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穿戴整齊的顧鄴城詫異的看著門口去而複返的小野貓,淡漠的眼眸裏,一閃而過的驚訝和若有所思。


    沈久思揪著黑色短袖的下擺,神情倨傲,“有錢嗎?”明亮的眼睛看著門把手,沒有抬頭對上顧鄴城的眼睛,語氣裏,高高在上的桀驁不馴。


    顧鄴城在沈久思看不見的地方彎了彎嘴角,看著沈久思泛紅的耳尖和攪在一起的手指,語氣裏十足十的淡漠,“你誰?”


    沈久思抬起頭,一雙眸子看著顧鄴城,帶著點憤恨,“你睡了我,所以,你有錢嗎?”


    “所以?”顧鄴城換了個慵懶的姿勢靠在門上,手插進西裝的褲袋裏,看了看白皙手腕上的表盤,眼角斜向下看著矮了他一個頭的沈久思,“所以,你是雞嗎?”


    沈久思咬著牙,看著麵前的男人,她能說什麽呢?眼前的男人一身的名牌,舉止行為輕浮卻帶著點震懾人心的魄力,這樣的男人非富即貴。


    果然,沈久思折返迴來妄圖從男人這裏得到一點金錢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沈久思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看著麵前的男人一字一句的開口,“首先,我不是雞。其次,我是因為沒有辦法迴去才會迴來找你。或者說,你可以讓我打欠條,等我迴家之後還錢給你。”雖然,你可能並不需要這一筆錢。


    顧鄴城沒有說話,好看的鳳眼維持著打量的姿態看著沈久思,沈久思和顧鄴城的目光對視著,男人的目光像可以剖開時光的利刃,沈久思承受不住這樣的打量,卻還在硬撐著。


    就在沈久思撐不住抗不下去的一瞬間,男人挪開視線,看著門框的白色線條,薄唇輕啟,“名字?”


    沈久思看著男人的側臉,眼睛裏帶著點點詫異,這是,答應了?


    半天沒有等到迴複,顧鄴城的眉頭微微皺起,沈久思一下子迴過神來,在顧鄴城耐心即將耗盡的時候,脫口而出,“沈久思。”


    男人似笑非笑看著她,半晌沒有說話,沈久思咬了咬唇,“我叫沈久思。”


    顧鄴城掏出錢夾,遞給沈久思,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要多少,自己拿。”


    沈久思有些遲疑的接過錢夾,顧鄴城看著她糾結的臉,“我隻要知道你的名字,不管你在地球的哪個角落,我都能找到你。”


    沈久思一向不喜歡欠別人的,顧鄴城這樣一說,她心裏的負擔悄悄的放下一點,她打開顧鄴城遞過來的黑色錢夾,抽了五張百元大鈔,“謝了。”


    禮貌道謝之後將錢夾還給顧鄴城,頭也不迴的轉身就走。


    顧鄴城站在原地,看著沈久思姿勢怪異的離開,低垂著的睫毛遮住眸中深色。


    天已經很亮了,被夜色所掩蓋的欲望褪去,夜色迷離裏的所有曖昧褪去,留下的痕跡被裹進層層疊疊的衣服裏,變成那些不為人知的故事,亦或許,是事故。


    新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沈久思拿著錢,找個地方吃了飯,再迴酒店在櫃台找到自己寄存的小包,紅色法拉利重新奔跑在山路上的時候,山風吹動著沈久思的頭發,上麵還殘留著昨夜裏迷亂的酒味。


    沈久思將車子停在半山腰,從一旁拿出黑色頭繩,將一頭長發束在腦後,露出白皙的脖頸還有片片紫色的痕跡。


    吻痕,學術名稱之為,機械性紫斑。


    沈久思想到了孟思域和自己的親生父親,想要放下長發的手頓住了,隨後利落的將一頭長發挽起。白皙的臉上勾起了一抹笑容,她倒是很想看看,她那所謂的父親,還有表哥,看見這脖子上的吻痕,會有什麽樣的想法。


    沈久思趴在方向盤上,想象著孟思域尖利刻薄的嘴臉,還有自己父親眼中的鄙視,笑聲撕裂在風裏,大顆的眼淚砸落在方向盤上。身邊是一輛輛飛馳而過的車輛。


    沈久思就那樣笑得肆無忌憚,山中仿佛有悲鳴的猿啼聲,兩岸青山都掩不住的悲傷。


    不遠處的車內,顧鄴城靜靜的看著紅色法拉利上小小的人影,他聽見了撕裂在風裏毫不留情的嘲諷的笑聲。黑色的眸子微微低垂,看著泛著銀色光芒的袖扣,“我要的資料呢”


    司機並沒有轉頭,利刃一般的薄唇微張,“根據資料顯示,這個女人名叫沈久思,南城沈建業的私生女,昨夜和家裏鬧矛盾一氣之下開著車去了槐市。”言下之意,就是說,沈久思是誤打誤撞遇見了他。


