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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酆獄眼中神采時聚時散,手中那短劍都有些握不住,她咬緊了咀唇,身體因為神智崩潰而瑟瑟發抖,腦海中的畫麵一幅幅散去。


    “五百年啊,那可夠我和蔚……”她又伸指點了點眉心,強行將被蒙塵驅散的靈慧魄收迴一點,但還是想不起來那個人的全名和臉。


    但她心裏知道,那個人很重要,很重要。


    五百年很長,夠他們在一起……很久呢。


    她抬頭看著那堵在門口的人,突然就一肚子火,本的朝著那邊揮劍,“要殺出去,嗯,殺出去,他在等我!”


    黃衝宿側身避過鋒銳的劍鋒,一抬手將反應遲鈍的女戰士推迴房中,冷笑,道:“殺出去幹什麽?”


    酆獄手指痙攣也似,握緊了劍,口中喃喃自語,道:“去釣魚,去看百鬼,百鬼……去親親他,去……去幹什麽。”


    臉上癡然一片,目中幾度惶惑。


    聽到這樣的自語,黃衝宿的眼睛忽然黯了一下,似乎有什麽無聲的東西彌漫上他的心尖,半晌,他看著那已經開始茫然的女子,轉過身,道:“蛟,你越來越婆媽了,這裏你自己收拾。”


    角蛟看著依舊身姿挺拔的女戰士,循循善誘,道:“你要迴去酆都,有人害你,你需要被保護,你是個,弱女子啊。”


    酆獄疑惑的看他,卻激烈的反抗,道:“我不是,不是,弱女子,我是,我是戰士,我要保護……”


    保護誰呢?那個單手托起她的男人是誰?怎麽想不起來?


    “我想要,想要手抄本的……”她突然想到了什麽,脫口而出,話至中途,思緒又突然混亂,失去靈慧魄的她,神誌已經全失,做事全憑天性,即便曾經最想要的東西,也輕易的就忘卻了。


    但給予她那段虛假記憶的天神沒有忘記,他知道,她最後一場夢,是與她應該成親的駙馬在清冷的日光下謄抄一本甜蜜的話本。


    一個念一個寫,她滿心歡喜,全心全意等著那本他執筆的謄抄愛語錄。


    角蛟微笑著,走上前去,抬手去抓她的劍,那女子卻驟然又是一劍刺來,繼而後退,警惕的看他。


    即便是主兇殺的神君角蛟,也不由佩服起這個女戰士來,她身體裏被放入了大量的幻夢石,靈魂都被那人間大麻一樣的東西侵蝕的麻木,現在還被驅散了靈慧魄,但她居然還能站著,甚至堅守心中一點清明,不肯合上智慧的眼睛。


    這是什麽樣的一個女子……烈烈風骨,堅韌如此,該讓世間多少男子汗顏?


    酆獄的眼睛裏有痛苦掙紮的神色,角蛟重又上前一步,問道:“你握著劍幹什麽呢?”


    酆獄提著劍,不知道該怎麽迴答,她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茫然的睜大眼睛,問:“我,我想要……幹什麽?”


    角蛟道:“你想要,複仇。”他緊緊盯著那雙琉璃色的眸子,單手扣住她的後腦,仿佛要將那些話印入她腦海一樣,緩慢的道:“你恨著這片土地,仇恨著擁有蒙塵的人,你將揮動你的長劍,帶領酆都鐵衛,踏平這個肮髒的土地。”


    “為什麽?”


    角蛟想了想,沒想出什麽好理由,隻好道:“因為夢想吧。”


    ……


    “到底行不行啊,別是這蠢東西真的把自己給轉傻了吧?”白唐看著又在前麵作妖的三尾獅子印,不信任


    的道,“這都轉了六次方向了,叫咱們漂洋過海的,是不是逗我們玩呢?!”


    周圍陰風習習,他們已經從黑暗的酆都城附近跑到了被假太陽光芒籠罩的地方,一路不停歇的從黑走到了白。


    墨赦依然踏著風,姿勢優雅威風八麵,白唐已經由原來的興奮轉變為如今的不耐煩,“咱們從晚走到早,過五關斬六將的,連個公主毛都沒看見,墨墨,你是不是畫錯符了,咳,要是畫錯了就說,我也不會嘲笑你。”


    墨赦道:“沒有錯。”


    白唐自己一個人已經巴拉了許久,乍然聽見他迴答,既驚且喜,立馬就諂媚道:“我就說呢,你怎麽可能出錯,一定是何蔚給的東西是假冒偽劣產品!”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的何蔚打了個噴嚏。


    白唐絲毫沒有隨口汙蔑無辜的羞恥,還憤憤吐槽道:“給人家女孩子送禮物,還挑一個偽劣產品,真是小家子氣!看,現在耽擱事了吧,成事不足,嘖嘖。”


    墨赦被他的強詞奪理震驚了一下,微微側頭看他。


    白唐一臉坦然,向前努嘴,道:“故障好了,不轉了,又繼續飛了,快跟上。”


    墨赦也隨即跟上,看在多年友情的份上,還是為何蔚辯解了一句,道:“那是真的,第七府君的官印。”


    “哦……那他居然拿官印做定情信物,忒沒職業操守了吧,色令智暈的典型,嘖嘖,那麽貌美的女嬌娥,還假裝不情不願呢,虛偽!”


