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音躺在容易身邊,覺得心裏無比踏實。


    孫野在兩人靠在一起的手上纏繞上一條紅線,


    紅線繞過兩人的手腕,勾住兩人的小指,最後係在一起。


    做完這一切,孫野嬉笑道:“好了,王爺可以睡覺了,末將這就送您去見皇上。”


    她這樣嘻嘻哈哈的態度,讓檮杌覺得好像是要把王爺送走一樣。


    青年用力抿住嘴巴,不讓自己說出聲來——那個,他不太適合說話,尤其是在孫野麵前。


    慕容清音握住容易的手,與少年十指相扣,閉上了眼睛。


    他的耳畔傳來了孫野高高低低地吟誦。


    古老的咒語,恍若安眠的歌謠……


    慕容清音的意識漸漸模糊……


    等到慕容清音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自己站在一片刺目的銀白色光團中。


    他閉了閉眼,慢慢地適應了周圍的強光。


    與第一次出現在那片虛無空間一樣,他依舊在虛空之中。


    慕容清音皺了皺眉,低頭,看到自己的右手小指上有一點點若隱若現的紅光,一直綿延到光暈的深處。


    慕容清音循著紅光往前走去,心底愈發忐忑不安……


    容易的夢裏是什麽?


    有沒有黑暗,有沒有血腥,有沒有……


    他會不會害怕,會不會絕望,又會不會思念自己?


    慕容清音循著紅線往前,越走步子越快,心裏卻更忐忑了……


    銀光漸漸變弱……


    慕容清音的眼前出現了兩個模糊地人影。


    慕容清音努力分辨著眼前的人影,然後愣了。


    那,似乎是容易和自己?


    他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


    怔了片刻,慕容清音又往前走了幾步,隱隱約約聽見了容易的說話聲。


    “你才蠢,你不蠢你為什麽對容昭沒有任何防備!”


    “我沒有防備?你有?”


    ?


    慕容清音愣了愣,這兩個聲音……


    光暈中站著兩個容易,一個白一些,一個高一些。


    一個穿著朱紫龍袍,一個穿著明黃龍袍。


    兩個容易在光暈中執劍相向。


    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招式,打的不可開交。


    兩人嘴裏還在不停地爭執。


    乒!


    一聲金屬碰撞的響聲,接著一個容易開罵了:


    “我蠢?我蠢還不是因為你蠢!若不是你蠢,我會傻到讓容昭拿到兵符?”


    “你胡說,容昭根本沒有拿到兵符!”


    另一個容易不假思索地反駁。


    慕容清音呆了呆,忽然覺得好笑。


    他因為容易一直昏睡,擔心地要死。


    可結果呢?


    容易在夢裏和自己吵架!


    慕容清音驀地往前疾走幾步,幾乎是下意識地喊出聲來:“容易?”


    遠遠隔著光暈的兩人驀地迴頭,慕容清音僵住。


    容易,兩個容易,兩個容易同時向自己跑過來了!


    慕容清音僵在原地,一瞬間有些想轉頭往迴走……


    不是,一個容易已經很……


    現在有兩個!


    而且,兩人的手上都纏著紅線!


    慕容清音呆呆地看著兩個容易撲進自己懷裏,一左一右的挽住自己的胳膊。


    兩個容易同時看向慕容清音,淚汪汪地:“小皇叔(清音哥哥),他欺負我!”


    ……


    慕容清音試圖掙開兩邊的熊孩子,扯了一下,沒扯動。


    他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你們倆先鬆手,和我說說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這怎麽,還有一個在模仿自己啊?


    他看了一眼二十歲的容易,大概明白了。


    好,容易把自己分裂成倆了。


    一個的意識還留在前世,沉浸在失去中不可自拔;而另一個幼稚的像個孩子,還動不動發瘋……


    慕容清音頭大。


    “我先說!”兩個容易同時開口。


    兩人互相瞪了對方一眼。


    一個麵色陰沉,一個一臉倔強。


    慕容清音歎了口氣,掙出手揉了揉那個幾乎是自己高仿的容易的腦袋:“別這麽陰沉著臉看他,他也是你。”


    少年容易氣惱地瞪大眼睛:“小皇叔,你居然哄他不哄我!”


    少年說著,已經兩眼淚水,看著委屈而又純真,楚楚可憐。


    慕容清音:……


    “你先鬆手,我也哄你。”他瞥了容易一眼,語氣頗為無奈。


    小混蛋,抓著他的胳膊那麽緊,他掙都掙不開,怎麽哄他?


    慕容清音的心底,還是向著少年容易。


    畢竟是他們一直生活在一起。


    可是看著青年容易滿臉陰鬱,即便站在自己身邊,也仿佛無人在意,他又忍不住心疼。


    那也是容易啊。


    是為了救自己,被遺棄在前世的容易。


    慕容清音這三日裏,聽興揚道長與孫野講了很多裂魂重生的事情,知道那是怎樣一個痛苦而又充滿了罪孽的過程。


    成千上萬人的死亡……


    死的人越多,湧入地府的靈魂越多,越有希望敲開地府的大門,換迴施術人想要的魂魄。


    他不信自己教出來的孩子會視人命為草芥,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戰爭……


    無盡的戰爭。


    前世他去的早,大夏四至強敵未滅,若是容易願意,有的是仗可打。


    容易要發動一場又一場的戰爭,要親自參與到這一次次的廝殺中……


    要獻出他最重要的記憶……


    要被他所愛的人遺忘……


    那成千上萬死去的魂魄,成為他敲開地府大門的磚石。


    而啟動此術者的魂魄會被在這個過程中死去的冤魂生生撕裂……


    用施術者被撕裂的魂魄,為在忘川中遊蕩的魂靈,搭起一條往生的路……


    慕容清音又歎息了一聲。


    他是踩著容易破碎地魂魄重生的啊。


    他踩過的碎片,跟著重迴來世……


    他踩不到的,永遠留在虛無之中……


    慕容清音閉了閉眼睛。


    再睜開眼睛時,看著兩個容易的眼神溫潤而又深沉:“容易,跟我迴去吧。”


    “小皇叔,你要我還是要他!”少年容易委屈巴巴地問。


    青年容易眸色一暗:“清音哥哥,你又要趕我走,是嗎?”


    青年容易的唇角綻開一抹淒涼地笑容,眼中蘊著流嵐霧氣。


    他已經被拋棄過一次又一次了,沒關係,再多一次也沒關係。


    慕容清音抬手牽起那條連著青年容易手指的紅線:“又胡說,都是你,我怎麽會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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