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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衝宿重重一點頭,目光又在他們身後的那些兵將身上一停,朗聲道:“眾兄弟大恩,黃衝宿銘感於心,話不多說,且等我片刻,黃衝宿再來與兄弟們同戰!”


    那些殘兵都發出善意的哄笑,一片朗朗之音,分明是入侵者,那些人的笑容卻豁達明朗,立時便有兄弟出來催他,道:“奎星君快去,莫讓仙子等急了,我等風燭殘軀還能竭力一戰,雖死無憾。”


    “快去吧!客套的話就別說了,我們等著見嫂子呢!”


    “快去快去,不要磨蹭!”


    “他日虛無歸處,我們也能談笑這一次大戰,哈哈,痛快!”


    “……”


    黃衝宿再不遲疑,手掌神息運轉,掌心蠶蛹立馬破裂,飛出一隻絢爛美麗至極的蝴蝶,速度如離弦之箭般迅速。


    吼!


    冰橋隱隱震動,站在上麵的神君神情冷肅,“來的必然是離的最近的第十八層地獄陰軍,嗬,第十八府君也親來了啊。”


    火光映亮了那些身穿統一製服的陰差無常,烏泱泱如同恆無邊際的黑色潮水,翻滾著朝神寂地獄湧動而來。


    角蛟眼中冷酷強定,隻淡淡站著,仿佛在等待什麽一樣,他身後的所有人也沉默的站著,握緊了兵器,眼裏是感慨的光。


    那黑色死水岸邊上的土地微微顫動著,仿佛被那些物性物質的陰軍驚擾,就連更深層底下的那些惡魔都要爬出來一樣。


    那冰藍色的前緣蝶吸食了黃衝宿的神息,煥發出最燦爛的光芒,翩躚著在空曠而盛大的神寂地獄裏飛翔。


    黃衝宿跟在它身後,小心翼翼護著那脆弱而美麗的生靈,那是月老處推出的新物種,當年曾在天庭紅極一時,許多小仙子都喜歡用它尋找自己的前緣。


    世事滄桑,月老都已然不存於世,卻不想這脆弱的、朝生暮死的生物卻還固執的繁殖著,在催它化生出來的主人遇見念念不忘的前緣時,就悄然消散,走完一生,隻彈指一瞬,卻瑰麗的讓人神往。


    神寂地獄說是地獄,卻完全不是那些陰森駭人的罪惡懲罰地,就連露出原貌的建築都不是想象中的頹喪陰森,相反,這裏很美。


    過了無欲之黑的邊緣層,第十九層並不黑暗,光線都是溫柔慈和的暖白色,天上掛著一輪圓潤而漂亮的月亮,那清冷而淡薄的光,讓整個地獄都美輪美奐。


    那些建築,都仿照的是天庭最早時的樣子,每一處宮闕,都有著天庭的影子,即便身處地獄,依然向往天庭,嗬,這些鬼啊。


    他追著那冰藍色的蝴蝶穿過熟悉的宮闕,踏著白雲也似的織錦,奔向等候他的愛人。


    神寂地獄並不如其他地獄熱鬧,連陰魂都少的可憐,鬼差更是寥寥無幾,他看見了許多不熟悉的九天墮魂遊蕩在神寂地獄的各個角落,有的在慢慢消散,有的瘋瘋癲癲自言自語,有的淚如雨下有的仰天長笑。


    他在綿延九萬裏的神寂地獄裏穿行,心裏無數情緒翻湧,身上的神息都不穩定起來,行走在清冷的神寂地獄裏,格格不入。


    他在綿延九萬裏的神寂地獄裏穿行,心裏無數情緒翻湧,身上的


    神息都不穩定起來,行走在清冷的神寂地獄裏,格格不入。


    刷!


    一道狠辣的黑色陰刃迎麵而來,他悍然不退,硬碰了一記,瞳孔中倒映出兩條飛撲而來的鬼影。


    就連身後,也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頭顱,身周縈著無數如同眼睛一樣的紅色光點。


    一方是入侵者,一方是護獄鬼差,再沒什麽好說,上來就是死手。


    靈氣為基,道法為輔,他們的戰爭簡單而兇狠。


    黃衝宿凝神看了,那幾個鬼形態不一,但能一眼看見的地方都繡著黑金色犀木紋,那是判官級別的的顏色。


    那頭顱口銜一柄流動血色光芒的的如意,另外兩個一人持筆拿書,一人手拿一把開山斧。


    登時陰風唿嘯,神光大盛。


    黃衝宿師從截教,本身修的“三花不老方”就是絕頂道術,後又融合佛教的舍利子修行道法和闡教大玄都的玲瓏內丹修道法,後雖失了舍利子玲瓏內丹,讓他修為大跌,這些年卻不曾荒廢。


    他手指翻出法印,又拿出那柄蘸鋼刀,與那三位判官級鬼差鬥法拚力,隻掀弄的神寂地獄裏的無數屋宇都倒塌蹦毀,悠悠刀起明霞亮,濃濃筆動陰風聚,往來護頂翻多次,反複渾身轉數遭。


    都是頂尖的人,勝負隻在數吸間。


    隻見那黃衝宿身浮半空,一刀斬下,就將那口銜血色如意的判官斬為兩半。


    那披散著長發的頭顱毫無反抗之力的被瞬殺,連那發出詭異咆哮厲音的如意都碎為粉末。


    黃衝宿猛然迴頭,又是淩厲至極的兩刀,斬碎那生死簿拓本發出的因果力,劈開那縈繞著碧綠鬼火的大斧,反震迴去的神力將那兩人齊齊震出百米開外。


    “好!奎星君果然厲害!”那手持生死簿拓本的判官丟開被斬成兩半的筆,冷笑。


    黃衝宿唇角上挑出一個邪意的弧度,道:“府君不出,你等皆是土雞瓦狗!滾開!”


