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揚道長入宮後三天,孟極迴來了。


    青年入城後,顧不得更衣整理,一路疾馳到宮門前,下了馬就往前衝。等到人趕到慕容清音麵前的時候,真是滿麵風塵,人都瘦了一圈兒。


    “王爺,鎮魂鈴一直在宮裏!”青年甚至顧不上行禮,第一句就是這個。


    慕容清音愣住:“果然在宮裏?可……”


    他猛地睜大眼睛:“那個匣子!”


    宮裏王府,沒什麽寶物是他不知道的,唯一可能的就是那個匣子!


    “對,就是那個匣子!”孟極喘了口氣,緩了過來,這才記起來自己見到王爺還沒行禮,就要跪下。


    慕容清音擺了擺手:“罷了罷了,別行禮了。既然鎮魂鈴在,李無名,去請興揚道長……”


    “王爺,現在先不要麻煩興揚道長了。”孟極又開口道,“鎮魂鈴,隻有興揚道長不成,還得六詔巫王在。”


    “六詔巫王?”慕容清音皺眉,“這……”


    “王爺別擔心,六詔巫王孫野,就在荊國公麾下,她都清楚,如今應該也快到了。”孟極看自家主子又有些急了,趕緊解釋。


    “嗯?”慕容清音搖了搖頭,笑了一聲,“黎淵厲害了,六詔巫王都能收在麾下。”


    雖然知道慕容清音並沒有猜忌黎淵,孟極還是開口解釋了一句:“王爺您沒見過那位巫王大人……她……您見了就懂了,荊國公也是我去那日,才知道她的身份。”


    “有意思。”慕容清音看孟極欲言又止的樣子,大概猜到了一些。


    看了一眼黑了幾個色度的孟極,慕容清音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迴去歇歇,這幾日不用當值。”


    孟極嘿嘿笑了兩聲:“屬下迴去洗個澡就行,一身風塵,都快臭了,別熏著爺和皇上,這幾日隻有檮杌在跟前,委屈皇上了。”


    慕容清音難得笑得輕鬆和煦:“檮杌是蠢了些,但是皇上難道還會吃虧?委屈檮杌了才是。”


    孟極也笑的更開懷了:“那可不一樣,檮杌那個反應能力,被皇上欺負死,他也發現不了啊。”


    慕容清音笑著丟給他一個果子:“虧你們還是兄弟呢,得了,別貧嘴,歇著去吧。”


    孟極這才行了個禮,放心的退了出去。


    至少如今,就不擔心皇上鬧了。


    就皇上被王爺嬌慣出來的臭脾氣,真讓皇上素兩年,他怕皇城都被皇上掀翻了。


    慕容清音看孟極出去,笑著搖了搖頭。


    這小子。


    他轉身坐下,翻開手中的折子,終於能靜下心來了。


    這幾日,為了鎮魂鈴,他焦灼地厲害,又不能讓容易看出來,還得天天裝作若無其事地模樣。


    天知道,他牙都快痛死了,東西都吃不下。


    慕容清音揉了揉腮,不自覺地鬆了口氣。


    這樣想著,慕容清音又覺得心理不平衡了:“來人,去請皇上過來,歇了這些日子,也該來看看折子了。”


    “喏。”鹿蜀答應一聲,匆匆退了下去。


    所以,到底要不要告訴老大,孟老大罵他啊?


    想了想,鹿蜀決定還是不說了。


    他們家老大的確傻,孟老大也沒說錯啊。


    可憐容易好日子還沒過一個月,又被慕容清音拽了出來,苦哈哈地伏在案頭看折子:“小皇叔,你好黑的心,我還是個病人啊。”


    這些折子都好煩啊。


    涿州刺史劉存祿:問王爺安,章和五年十月十五。


    涿州刺史劉存祿:問王爺安,章和五年十月十八。


    涿州刺史……


    容易撅斷一支湖筆,這個劉存祿,他要免了他!十月下半個月,他問安折子遞了十本!十本!


    他們涿州的驛馬是都閑死了嗎,值得他天天請安?


    再看看其他的……


    哦,滁州有雨。


    滁州有雨是四月份的事了,他十月份遞折子?前麵六個月他是死了去投胎了嗎?


    還有這個,漳州發現了一株大珊瑚。


    哦,然後呢?


    怎麽,邀請他去漳州看看?


    開采珊瑚勞民傷財不說,連海底的魚都少了。長此以往,漳州漁戶無以為生。小皇叔三年前就下了禁采令,這個漳州刺史是不識字還是不想幹?


    許都這個看著倒像是正經事,可是,你不報前幾個月的,隻報來許都這個月的物價有什麽用?他不去許都買菜,不用菜單!


    容易推開眼前這堆折子,生無可戀。


    慕容清音看他一眼,笑了:“這就受不了了?”


    容易揉了揉太陽穴,淚汪汪地看著慕容清音:“小皇叔,好哥哥,我能不能把這群蠢貨都剁了?”


    他有厭蠢症,忍不了一點。


    慕容清音輕笑一聲,拍拍少年的肩膀:“忍一忍,明年春闈選出新人來,給他們換一遍血。”


    重生後,前幾年他一直忙著四處征戰,至今未曾開恩科,比前世晚了兩年。


    他記憶中前世那些忠良之士,他用了不少。但是有些人是那次科舉中嶄露頭角的,他還要等等,等明年出了成績。


    “這幾個至少換了吧。”容易忍無可忍的抖抖手裏的這幾本折子,“別人我不管,這個劉存祿,你要是不換,我就隻能去把人砍了。”


    “說真的,這蠢貨,就是讓檮杌去,也不會更離譜了。”少年將那幾本折子往慕容清音麵前一丟,看一眼都覺得惡心。


    慕容清音瞥了一眼那幾本折子,笑了:“好,換。”


    劉存祿啊,年輕的時候倒也是個有本事的,隻是如今你年紀大了,倒是有些糊塗了。


    榮休迴鄉也好。


    他本想等這次恩科之後,既然容易討厭,換了也行。


    於是,十天之後,涿州刺史劉存祿接到了讓自己迴鄉恩養的免職令。


    同日,剛剛升為涿州的司馬的程少卿被擢為刺史。


    劉存祿暗自竊喜,程少卿一頭霧水。


    劉存祿已經年逾六十,真的無心官途了。


    不然當年文章錦繡、執筆如刀的探花郎又怎麽會寫出這種糊塗折子。


    程少卿心裏沒底:“劉老,您給個建議,我這……”他才從下麵的縣令升上來半個月,沒有任何政績就接著提拔……


    他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犯了什麽忌諱,朝堂裏的貴人想要讓他犯錯,然後名正言順地弄死他。


    劉存祿笑著拍拍年輕人的肩膀:“想多了,我這種老糊塗,王爺都不殺我,你啊,前途大著呢,好好幹吧。”


    “當真隻是讓我大膽幹?”程少卿忐忑。


    “放心幹吧,京裏最大的那位,就是你的靠山。”劉存祿笑眯眯地。


    這年輕人秉性不錯,待人謙虛恭謹,做事大膽穩妥,王爺眼光毒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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