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一路開進軍營,停了下來。


    慕容清音自己推開車門下車,看容易也下來,對檮杌道:“你帶他到處轉轉吧,別再讓我聽到你嘴欠。”


    “嘿嘿,老大放心。”檮杌伸手將容易拉到身邊,也順手揉了揉少年的頭發,“保證不讓人欺負了他。


    ”嗬嗬,除了你,誰會欺負他?”孟極哼了一聲,對慕容清音道,“督軍,還是我帶他吧。”


    “也好。”慕容清音點了點頭,覺得的確孟極更妥帖,“那就麻煩你了。”


    “這有什麽。”孟極笑得友善,“我還挺喜歡這小兄弟的。”


    ……


    ……


    等慕容清音忙完軍務去找容易的時候,正看到少年跟在孟極身邊,和幾個士兵說話。


    少年的臉上掛著笑容,眼中全是羨慕。


    這樣看起來,倒是像個正常的孩子了。


    他笑了笑走過去。


    一個年輕的小戰士先發現了他,立刻笑了:“督軍。”


    他一喊,大家都抬起頭來,紛紛笑著和慕容清音打招唿,容易也混在人群裏。


    慕容清音走過去,抬手揉揉容易的頭發:“怎麽樣,還習慣?”


    “嗯。”少年用力點點頭,仰著臉看他,一雙漂亮的杏眼全是期待,“督軍,我可以當兵嗎?”


    “想當兵?”慕容清音一愣,笑了,“可以,你想做什麽都行。”


    “謝謝督軍。”少年歡喜地說。


    “謝什麽。”年輕的督軍看著少年眼底的光,覺得這孩子真好哄,一句話就能這麽開心。


    他看了一眼靶場,笑著道:“走,帶你去打靶。”


    “好。”


    慕容清音笑著拉起孩子的手往靶場走。


    有小戰士好奇的問孟極:“團長,那小兄弟是督軍的弟弟嗎?長的可真好看。”


    “他啊。”孟極笑笑,“和你們一樣,都是督軍的兄弟。”


    ……


    ……


    在軍中呆了一日,等到迴去的時候,容易的精神看起來好多了,不像早晨一般蔫蔫地。


    “你要是喜歡,明天還讓孟極帶你去。”看孩子高興,他也高興。


    這樣的孩子就像是花,正該是綻放的年紀,怎麽能被關在吃人的牢籠裏枯萎掉。


    “督軍真好。”容易仰頭笑著,眼神清澈。


    慕容清音沒說話,隻是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


    兩人下車,府上的管事迎上來:“督軍,鳴鳳班的皮班主來了。”


    容易臉上的笑容戛然僵住,下意識地往慕容清音退了一步。


    慕容清音迴頭看他一眼,又揉了揉他的頭發,輕聲哄他:“別怕,有我。你跟孟極去玩吧,晚些我過去找你。”


    “嗯。”容易怯生生的答應一聲,眼神有些忐忑。


    慕容清音俯身平視著他的眼睛,笑道:“相信我,我不需要拿你去和任何人做利益交換,別擔心。”


    “嗯。”容易點頭。


    他在怕什麽,連他自己也說不清。


    曾經父親也這樣看著他的眼睛說話,可是後來他出去了就再也沒迴來。


    這種亂世,誰不是朝不保夕?


    就是這督軍府,今日姓容,明日姓李,後日姓孫……


    他怕極了慕容清音步前麵幾個督軍的後塵。


    似乎比擔憂自己的前途更怕。


    慕容清音生在蜜罐子裏,少年從軍,雖然也吃過敗仗,但是總體來說還是順利的。


    所以他不懂容易的擔憂。


    青年笑著捏了捏容易的臉,轉身離開了。


    容易站在原地發呆。


    孟極走過來喊他:“容易,走吧,我送你迴房。”


    ……


    ……


    慕容清音踏進前廳的時候,皮班主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看他來了,慌忙站起來,諂笑著和他問好:“督軍,小人是鳴鳳班的班主皮鳳生。”


    “我記得。”


    慕容清音點點頭,自己坐下,看了皮班主一眼,道:“皮班主請坐,請問這麽晚來找我,有事嗎?”


    亂世求生不易,有些事情也不能完全歸咎於這班主,所以慕容清音的語氣還算客氣。


    皮班主千恩萬謝地坐下,笑得兩條眼睛都眯成了縫:“容易蒙督軍厚愛,在府上叨擾了許久,小人此來,是想來接小徒迴去。”


    “嗬。”慕容清音嗤笑一聲,抬眼看了一眼皮鳳生一眼。


    “怎麽,你不是把他送給本督軍了嗎?”慕容清音勾唇,笑容清冽。


    “送人的禮物,還有要迴去的道理?”


    皮鳳生大約也沒想到慕容清音會這麽說,臉色一白,猶豫了片刻,還是咬著牙道:“督軍,小徒年幼,若是有什麽得罪之處,萬望督軍莫要怪罪,小人必定接他迴去嚴加管束……”


    “不必。”慕容清音一口迴絕。


    “那孩子與我投緣,我留下了。你迴去吧。”


    皮鳳生經營鳴鳳班三十多年,冀州的督軍換了七八任,他的鳴鳳班都巋然不動,穩坐冀州第一戲班,自然有自己活下去的辦法。


    相對於這些掌握著兵權的大人們講,他也不過是個小老百姓,他活下去的辦法,自然就像是牆頭草,隨風倒。


    可是今日這話,他卻大著膽子沒有接:“督軍,小徒還是個孩子,您……您若是喜歡,我隨時送他來府上給您唱戲就是。”


    他想說,您稀罕夠了,還是把孩子還給我吧。


    那小孩跟著他或許會受些苦,但是至少能在這亂世討出一條命來。


    可是留在這督軍府,將來萬一軍變,再讓那孩子死一次嗎?


    更何況,誰知道這督軍是什麽性子。


    能兩年的時間拿下兩州地盤的狠角色,難道會是什麽好人?


    他那小徒弟雖說養的不精細,可是自從成才後,他便不曾打罵過了。


    將孩子留下送死,他於心不忍。


    慕容清音看到了皮鳳生眼中的擔憂。


    但是他不知道這擔憂有幾分真情,還是說戲唱多了會演了,也不想去猜:“送來送去多麻煩,就留在我這裏,不是更省心?”


    他靠在椅背上,翹著二郎腿,懶洋洋地問,語氣中帶著嘲諷。


    皮鳳生歎了口氣,覺得自己和這位油鹽不進的督軍繞不下去了:“督軍手中握著三州地盤,手中十來萬條槍,要什麽樣的人都會有,我這小徒兒,您能稀罕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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