    “好大的口氣!”那手持大斧的判官怒聲道,卻始終沒敢上前一步。


    那隻前緣蝶就停在他麵前,微微翕動翅膀,又離弦之箭一樣朝前飛去。


    黃衝宿手提蘸鋼刀,大踏步往前,不再看那兩位判官一眼。


    “你……”那手持大斧的判官怒目圓睜,方要上前,就被另一位攔住。


    兩人一起後退幾步,黃衝宿身形漸遠。


    “就這麽讓他過去?”


    “西方白虎七宿首宿,再來十個我們,也不是對手,嗬,且讓他去,那八位也不是吃幹飯的,能拖住他們一時,卻拖不了多久的。”


    “哼,那幾位這次也算是玩忽職守,竟然被人三番五次闖到了這裏”


    “禁聲!”頓了頓,那聲音繼續道:“府君不是我等能議論的,嗬嗬,還是關注那黃衝宿吧,等八府君齊聚神寂地獄,我們就等著見證這一場屠神戰吧。”


    “屠神……”


    “當然,無故入侵地府,你以為他們還能活著走出地府?二十八星宿,享盡榮耀的星君,會盡數折翼在此,盡數!”


    “……”


    他的行蹤已隱藏不住了,黃衝宿再不費心掩飾神息,一路高調而迅速,判官以下莫可阻擋。


    昨日已糜,前路可期,在千白年的等待和守望中,猶如一縷尋不到歸宿的遊魂,黃衝宿早將自己熬成最尖最利的一柄劍,此刻,那一柄劍已蹭然出鞘,為奔赴自己的歸宿,披荊斬棘。


    前緣蝶被他護的很好,此刻正輕輕煽動翅膀,為他指引得到救贖的路。


    而那個女子,那個他追尋了上萬年的女子,就坐在一處白玉高台上,神色悲戚的望著下麵,她雙腳還纏著鎖鏈,纖細的手死死扣著白玉高台的邊緣。


    這一世,她仍然死在生命最燦爛之時,她自己結束了生命,他還沒來的及好好守護她,她就如一尾枯葉蝶一樣輕飄飄的倒在了血泊裏,靈魂顛沛著迴到這裏。


    為他引路的前緣蝶歡喜的飛撲向她,繞著她飛了三圈,仿佛在提醒它的主人它已找到了他心中執迷已深的前緣,然後就停在她發梢上,散成細微的粉末,被陰風吹散。


    黃衝宿就站在沒有鬼魂的街上,看著那個女子。


    心如擂鼓,連緊抿的嘴唇都失去血色,但眼睛卻亮的可怕,猶如饑渴欲死的沙漠旅人突然看見能救命的綠洲一樣。


    她此刻還是死去這一世清麗而脆弱的樣子,留著及腰長發,穿著白色條紋連衣裙,細白的小腿露在外麵,輕輕垂在白玉高台之下,這一世,她叫呂菲。


    星雲纏繞,彩霞做景,星辰填瓦白玉做階,這就是披香殿,他們初遇的地方,他曾躲在那精美玲瓏的屋子裏,隔著屏風細細的看她的側影。


    他克製不住的身形顫抖,眼睛死死盯著那純白色的九天墮魂。


    那沉浸在悲傷中的靈魂還未從她自己的地獄裏出去,連靈蝶落身都未曾發覺,直至此刻,卻忽然垂下眼光,於朦朧處搜尋什麽也似。


    可他知道,她看不見他,如同之前見過的諸多靈魂一樣,渾噩在獨屬於她的囚籠裏。


    “玉女。”他抬手遮眼,喉結不斷滾動,終於從喉嚨裏擠出了兩個字。


    聲音又小又輕,珍稀到了極處,聽起來卻近乎瀕死還生的猙獰的兇狠。


    看著她不記前事卻還本能的將自己囚禁在披香殿,他隻覺那萬年飄搖不定的心倏然就定了下來。


    原來,他們都一樣,在不同的時空顛沛流離,卻始終固執的要迴到有彼此存在的地方。


    玉女突然淚流滿麵,肩膀顫抖不已,眸子裏都是哀傷。


    黃衝宿閉了閉眼,重重給了自己一個巴掌,左臉火辣辣的疼,他神色卻冷靜下來,周身神息湧動,他背後的空氣裏緩緩爬出兩隻吊睛白額大虎,雙虎肋下均生雙翼,自出來後,便猛地朝著那白玉高台衝去。


    ……


    白虎朝天咆哮,終於銜著那純白的女子靈魂從蹦碎的白玉台上一躍而下。


    “你是……誰?你想幹什麽?”那女子從渾噩中驚醒,“奇怪……奇怪……”她流著淚,白色的水霧從她眼睛周圍飄散,她哽咽著,說話都斷斷續續。“我好想哭……嗚嗚嗚……你到底是誰啊……我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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