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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農村人講究入土為安,但凡是死人一下地,沒有特殊原因是絕對不會再拋開的,之前老六他爹娘想著給孩子配個陰婚,讓娃娃到了陰間也能娶上媳婦,這才下定決心把老六的墳給刨了,可沒想到這才過了沒多久,又要再刨一次。


    村支書在旁邊愁的把煙葉子都快嘬到嘴裏了,他擔心給老六開棺這事萬一要是傳將出去,村民們吹起邪風來會影響村委會的社會主義大船風帆,


    於是他便給我們下了死命令,說開棺驗屍可以,但是決計不能讓村裏其他人發現,隻能夜裏偷偷的幹,而且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這事兒和他這個村支書有關係。


    老高大哥衝他腳底下啐了一口,罵他慫蛋包,讓他有多遠滾多遠,本來也沒指望他能幫上什麽忙。


    我心想這刨的是人家涴口村的祖墳,咋就跟人家沒關係了,俗話說得好,別把豆包不當幹糧,人家怎麽說也是個村支書,如今我們在人家的一畝三分地上活動,多少還是得仰仗著點人家的麵子。


    我怕倆人真的鬧僵了反而弄得不好收場,於是便拉著老高大哥讓他少說幾句,不要耽誤了正事,老高大哥對村支書雖然刻薄,但是對待我還是很溫和的,隻是嘟嘟囔囔地說這兔崽子把我祖師爺的牌坊都給扒了,我還跟他客氣個啥。


    正所謂擇日不如撞日,既然已經打定主意準備開棺驗屍,我們便馬上準備了所需要的工具,打算當天夜裏趁人不備偷偷地去刨墳。


    我自然是要跟著去的,這幫人裏也就我腿上那個胎記能幫上張霓風的忙,況且若是他不在我身邊,我身體裏的煞星再招來點什麽髒東西,那豈不是拆了東牆補西牆,把自己還給搭進去了。


    因為此事涉及到屍變,張霓風擔心會有危險,便讓老六他爹在家裏等消息,反正我們也知道老六的墳在哪。


    老高大哥不放心我們,也執意要去,說自己雖然不會捉鬼的那套活計,但總能派上點用處,還直說自己長成這個樣子,就算墳裏頭有點啥,估計也得嚇跑。


    我們全都被他逗笑了,但最終還是拒絕了他的好意,讓他給我們在村裏坐鎮,他見我們打定了主意也便不再多說。


    開棺不是小事,自古以來,但凡對死者的棺槨動手時,都免不了很多麻煩事,不管是合葬還是遷墳,都要先行祭奠一番才可動土,就連那被世人唾罵的盜墓賊摸金倒鬥之時也是要遵循行裏的規矩的。


    畢竟死者為大,活人誰又願意得罪了這些死鬼呢。


    因為這事需要偷偷進行,所以不能大張旗鼓,因此張霓風隻讓我在包裏裝了些香燭和紙錢,自己則是拎了把鐵鍁,又從老六家的雞窩裏掏了隻大公雞給捆了。


    等到村裏人基本都睡得差不多了,我們兩人一雞便趁著夜色一路摸到了涴口村的祖墳,白天來的時候,我倒還沒覺得這地方這麽陰森,可是現在再看周圍昏暗的環境卻感覺渾身不自在。


    莊稼地裏沒有路燈,我們怕人發現又不敢打手電筒,隻有幽暗的月光照在墳圈子裏一個接一個的墳頭上,周圍空曠的田地裏還時不時地傳來幾聲鳥叫,陰森的氣氛讓人不寒而栗,我緊緊跟在張霓風身後拉著他的衣角,半步都不敢落下。


    他先讓我把香燭和紙錢給點了,也算是跟老六交待一下,到了此處我哪裏還敢怠慢,連忙把香燭點著插在老六的墳頭前,又把帶來的紙錢也都給燒了,邊燒著嘴裏還念叨著讓老六別怪罪的話。


    等我把這一切做完,張霓風就擼起袖子開始刨墳了。


    我蹲在旁邊看著他一鐵鍁一鐵鍁地把老六墳頭的土挖開,要說心裏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偌大個墳圈子就隻有我們倆人,他鏟土的“沙沙”聲在空曠安靜的田野裏顯得格外突兀。


    夜色越來越濃,墳頭的土也變得越來越少,大約挖了半個來小時,裝著老六的那口黑漆大棺材就露了出來。


    我湊過去問張霓風道:“現在怎麽辦?”


    他朝手心呸了兩聲,搓了搓手道:“開棺!”


