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音冷冷地哼了一聲,用眼神止住準備出去的孟極。


    “不必管他們,他們又沒點名是說我。”慕容清音淡然說。


    “可是——”


    “沒有那麽多可是,就算是說本王也無所謂,我還不至於聽不得這點兒閑言碎語。”慕容清音仍是沒什麽表情。


    孟極懷疑王爺已經瘋了。


    慕容清音隔著屏風往外看了一眼,神色平靜:“本王能做,就不怕他們說,沒關係。”


    他並不在意他們說什麽,一兩句話而已,說太難聽的傳迴去自有他們的爹娘替他動手。


    屏風外,那被稱為蘇公子的人拉過身旁俊秀的少年:“我什麽意思,錢公子不知道嗎?倒是錢公子,不如解釋下,這般挑刺兒,是何居心?”


    蘇?


    這是,蘇子墨?


    慕容清音勾唇笑了笑。


    謔,這人,還真是厲害,和前世一樣,沒有他不敢說的話。


    上輩子敢一邊當麵罵自己心狠手辣,一邊拽著自己爭執該如何澄清吏治。


    上輩子這小子沒死在自己手裏,真是他最後的良心了。


    這小子,這次帶了個小公子?


    慕容清音倒是覺得這人比以前更有趣了。


    慕容清音站起來:“罷了,由著他們說吧,那個蘇子墨,多關照些,這小子是個人才。”


    “蘇公子屬下知道,可是那個錢……”


    孟極有些憤慨。


    “沒什麽事,看看是誰家的孩子,找個人上門通知一聲也就是了。”慕容清音聽著外麵的學子嘁嘁喳喳,不太感興趣。


    “留兩個人看著,說什麽不必在意,裏麵有膽識有學問的,好好留意著。”


    他站起來往外走去。


    外麵的舉子們還在爭吵,侃侃而談。


    話題無外乎什麽哀帝董承,什麽韓子高……


    甚至是哪家南風館的頭牌更俊俏,更讓人心動。


    蘇子墨已經不再參與討論,與自己的小公子交頭接耳的說什麽了。


    也有幾個年輕人全程沒有參與話題。


    也不乏有人厭惡而且反感這個話題。


    反而有幾個看著年紀一把的老舉子,談論的熱火朝天,興致勃勃。


    慕容清音往屏風外看了一眼,冷笑一聲。


    年輕人胡鬧也就罷了,一些須發皆白的糟老頭子,也他媽跟著八卦這種事情,就沒出息了。


    慕容清音默默記住了集會中那幾個迂腐卻又猥瑣的老男人,這幾個一個都別想上榜。


    他記仇,並且尤其討厭蠢貨。


    還是又醜又老的蠢貨。


    都該死。


    章和六年六月


    容易已經在北疆三個月了。


    今天是六月十六,他的生辰。


    不過容易不怎麽有這個意識。


    畢竟年輕的帝王也沒正經過幾個生日。


    盛夏的雲都城氣候極差。


    常常是清早醒來還要穿著厚重的棉衣,至中午時穿著紗衣都嫌熱了。


    縱然大帳裏有嵇子紹堅持讓人從祁連山上運下來的冰,大帳中還是悶熱的。


    容易卻像是完全沒有覺察到一樣,一身甲胄,專注地盯著眼前的沙盤。


    汗水從容易光潔的額頭滑落,滴在沙盤上。


    少年渾不在意。


    有重明謀劃,他的計劃比前世更順利。


    如今犬戎內部一片混亂。


    縱然大夏強敵在前,犬戎王室的幾兄弟仍不忘爭權奪利。


    若不是犬戎鐵騎實在戰力強橫,容易覺得他現在應該已經拿下犬戎王庭了。


    如果進度夠快,年前他就能把犬戎逼進絕境,全部絞殺。


    最差來說,也能把犬戎殘部趕進大漠,讓他們沒能力再跨越祁連山。


    “皇上,有客人拜訪。”檮杌從外頭進來,樂嗬嗬地說。


    “朕沒空,不見。”容易正在測算攻占犬戎王庭所需要的戰力,聞言不耐煩地說,“有什麽事讓他們去找司衛和賈絳。”


    “那可不行。”檮杌的聲音一本正經,“客人點名來見您的。”


    “煩不煩啊,什麽客人非得朕——”


    年輕帝王憤然扔下手中的旗子,罵罵咧咧地迴頭,然後愣住。


    帥帳門前,站著個身著玉色袍服的青年,搖著折扇,笑著看他:“怎麽,不歡迎本王?”


    慕容清音站在營帳門口,難得笑得輕鬆愉悅。


    “小,小皇叔?”容易呆住,怔怔地看著站在帳前的人。


    片刻,容易揉了揉眼睛。


    他是最近熬夜熬太狠,出現幻覺了嗎?


    怎麽可能是小皇叔啊!


    看孩子沒反應,慕容清音笑著搖了搖頭,收起折扇,上前敲了一把容易的頭:“傻了,還是不認識本王了?”


    “小皇叔……”容易傻愣愣地看著他,眨了眨眼睛。


    “小皇叔!”容易終於迴過神來,一把抱住慕容清音,將人打橫抱進懷裏。


    “啊,容易,放我下來!”慕容清音被嚇了一跳。


    所幸檮杌已經退了出去,還貼心的給放下了帳門口的簾子。


    少年愣了下,笑著將慕容清音放下來:“是我唐突。”


    “說什麽渾話啊。”


    慕容清音整理下衣服,聞言想摸摸他的頭,然而看容易一身鎧甲,有些無奈:“怎麽在大帳中還穿著重甲?”


    “打算等下偷襲他們啊。”容易笑了起來。


    大約是這三個月一直在外麵奔走,容易的膚色較之前黑了許多。


    此刻,少年的笑容爽朗而又燦爛,恍如盛夏時節成熟的麥浪,熱烈迷人。


    慕容清音怔住:“今日還出去?”


    “今日不可以?”容易一臉迷茫,並不覺得今天有什麽特殊,“清音哥哥如今出門也看黃曆了?”


    “傻子。”慕容清音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檮杌,去給本王取一套甲胄,本王和皇上一起去。”


    他轉身衝外麵吩咐。


    容易一愣,笑了:“清音哥哥要一起來嗎?”


    “不歡迎?”慕容清音挑眉。


    “怎會,小生不勝歡欣。”容易笑著握住他的手。


    檮杌很快捧了一套甲胄進來,樂嗬嗬地送到慕容清音麵前:“一直準備著呢,爺。”


    慕容清音笑著接過甲胄:“怎麽樣,現在走嗎?”


    “本來需要等等,現在不需要了。”容易看了一眼滴漏,笑道。


    “快去快去,還來得及迴來陪你用晚膳。”


    曾經需要庇護的少年如今已經長成了可以與橡樹並肩的木棉,高大、英武,而又可靠。


    慕容清音換好甲胄,和他的少年對視一眼,相攜出了營帳。


    來得及。


    必須來得及。


    他還要陪他的少年慶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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