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之荒


    作者:張必信


    陰沉的天空冷冷地罩著這片荒山野嶺,微涼的秋風輕搖曳著快要枯敗的樹枝,一片片的發黃樹葉如同冥幣一般灑落在一座墳頭之前。


    這座墳是立有墓碑的,而這墓碑下部長滿了青苔,墳頭雜草叢生,一看就是很有年代的墳墓,墳墓背後是一座黑壓壓的山,山中還不時傳來某種詭異的鳥叫聲。


    張以僵硬地站在這座墳頭前,雙手顫抖地把持著一部照相機,對著那座陰森森的墳墓。他看上去神情非常緊張,有些發白的臉上掛出一絲絲細密的汗珠。


    張以在心裏默默地罵道:“媽蛋!你個陳老六,竟派我們做這種好事,給墳墓拍照,這算哪門子工作啊!”


    同時他不由地迴想起,當年自己興衝衝的從校園畢業,準備殺向社會成為一名職場精英人士,但現實給了他一記當頭棒喝。


    微薄的薪水和飆升的房價,讓他感覺再這樣下去恐怕連媳婦兒都娶不到。


    不得已,張以在壓力之下,他報考了鄉鎮幹部,結果卻被分配到一個十分偏遠的湘西小鄉鎮上。


    湘西,自古就是神秘詭異之地,蠱毒、懸棺,還有著名的湘西趕屍,哪樣聽著都讓人毛骨悚然。


    可是這並沒有辦法,張以並不具備有錢有勢的老爹可以去拚,於是也打趣的安慰自己,湘西也挺好呀!好山好水好風景,說不定還能遇到一個好妹子呢。


    在沈從文的邊城書中,翠翠的形象就在張以心中揮之不去,於是抱著建設國家中西部的大誌向,扛著不過千元的全部家當,興衝衝的來到名為“阿普司”的湘西小鎮上。


    但現實生活就是這樣,無論你高興不高興,該掉進去的坑,該遇到的挫折一樣也不會少,直到你範然醒悟的那一天。


    張以的上頭有七八名鄉鎮領導,還有幾位老革命,隨意指揮著你做事。


    你說你是大學生?算了,一切清零吧兄弟。這裏研究生都多如牛毛。


    張以和另外一個年輕人胖萬三,兩個人承擔了鎮政府大部分的基礎工作,從打字員到清潔工,從辦公文秘到搬運工,從信訪接待員到抗洪戰士等等啥都得做。


    參加鄉鎮工作半年後,張以隻感覺深深的疲憊。


    至於苗族好姑娘?放心沒有,鄉村大媽倒是不少。


    每天張以還未下班,大媽們就集體占領了鎮政府的大院,放出震天音響,跳著如同跳大神一般的廣場舞。


    這些都算了,最讓張以深感無力的,是要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工作。


    就比如這次,民政部要收錄各地有無遺漏的抗戰烈士,主要是抗戰時期國共兩黨領導下抗日英烈和群體。


    通知發了後,各地先報,但在上報過程中發現了有虛假上報的情況,於是通知到各地基層的鄉鎮進行配合工作,也就是核實統計。


    那怎麽核實呢?這些人拍拍腦袋想出奇招,叫下麵人去拍英靈們的墳墓!這你總不能造假吧,墳頭墓碑那都是有年代的。


    阿普司負責民政工作的陳老六,自然是懶得做事,就點了張以和胖萬三:“臨近國慶,上頭對本次工作非常重視。


    阿晉司和古魯河兩個鄉鎮之間,有個幾個村子,那裏有一些抗戰時期的烈士墳墓,埋葬在那兒,需要去核實,你們就帶上相機,和古魯河的幹部一起去拍照核實吧。”


    然後陳老六習慣性地來一句:“年輕人,加油幹,今後肯定會前途無量啊,嘿嘿。”


    在聽到任務的時刻,張以和胖萬三都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


    對著墳頭拍照?這本就非常地不吉利,特別是這幾個村中的莫林村,山高林密,人煙稀少,範圍極廣,是一般村子的好幾倍大,聽說林中還有熊瞎子和五步蛇。


    這些都算了,最恐怖的是多年來因進入莫林的人,失蹤的、意外死亡的、跑出來瘋掉的不少,從而平添許多靈異傳聞。


    鑒於此,阿普司和古魯河都不願插手莫林村,這個村子後來作為國家林場而單獨了劃出來。


    但建林場站的人,十年前跑到這裏修建了林場辦公樓和宿舍,並有十幾名林場職工入駐。


    結果不到半年時間,四名職工相繼離奇死亡,最後所有的職工都陸續跑掉了。結果莫林村就成了一個“三不管”的荒村。


    雖說明知陳老六說的是哄鬼的話,張以也不得不接過相機。


    能咋辦?今年都入秋了,平常月薪低,再熬幾個月,到年底拿了年終獎再跑路唄。大丈夫能屈能伸,到這時候,就得一個字——忍!


    迴頭看了一眼胖萬三,發胖的臉上早沒有了往日阿彌陀佛式的微笑,一臉吃屎的表情正愣在那裏發怵。


    於是等陳老六走後,張以和萬三一商量,不是和鄰鄉的同事一起去嗎,在分配任務的時候,去哪個村都可以,但不去莫林村就成!