    中國人非常忌諱在棺材上砸釘子,因此自古使用的都是卯榫結構的棺材,這種結構不僅結實耐用,而且密封性非常好。


    但是老六他爹上次慌忙之間明顯沒有把棺蓋合死,隻匆匆忙忙地掩埋上便跑了,因此老六的棺材密封得並不嚴實。


    張霓風找準了縫隙最大的一處,把手裏的鐵鍁順著棺材蓋的縫隙插了進去,用力一撬,隻聽嘎吱一聲,厚重的棺材蓋就被撬開了一條開口,一股腥臭的味道撲麵而來,還不等我多作反省,張霓風已經用雙手抵住棺材蓋用力將之推到了一邊。


    一直到推開了一半多,月光照進棺材裏,我倆這才勉強看清了裏麵的情況。


    果不其然,棺材裏老六的屍體除了臉色發紫意外,竟然絲毫沒有腐爛變質的跡象。


    而且在他身旁,還躺著一具已經變成幹屍的女人屍體,想必這就是老六家給他找的媳婦吧。


    我看到棺材裏的老六如活人一樣,再看看他旁邊躺著的散發著腐臭味道的大媳婦,心道這姑娘確實有點高攀了啊。


    “不太妙。”張霓風皺著眉頭對我說道。


    我忙問他為什麽這樣說。


    他指著棺材裏躺著的老六說道:“我來時問過老六他爹,這個女屍是他從外地買過來的,買迴來時才死了沒幾天,可你現在看這屍體,說她死了一年也並不為過吧。”


    被他這麽一說我也覺得奇怪,便問他知不知道裏頭是怎麽一迴事,他搖著頭說不能肯定,但估計這女屍是被老六給吸幹了精氣。


    我心頭一驚,難道老六真的詐屍了不成,可是此刻看去,他的屍身雖然不腐不敗,但是卻一動不動,根本不像電影裏那些穿著官服,蹦來蹦去的僵屍。


    張霓風說那些都是騙人的,真正的僵屍在他們內行人口中也叫移屍、走影、走屍,古籍《子不語》裏便通過外觀區別,把僵屍分為了紫僵、白僵、綠僵、毛僵、飛僵五類。


    紫僵通體皮膚發紫,乃隻是屍變的先兆階段,對活物並無太大的威脅,而白僵則是遍體生出白色的絨毛的僵屍,且會開始主動吸食牲畜精血。


    綠僵與白僵類似,隻是身上的絨毛變為綠色,並且到此時已經能夠吸食人血,待綠毛變黑,便形成了毛僵,也就是民間所說的黑僵,黑僵一身銅皮鐵骨,不懼凡火與陽光,尋常兵器已傷之不得。


    若是黑僵修煉久了得了機緣,變會化作最為兇猛的飛僵,也就是傳說中的旱魃,據說飛僵行走如風,有殺龍吞雲之能,善法術,所到之處赤地千裏,甚至有傳言稱飛僵可以在百步之外吸食人血。


    在這幾種僵屍之中紫僵對人畜的威脅最小,幾乎可以當做普通屍體對待,而飛僵兇性最強,但凡出世的飛僵,無不是身懷修煉千年的道行。


    我低頭看了看棺材內老六的模樣,見他臉色發紫,正是符合張霓風口中對紫僵的描述。


    張霓風對我說本來紫僵是很好對付的,沒有什麽神通,甚至連行動能力都不具備,隻能保證屍身不腐,夜間在棺內吸食幽陰月華,並不會去吸食人畜的精血。


    可是沒想到老六他爹誤打誤撞地往棺材裏扔了一具新鮮女屍,這不就相當於給紫僵扔進去一袋進口飼料嘛。


    屍體是女性,又是新屍,陰氣極重,老六吸幹了這具新鮮女屍,身上的紫色如今已有褪去的跡象,若是再放任他一段時間,必定會修煉成白僵。


    我心想這還了得,若是如此那老六一會如果突然暴起傷人可怎麽辦。


    張霓風叫我不必驚慌,對我說就算是成了白僵行動也是十分遲緩的,而且咱們還準備了公雞在手,白僵極為懼怕陽光,公雞報曉預示著日月更迭,公雞血便足矣製服白僵。


    我聽他這麽說心裏才多少有了點底氣,剛鬆了個口氣,突然墳圈子旁邊的玉米地裏唰啦啦一陣響動,我心裏一慌,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農村的墳地不像城裏的墓地規規矩矩,淩亂的墳頭與墳頭之間的空隙很小,本來就沒有設計供人行走的路,隻是被來往祭拜的人在墳丘子之間踩出一條條並不平坦的小土路而已。


    我這一退,剛好踩到了一塊土疙瘩上,腳下一扭重心不穩,整個人猛地向身後倒去。


    摔下去的那一瞬間我竟然還有一絲慶幸,心想還好不是往前摔個狗吃屎,否則老六再怪罪我搶他的墳頭土吃那可就說不清了。


    饒是如此,我還是噗通一屁股坐到了身後的一個墳包子上,本就稀鬆的黃土一下子就被我坐出了個大坑。


    一下把老六隔壁鄰居的天花板給坐塌了,那我還能落著好嗎,我大驚失色之下忙要起身道歉,卻突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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