己麵上的不自在。


    白唐蹲在地上,低著頭饒有興致的打量著他。


    江複庭這副衣冠不整的狼狽模樣平時根本見不到,他跟看猴似的,越看越來勁,一邊說道:


    “我辦完事火急火燎的就過來了,誰知道這裏白天還晚上!誒!倒是你,睡覺的姿勢別出心裁啊,那麽大張居然都容不下你這個貴少爺的英姿。”


    江複庭被白唐這番揶揄的話弄得更加窘迫了,他默不吭聲的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衣褲。


    拍了老半天,總覺得有灰,幹脆不迴上,起來算了,他慢吞吞的拉了個凳子坐下,一時也沒問白唐來幹嘛,或者得到了什麽消息。


    明顯跟平時精明的他有些反常。


    白唐看出他的臉色不是很好,試圖緩解他的緒:“怎麽了?我看你剛才睡覺,睡得兇神惡煞,手還在拚了老命抓東西,不知道的還以為夢裏有誰要掐死你,你準備和他拚個你死我活的!”


    他這話原本隻是像平時一樣嘴欠的調侃一下,結果一說完,江複庭癱在桌子上的手立馬條件反的繃了起來。


    剛才還有些渾噩的眼睛,如臨大敵地一縮,一副對周圍保持著時刻戒備的模樣。


    “不是吧,你!”白唐被他草木皆兵的反應怔到了。


    他一股坐在上,然後緩慢挪過去,輕緩的拍了下江複庭的後肩:“你到底夢到什麽了?”


    江複庭從風聲鶴唳的狀態裏,稍稍放鬆了點,他捏了下眉心,有些疲憊的說:“我可能知道陳意歡夢到什麽了。”


    白唐依舊又輕又緩


    的拍著他的肩。


    於江複庭而言,白唐上總有一股特殊的魔力,他的氣息,他的味道,光是站在那裏,就能撫平自己焦躁不安的心。


    落在後肩的手,像冰冷的雪花,一片又一片的融進他的肌膚裏。


    江複庭被這冰涼又舒服的溫度點點滴滴洗滌著,這才連人帶魂的從先前的噩夢裏完全醒了神。


    他聲音有力了不少,緩緩道:“他來了,他越來越近,他們長得很像。”


    白唐聽著他說的話,臉色微不可查的變了變。


    江複庭繼續道:“夢裏一直在對我唱童謠,然後想要殺了我。不過……”


    他說著一頓,緩過勁來,也敢正大光明的看著白唐:“這些都還好,問題就在於,夢境的體驗太過真實了。”


    “我能很清楚記得夢裏他們殺我時的感受,這種感覺是非常可怕的,特別是對於普通人來說,他們甚至會混淆夢境和現實,將夢裏的敵對和防備意識帶到現實來。”


    白唐收迴手,正好撞上了他的目光,發現他的眼裏似乎裂出了一道很小的口子,將屬於人本的脆弱不小心掉出來,然後又驚慌失措的收拾迴去,變迴了以往麵不改色的鎮定。


    白唐刻意放緩了語氣,明亮的聲音像被暖陽烘烤過似的:“這就達到了對失蹤人的精神控製效果,先從根本上剝離他們的社會關係,和邊所有人漸行漸遠,即便失蹤,也不會引起他人過多的注意力。”


    “對。”江複庭認同的點頭:“昨天高雪又夢遊了。”


    白唐翹起了二郎腿:“你發現什麽了?”


    江複庭言簡意賅的說:“陳意歡長相的人偶,我懷疑……”


    他話還沒有說完,白唐的眼尾不自覺壓了下來,擺了擺手:“行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我這裏也有點有意思的消息,你想不想聽?”


    白唐說著還特意眨了眨眼睛,修長的睫毛像扇子一樣忽閃著。


    江複庭調了下坐姿,說道:“你說。”


    白唐對於賣關子這個行為一直以來都是有獨鍾,他照例往江複庭邊一靠,神秘兮兮的說:“兩個消息:一個有意思的,一個特別有意思的,你要聽那個?”