    但是,當看到鄰鄉派來協同工作的幹部是兩個小姑娘的時候,張以頓時沒有了什麽想法了。


    大老爺們兒,怎麽好意思讓小姑娘去最兇險的地方呢?不就是去荒村一些墳頭前拍個照嗎?


    於是在分配任務的時候,張以見大家都麵露難色,於是他便拍著胸脯選了大家都不願意去的莫林村。


    也許你會問,為什麽每個人負責一個村子?幾個人一起去這種荒村不是更安全嗎?


    了解鄉鎮行政工作的就會知道,上麵千條線,下麵一根針,基層工作量太大了,為了節省時間成本,任務就這樣按人頭分配了,才不會管你是男是女,更不會管拍墳照這個事有多麽的詭異。


    雖然早就做足了心理準備,但張以沒想到,這個世界最操蛋的地方就在於,事情總會出乎意料。


    張以原本是計劃大白天完工的,所以他一大早就起了,結果遇到縣裏領導突然來阿普司檢查,被陳老六先叫去迎檢了。


    張以忙活了一上午之後,照著陳老六給的地圖,乘做破爛的鄉鎮班車,來到了自己所以為的莫林村。


    結果下了車一問才知道莫林村的範圍有多大,自己下車的地方離地圖標記點還很遠。就像入了社會才知道坑有多大,離自己當初的夢想有多遙遠。


    但是在這裏已經沒有了任何交通工具,麵前隻是一片的荒野樹林,隻剩下林間小路可以走。


    不得已,張以隻能乘坐11路公交車,也就是靠著自己的雙腿走了很久,直到臨近黃昏的時候,才到達了地圖上的標記點。於是呈現了開頭提到的那一幕。


    迴到現在這個時候,墳墓周圍那是陰風陣陣,吹的張以是背脊發涼,他顫顫悠悠的拿出了照相機,對著墳墓就是哢嚓一聲照了下來,相機在自動調光模式下發出了一道刺眼的白光。


    張以完全沒有意識到,這道刺眼的白光似乎驚動了什麽沉睡已久的陰暗之物。


    張以在拍完照後,忽然隱隱約約覺得哪裏不對勁,他想了想,拿出相機翻看之前拍過的照片。


    忽然間,張以瞪大了眼睛,汗毛直立,啊的慘叫了一聲,連著倒退幾步,一下子跌倒在地!


    這照片顯示的墳墓背後,隱隱約約地露出一個模糊的人頭!張以瞳孔放大,直直的盯著眼前的墳墓,驚恐地說不出話來。


    而眼前的墳墓卻是依然如故,似乎並沒有什麽異樣,隻有墳後大山深處傳來詭異的鳥叫聲。


    但張以哪裏還敢作停留,一手抓著相機一手撿起地上的背包,沒命似的奔跑起來。


    張以一陣胡亂奔跑,才終於停了下來,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這才慢慢恢複了一絲平靜。他走到兩顆像巨大鬼爪一樣的兩顆枯樹之間,找了一塊青石頭坐了下來。


    張以四周望了望,確認自己是在安全的情況下,才鬆了一口氣。他暗自想道:“我靠!剛剛那是什麽東西?莫不是我遇鬼了?不可能吧,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鬼呢?還是自己剛剛看錯了照片?“


    於是張以又拿出了相機,再次翻看那張詭異的拍墳照。他並沒有看錯,墳墓背後真的有一個模糊的人頭!


    但這一次張以穩住了心神,他仔細端詳了一下。


    由於這個墳墓長滿了雜草,甚至是長了一些灌木,以至於墳墓背後的那個身影看起來隻剩一張頭。


    不過這張頭並不是麵目全非的那種,而是,你按下拍照快門,被照的人剛好移動了一下,所以產生了一種模糊的人臉效果。


    想到這裏,張以暗自驚嚇了起來,難道這座墳墓背後一直藏著一個人嗎?但什麽人竟然會藏在墳墓背後呢?


    如果是的話,他應該是剛打算探出頭瞧瞧情況,發現發現我正在拍照,於是立馬想縮迴頭,結果就被我拍了這樣一張照片。


    這說明這個人心裏是有鬼的,怕被別人發現。那麽什麽樣的人才會怕被別人發現呢?


    想到這兒,張以心頭一震,立刻掏出手機,給阿晉司派出所的小劉打起了電話,但是沒有打通。


    於是張以又給胖萬三去了電話,響了好幾聲之後,張以才聽到那個胖子的聲音:“喂,以哥,你那邊終於完事了嗎?”


    張以急急的問他:“萬三,你記不記得昨天晚上,我們跟派出所小劉喝酒的時候,他提到過什麽越獄犯的事情?”


    萬三想了想,迴答道:“好像是聊到這麽個事,他說前幾天鄰縣的重刑犯監獄裏頭,有五個犯人越獄跑了,其中有四個人在第二天就給抓了,最後一個至今還沒有行蹤。現在全省各級公安、派出所都收到了這個通緝令。有啥問題嗎?”


    “妹的,我記得小劉說最後那個越獄犯還是個殺人犯吧!我在想,老子運氣不會這麽背吧?”張以發怵地說道。


    就在這時,張以聽到背後一陣踩著樹枝的腳步聲,在這安靜的樹林裏麵猶如惡鬼喘息的聲音,頓時,窒息般的恐怖席卷了張以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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