    顧鄴城的眸子始終低垂著,看著銀色袖扣,陷入了沉思。


    他腦海裏是剛剛瞥見的,小姑娘趴在方向盤上瘦小的背影,還有昨夜床單上的一抹暗紅。


    他突然就想到了小時候遇到的鄰居家的小姐姐,那個純真的孩童時期,長得太漂亮而乖巧的女孩子,總是在小孩子的群體裏被排擠,別人家的孩子往往會在童年時期受盡委屈。明明還是那麽小的孩子,卻已經開始學會利用人際圈子為難別人。


    那個小姐姐抱著心愛的洋娃娃想要用它去交換一同玩耍的資格,可是,洋娃娃被撕壞了,扔進一旁的泥水裏,小姐姐坐在地上,哭的委屈而隱忍。


    太過弱小總是讓人心生憐惜。


    說到底沈久思這樣的情況在豪門圈內並不算特例,每一個私生子女的迴歸都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豪門的世界裏,從來沒有被偏愛一說。欲望,金錢,那是最直接的能夠毀掉任性真善美的東西。


    所以從初始朝代的建立開始,為了爭奪皇位,兄弟鬩牆。為了錢,為了權,沒有什麽事情,是人做不出來的。


    人性之惡,你永遠想象不到它的限度。


    大概是因為昨夜的肌膚之親,又或許是因為顧鄴城的生活太枯燥乏味了。他突然很想知道,沈久思的這個故事,會有一個什麽樣的結局,她是否能夠讓他找到一絲興致去參與一下人間煙火的遊戲。


    顧鄴城笑了一下,唇邊的弧度微笑,眼睛裏流露出的玩味,像是餓狼看到了食物。希望會有一場好戲在等著他,“找個人盯緊她。”


    獵物入圈,遊戲開始。


    沈久思重新啟動車子,山風很清爽,卻吹不散她心頭沉重的霧靄。真正迴到南市的時候,沈久思卻並不想要迴到沈家大宅,她看著鏡子裏脖子上斑駁的痕跡,這一刻,她突然就不想要知道孟思域他們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從頭到尾,她都隻是一顆無關緊要的棋子而已。


    沒有人會心疼她的遭遇,她也沒有必要迴去撕開自己的傷口自取其辱。


    沈久思想了想,開著車,迴了大學城附近的公寓。


    公寓並不大,卻是沈久思喜歡的樣子,牆紙是淡淡的藍色,和沈久思表現出來的冷硬完全不一樣。沈久思踢掉高跟鞋,赤著瑩白的小腳走在地板上。五月的天氣,地上還是有些涼,沈久思有些累了,倒進鬆軟的被子裏,很快睡了過去。


    陽光從窗簾縫隙裏流進室內,撒了一地細碎的光影,床上隆起的被子裏隱約可以看見沈久思黑色的發絲。


    屋內一片歲月靜好的安然模樣,屋外的世界暗地裏風起雲湧,變幻莫測。


    事故,總是在悄無聲息的發生。


    孟思域看著窗外的陽光,腦海裏是昨日罵走沈久思時,沈久思通紅的眼眶。他撫摸著自己姑姑的舊照片,看著那一抹慈愛的笑容,眼神陰柔。“姑姑,你看見了嗎?那個女人死了,她的女兒,我也一樣不會放過。”


    空蕩蕩的房間裏,突兀的響起另一道聲音,“孟思域,你舍得嗎?那可是沈久思,那張臉可是曾經出現在你夢遺的春夢裏。”


    “你住嘴,那個賤人的女兒不就是用來泄欲的嗎?”


    “可是,從她十五歲到現在,你可從來都隻敢在夢裏動手。哈哈哈哈~你騙得了別人,可你騙不了我的。”


    “我是你的心啊。”


    “住嘴。”孟思域拿起桌邊的花瓶,用力的壞到地上,玻璃四分五裂的聲音讓整個房間重新歸於一種正常的寂靜。


    孟思域揉著太陽穴,門外的傭人聽見聲音走進來,“少爺,您又頭疼了?要不要叫徐醫生過來一趟。”


    孟思域擺了擺手,“不必,把這裏收拾一下。”轉身迴了臥室。


    灰白色的牆紙,整個房間的裝飾陰鬱的不像樣。孟思域走進浴室衝了個冷水澡,水流打在溫熱的肌膚上,引起一陣顫栗。淅淅瀝瀝的水聲裏,孟思域看著自己的掌心,越發的不受控製了。


    想到沈久思,孟思域的眼睛裏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流淌著,孟思域一拳砸在牆上,和著水聲發出一聲悶響,拳頭很快泛起紅色的血絲。


    他的心?他自己都看不清。


    沒人可以看得清。


    孟思域閉上眼睛,任由冰涼的水在身上流淌。有那麽一刹那孟思域希望這要是自己的血液就好了,一樣的冰涼沒有溫度。


    他不需要任何熱血,任何溫度。


    冷血絕情的人才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沒有牽掛,才可以無所畏懼的作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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