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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然此刻的聲音不再像先前那樣尖銳難聽,她的麵容也似乎變得不再那麽猙獰可怕,那雙沒有眼白的眼睛也變得和常人無異。


    杜星宇聽到趙然在背後唿喚他的名字,轉過身來紅著眼睛說道:“然然,你安心上路吧,剩下的事情該輪到我替你承擔了。”


    “你承擔得起嗎?”張霓風憤怒地說道,“雖然趙然她此刻報了仇怨氣盡散,但是因果輪迴往複,她今生造的孽來世全都要償還的,你又能替她承擔得了什麽?”


    杜星宇顯然沒有預料到自己的舉動竟然會牽扯到趙然來世的因果,當下便慌作一團,跪在張霓風身前求道:“張大師,您道行高深,求您幫幫我們,我願意替她承擔一切的報應。”


    趙然的魂魄幽幽地飄蕩到杜星宇身後,俯下身去從背後抱住了他。


    “星宇,謝謝你,但是他們都該死,縱使來生刀山火海我也絕不後悔。”


    “然然,是我害了你,如果當初我們沒在一起,也許......”杜星宇涕淚橫流,轉過身也抱住了趙然的鬼魂。


    “杜星宇,你陽氣太重,這樣直接接觸會傷到趙然的魂魄。”張霓風語氣冷漠,雖然他被杜星宇氣得牙根直癢癢,但還是出言提醒了他。


    杜星宇聞言趕忙鬆開緊緊抱著趙然的雙手,想要從她懷中掙脫出來,但是卻被趙然阻止了。


    “星宇,我吃過的苦,有你懂我,我不怨,我受過的罪,有你疼我,我也不怨。”趙然趴在杜星宇的肩頭說著,然後她停頓了片刻,猛地抬起了頭,盯著杜星宇的雙眼惡狠狠地說道:“但是他們害死我的孩子,我就要他們死。”


    杜星宇大驚,忙問趙然什麽孩子,我們幾個也是不明所以,先前並沒有從認識趙然的任何一個人口中聽說過趙然懷孕的事情啊。


    趙然又趴迴了杜星宇的肩頭,在他耳邊還原了所有事情的真相。


    趙然來自農村,她出生後不久,在石雕廠打工的爸爸就被醫院查出患上了塵肺病,這是一種由於長期吸入粉塵而引起的的疾病,一旦發病,終生無法治愈。


    這對於本就不富裕的農村家庭來說猶如晴天霹靂一般,媽媽不想再過苦日子,就甩下當時還隻有兩歲的趙然離開了,自此再也沒有迴來過,她記憶中的童年似乎隻有父親忙碌的身影。


    她很懂事,從小學到中學再到高中,趙然一直是班裏的第一名,後來,父親發病時的痛苦促使她報考了省醫學院。


    在迎新晚會上,情竇初開的她認識了杜星宇,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他是瑞達集團的公子哥,隻是覺得這個男生對她很好,很體貼。


    再後來杜星宇的父親知道了他們倆的事,想盡了一切辦法拆散,在他眼中,趙然這種農村野丫頭根本就配不上自己天之驕子般的兒子。


    趙然想過放棄,但是麵對一片赤誠的杜星宇她又猶豫了,她想盡了一切辦法讓自己變得優秀,甚至不顧尊嚴一次次地討好杜父,但是這一切在兩人巨大的家世落差麵前都顯得那樣蒼白無力。


    包藏禍心的杜瑞達甚至不惜用趙然的父親來作為要挾。


    後來趙然的父親便突然因為給鄰居投毒被捕,好在那個鄰居經過搶救活了下來,但是趙然的父親還是因為蓄意謀殺未遂被法院判處了有期徒刑六年。


    她知道自己一向敦厚溫和的父親絕不會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來,趙然明白,這一切都是杜瑞達在背後搞的鬼。


    她後悔了,為了自己世上唯一的親人她妥協了,隻身去找杜瑞達談判,承諾隻要放過她的父親便同意從杜星宇的世界消失,但是杜瑞達以法院判罰已經執行為由將她從瑞達集團的大樓裏趕了出去。


    就在她絕望到快要崩潰時,她查到了負責自己父親案件毒物鑒定的正是自己係裏的導師,市局的刑偵隊法醫顧問——劉子恆。


    她將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劉子恆的身上。


    但是劉子恆告訴趙然,自己非常同情趙然的遭遇,但是當初毒物鑒定的過程是完全合規、合法、透明的,鑒定團隊確實在趙父送給鄰居的湯裏檢測到了1-1-二甲基-4-4-聯吡啶陽離子鹽的成分,也就是平常人們口中常說的百草枯。