    他說到‘特別’兩個字,還若有其事的重重咬了下。


    江複庭前一晚的休息算不得太好,懶得跟他猜謎,直接往椅背舒服的靠了靠,將自己連來的神經放鬆片刻。


    他的雙眸有些倦怠的微眯著,直勾勾的看著白唐。


    平一直清冷自持的人,此刻鬆懈的模樣,有著說不出的別樣吸引力。


    白唐剛才還興致衝衝醞釀的一番話,忽然就說不出來了,隻好老老實實交代:


    “我查了他們兩兄弟的生死簿,兩個人的命格都有很大的問題,陸長枯的命早在他十九歲的時候,被人刺殺而亡,他原定命格本該活到六十八,因疾病亡。現在這樣屬於橫死,橫死的鬼,本應進入枉死城,但他用某種辦法逃脫了。”


    江複庭以為自己聽錯了,陸長枯不是好好的活著,怎麽又死了?


    就在他豎耳傾聽的時候,白唐無視他的冷眼警告,我行我素的往上一躺。


    他正要起去拉,白唐一臉享受的慢慢道:“我這麽說,你也


    應該猜出來了,如果死了的是陸長枯,那麽活著的那個其實就是陸長榮,隻是不知道什麽原因,冒名頂用了他哥哥的份。”


    江複庭消化著白唐說的話,突然明白自己每次看到陸長枯——不對,陸長榮時的違和感,究竟是哪來的。


    因為他根本不是陸長枯!


    不過是一個有著一模一樣皮囊的人。


    被這消息大力衝擊,江複庭幾乎本能的就正襟危坐起來:“還有一件呢?”


    “這個消息嘛——”白唐拖了拖尾音,飄忽的語氣出賣了他的底氣:“其實這消息也是從悠悠眾口的風言風語裏,拚湊出來的,沒什麽根本證據,但這方向確實提醒我了。”


    他的眼睛慢慢眯起來:“幕後主導出這些東西的人,很有可能和長生派有關係。如果真是的話,他們的掌門可能野心不小啊,不像是小打小鬧。對了,你還記得老孤兒院的結界嗎?”


    江複庭側頭看向上的白唐:“記得。”


    白唐的語氣冷下來:“能在我眼前,都發現不了的結界,可能不是什麽等閑之輩,長生派就是掌門也沒那能力。你跟了我一年,地府多亂,現在也不是完全不了解。”


    說到這種謀論,在家境世代從商的遺傳下,江複庭的腦子轉得飛快:“所以,有可能出了個高位者的叛徒。”


    “對。”白唐短促的應道,難得沒多說一句廢話:“他們很有可能和長生派達成了見不得人的合作協議,互利互惠。我們看到那麽多鬼沒被帶迴地府,那麽多鬼被圈,都是他們一起有意為之。”


    他聲音低下來,自言自語著:“就是不知道共同的得利點是什麽。”


    江複庭看著白唐,總覺得自己的被白唐玷汙過後,自己上看不見的灰也不算什麽了,幹脆一同坐上去。


    他躺在白唐邊上,突然說:“長生派真的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神器。”


    白唐晃動著垂在外的雙腳,盯著天花板,看了好一會,才意味不明的說:


    “這事先不急,挖一點帶一點的,總能帶根拔出來,何況本來就是猜測。不過我覺得陸長枯那人,你最好讓那個小警察,查一下他的dna做個確認比較好。”


    江複庭無言的點頭了下,也不管白唐有沒有看到,“人偶和失蹤者之間的份關係,周祁已經在整理了,等他發過來就能確認。還有那個李商,問題也不小。”


    他說著轉過頭來,盯著白唐。


    白唐應該也沒有休息好,眼皮自然惺忪的垂著,微微上挑的眼尾裏泛著細微的紅。


    他慢慢道:“你走的第二天我又去了趟孤兒院,他說十六年前,來了個因‘緣’相見的道士,給了他寶貝,還見過生病的陸長榮一麵,我一直懷疑那個道士,哪來的那麽機緣巧合?”


    “而且他嘴上說就那倉促一麵,沒有聯係,但是他昨天雇鬼想殺我。”


    白唐聽到有人還想暗殺他,瞪大眼睛,轉過臉來,和他大眼瞪小眼。


    不等他講完,就開口:“還有人這麽不長眼,嫌自己活膩歪了?”


    江複庭不鹹不淡的睨了他一眼。


    白唐這才正經的思索了下,有模有樣的撿著重點說:“那就是他撒了謊,沒說真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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