    墨赦:“……”感覺越描越黑了。


    地獄幅員不知多遼闊,此時他們正行在地獄第八層的邊緣,遠遠就看見那一座耀眼的冰晶城市。


    “那是第八層,冰山地獄。”墨赦帶著白唐從天上掠過,那浩大的城池盡數收入眼底。“寒冰地獄以寒冰著稱,現在,主要發展的冰上樂園。”


    地獄共十九層,設有十九府君,上十層處在冥河之上,分列在地獄各方,其主事府君又稱閻君,全是凡人的叫法,下九層處於冥河之下,據說呈環形,一層摞一層,大圓套小圓,最小的圓直徑……不可估量。


    地獄多水,但幾乎所有的水都是以冥河為源頭,流經各地,雖發展出了不同的功能,但本質上其實都一樣。


    白唐一路上慫恿墨赦八卦,路過一處地獄,便要他講一講那地獄的情況,之前已路過七處地獄,這是第八處。


    墨赦已不需要他開口再問,就已經十分上道的開始解說。


    “第八府君襲牙,早年就將冰山地獄一分為二,一半做刑罰受苦用,就是那黑色的一邊,一半做旅遊創收用,就是亮的那邊。”


    盡管已見識到了第一獄到第七獄的富麗堂皇和大氣,但白唐還是忍不住被這座城市震撼。


    半黑半白的城市大的幾乎無邊無際,從天上俯瞰,就如同在看一處無邊無際的大草原,草原上還種著無數會發光的植物。


    墨赦帶著他從高空慢慢的降落下去,那些高樓大廈一點點浮現在眼前,盡管周圍籠罩著一層稀薄的白霧,但絲毫不影響冰晶城市的壯觀。


    那官印還在往前飛,徑直要穿過那座城,墨赦見機早,早在進入城市前就一抬手,將那東西硬扣了下來,揣進兜裏,兩人這才大大方方進了城。


    地獄管理中心的城市就是跟酆都那種小地方不一樣,城門大開,沒有守衛


    ,車如流水馬如龍。


    到處都是瑰麗無比的冰雕,白唐隻看的眼珠子都不會轉了,他拉著墨赦道:“第一層的工業區雖然也涇渭分明,但沒有這一層漂亮,第二層到第六層也各有特色,但要說精致,還得是這層,你還別說,死了的藝術家就是比活的好,看看這雕工,我打賭,那啥江的冰雕肯定及不上這裏萬一。”


    墨赦這麽些年,也是頭次這麽深入的重迴地府,對這翻天覆地的變化也很有感觸,他看著那向著遊客賣萌做二龍戲珠樣的青麵獠牙鬼,心底很感慨,下意識接口道:“賭什麽?”


    “賭鬼使吧,我輸了就把玉九送給你,咳,贏了,你給我做鬼使。”


    墨赦側目看他,感覺他不要臉的功力又上一層樓。


    白唐輕咳了聲,似要覺著自己臉皮頗厚,也不等他迴答,視線就轉到了別處。


    他摸了摸口袋,一把空,又去摸墨赦的口袋,十分不客氣的摸出幾張陰抄來,去問擺攤的小鬼定製了兩個十分精致的冰雕人,隻有拇指大小,但神態樣貌像足了他和墨赦,咳,他還囑咐讓那小鬼給他雕頭發。


    奈何做冰雕的小鬼很有操守,堅決不肯,說要實事求是,頂著白唐的殺人視線給雕了個光頭。


    白唐捏著冰雕迴去,十分鬱猝。


    墨赦安慰道:“也好看。”


    白唐撇嘴,心說禿子有什麽好看,但念在咱們是要找公主的份上,不能太張揚,就算了。


    正想著,卻見迎麵就行來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白唐粗略估計了下,小聲對墨赦道:“起碼e,不,應該得有f罩杯,胸前吊著那麽大兩球,也不知道重不重。”


    光可鑒人的街道上來來往往許多陰魂,大多身材姣好,十分惹人,蜂腰肥臀,前凸後翹如果不看臉的話,完爆人間女明星絕壁沒問題。


    墨赦的聲音沒什麽起伏變化,道:“你很感興趣。”


    白唐跟他相處久了,一聽就聽出這裏麵的內在含義,聯想上次看片的經曆,大腦立刻做出反應,道:“沒,就是好奇一下地獄的神奇物種,也不知道人死了是不是還會二次發育。”


    墨赦道:“不會,你看到的隻是個例。”頓了頓,繼續道:“要找酆獄,別瞎想。”


    白唐斜眼看他,道:“你怎麽知道我瞎想,嘖,墨墨,以己度人是不對的。”


    墨赦對他倒打一耙的事習以為常,道:“哦。”


    然後伸手一拉他,白唐慣性的隨著他的力道側身,剛好避開“f罩杯”的撞擊。


    那張濃妝豔抹的臉上倏的翻過兩個白眼,對這兩不解風情的家夥十分鄙視。


    白唐幹幹的笑,跟著墨赦繼續穿街過巷。


    在他們離開不久,街上突兀的出現一個身穿銀灰色立領長衣的男人,他身邊正站著那“f罩杯。”


    “府君,我看清了,就是他。”那女人道。


    襲牙負手站著,做出望天的姿態,道:“是就是吧,隻要不是來搗亂的,隨他去。”


    “是。”那女人道。


    “唔,地獄最近翻騰的厲害,可別把我們卷進去,哎,創業艱難,守業更難。”


    “府君說的是。”


    “聽說酆獄把陰帝令送出來了,他該不會跟這件事有關吧?”


    “府君,我這就去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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