    趙然無奈隻能做罷,這期間她和杜星宇也因為此事發生過激烈的爭吵,杜星宇顯然不相信自己的父親會去栽贓嫁禍,就像趙然不相信自己的父親會去投毒一樣,兩個人一度分分合合。


    日子就這樣在兩個人反複的爭執與合好之間流轉了到了暑假。


    就在假期即將結束的某天,趙然突然接到了導師劉子恆的電話,對方聲稱想到了她父親案子證物上的疑點,也許可以申請進行重新審理,並約她到學校的台球館裏詳談。


    事情關乎父親的牢獄之災,趙然不疑有他,反正馬上也要開學返校,便就在當天買票趕迴了學校,滿心期待著希望的到來。


    但是迎接她的不是新生活的曙光,而是命運女神無情的獰笑。


    那天在台球館,劉子恆夥同法學係的男學生,強(和諧)暴了趙然。


    整個作案過程中,變態的劉子恆竟然不斷地向趙然炫耀著自己是如何收受了杜瑞達的好處,如何瞞天過海對證物做了手腳,又是如何將這個案子做到了天衣無縫。


    趙然此刻才知道,自己在杜瑞達龐大的勢力麵前,是多麽的渺小,多麽的不值一提,她也想過一死了之,讓所有的一切都煙消雲散,但是一想到身患塵肺病的父親仍然身在囹圄,她又不敢去死,也不能去死。


    就這樣,劉子恆以公開趙然被強(和諧)暴的錄像為威脅,對其進行了長達一年的虐待與淩辱。


    杜星宇聽到這裏早已經成了淚人,對趙然的愧疚讓他恨不得將懦弱無能的自己剜心掏肺。


    但是這一切並沒有將趙然擊垮,她忍辱負重知道自己身上還有責任,自己還有父親。


    她開始瘋狂地兼職,將所有課餘的時間幾乎全都放在了工作與專業研究上,為的就是能夠盡可能的找到理由躲避劉子恆無休止的糾纏。


    可是今年夏天,她突然發現自己懷孕了,她很確定,孩子是杜星宇的。


    她一個人偷偷去醫院做了早孕檢查,手中拿著醫院的早孕報告單,撫摸著自己肚子裏的小生命,她也笑了,笑得同樣那麽傷心。


    她忽然覺得自己很肮髒,根本不配做一個母親,她要去把孩子做掉,做掉她和杜星宇的親生骨肉。


    躺在棺材般冰冷的手術台上,她的腦海裏迴想著自己從小到大的人生,眼淚不受控製地從她的眼角滑落,一旁的醫生是以前的學姐,問她是不是後悔了,現在還來得及。


    她擦幹眼淚起身下了床,這個孩子,她還是要生下來。


    可是命運再一次冷酷地絞碎了她剛剛萌芽的希望。


    劉子恆發現了她的早孕報告單,他固執地認為孩子是他的,盡管趙然用性命擔保這是杜星宇的孩子,他還是捏著趙然的嘴,硬逼著她吃下了藥店裏買來的甲苯磺丁脲,一種常見的降血糖藥物,孕婦禁服。


    孩子死在了趙然的肚子裏,她的心也死在了那個夏天。


    她舍不得去流掉自己的孩子,於是就這樣和她的寶貝一起,換上了最喜歡的藍色連衣裙,躺在農村老屋的床上,割了腕。


    杜星宇跪在地上不斷地用雙手扇著自己的臉,他的嘴角滲出的鮮血和淚水都混在了一起,他用手撫摸著趙然的小腹,那裏靜靜躺著的,是他和趙然的孩子。


    趙然想哭,但是鬼是沒有眼淚的,她拉住了杜星宇的手,對他說自己從來沒有後悔過和他在一起,隻是沒能保住他的骨肉自己很愧疚,而且前些天杜瑞達的死,也同樣是她的所作所為。


    這讓杜星宇更加的歇斯底裏,險些昏厥過去。


    “哎,我念你命苦,渡你一程,但是你自己釀下的因果,還要你來世自己承擔。”張霓風在一旁對著趙然的魂魄說道。


    趙然緩緩地站起身來,她此刻看去飄忽不定,彷佛身形變得越來越虛幻。


    “請大師渡我。”


    “然然,對不起。”跪在地上的杜星宇緊攥著雙拳說道。


    趙然卻隻是衝他淡然地笑了笑,說了句一切都結束了。


    “勤修大道法,精心感太冥,黃華真降,五髒結胎嬰,幽魂生天堂,飛升朝上清,福慧無不遍,此食施眾生。”


    張霓風口中念動往生咒,隨著他口訣不斷念出,趙然的魂魄漸漸變得透明,眼看就要消失不見。


    就在這時,不知從何處忽然響起了一聲鞭響,那鞭聲就如同劃破黑夜的閃電一般直接在我們幾人的心頭炸開。


    而反應最明顯的卻要數已經馬上就要消失的趙然的魂魄,她聽到這鞭撻之聲後虛幻的身形猛然凝實,原本已經不再嚇人的麵龐轉瞬間再次變得猙獰無比,兩手上的指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長,讓人看去膽裂魂飛。


    張霓風對這突如其來的鞭聲同樣很是震驚,抬頭環顧周遭漆黑如墨的夜空,沉聲喝道:“裝神弄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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