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多,非主幹道的車流已經緩解了不少,沒有白天的擁堵。


    饒是如此,常青到的時候時間也不早了。


    物業的工作人員直接讓她把車子停在辦公室旁的空地上,就帶著她一起上去了。


    主家家裏依舊是物業經理和兩名警察,隻是兩名警察已經不是她下午過來的那兩位。


    物業經理看到常青就像看到浮木一般,激動得握住了常青的手,“小常,謝謝你還願意趕過來。”


    “我需要休息一下,休息好了再幹活。”常青饒是有心想幫忙,她也還得緩一緩。


    “你好好休息,我們不吵你。”


    常青拿出水杯喝了點水,等氣息均勻之後,就開始洗手換衣服。


    物業經理特別感激她,哪怕是心裏著急還是願意讓她多休息一會兒,“要不再休息一會兒?”


    “寶寶的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不是快到了嗎?事情已經無法挽迴了,至少能讓他們走的形象好一點,讓四位老人別那麽難過。”


    “謝謝你理解。你走之後,我們都沒離開。我和兩名幹警全程陪著,到了八點多的時候,孩子爸媽精神狀態比之前好了不少,尤其是孩子爸應酬得也很得體,我們心裏才算放了心。原先我是打算讓同事送幾份素餐上來,大家一起吃點。大家雖然非親非故,但在大事上還是能一起搭把手,幫他們暖暖房子,熬過第一個晚上也算是幫忙了,再不濟也陪他們到他們的親人都到了再走。”


    “可孩子爸不願意讓我們陪他們吃素,堅持讓我們出去吃點好的。我心思也比較粗,就讓兩位幹警先下樓吃晚飯,打算等他們迴來了我再去吃。”物業經理一陣自責,“我就坐在客廳,誰也沒想到就發生這樣的事了。”


    常青能理解物業經理的心情。


    物業公司能做到這個程度也很難得,兩位警察能主動留下來那麽長時間就想陪主家到他們的親人到了也不容易。


    非親非故,願意在別人痛苦的時候在一旁陪著很難能可貴。


    主家的夫妻要是有了尋死的念頭,總能找到機會走的。


    親人都不可能24小時看顧,更遑論外人。


    “警察看過之後確定我可以入殮了嗎?”


    兩名警察應了一聲,“我們和我們同事已經勘察過現場了,基於案子的特殊性可以先入殮,避免讓他們的父母看到受不住。”


    “好的。”


    常青問清了地方,打開了主臥的房門。


    房間沒有亮燈,唯一的光芒便是窗外的光。


    隱約能看到寬敞的大床上,她僅見過一麵的年輕夫妻安靜地躺在床上,隻不過都被白布遮蓋,看不到他們當下的情況。


    物業經理不敢進去,他看到過之前的畫麵到現在還是心有餘悸。


    正在常青要開燈時,陸名湛到了。


    乍一聽到陸名湛的聲音,她既驚又喜,“你怎麽來了?”


    “劉總讓我過來的。”陸名湛看了一眼屋內,“我陪你。”


    “嗯。”


    兩名警察跟陸名湛寒暄了幾句之後,陸名湛便跟常青進入房間了。


    饒是常青已經做了心理準備,她還是被白布下的年輕夫妻的狀態給嚇了一跳。


    丈夫是被亂刀砍死的,妻子上吊自殺。


    常青輕輕歎了口氣,“是我疏忽了,我發現她當時的情況不對勁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讓她去一躺醫院。”


    “事情已經發生,別過多的自責。”陸名湛對一家三口在一天之內都走的慘劇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有些坎給一點時間當事人能邁過去,可沒邁過去之前的每一分一秒都是要命的煎熬,旁觀的人知道結果了才能迴想當時的蛛絲馬跡。


    “你的想法是對的。”常青說完之後坐到年輕的丈夫身邊為他整理。


    他的致命傷在脖子上,深可見骨。


    身上也有淩亂的刀痕。


    常青把外翻的皮膚和傷口一一縫合,又用幹淨的布把血漬擦幹淨。


    剛整理好男人的屍身,物業經理的手機便響了,四位老人到小區門口了。


    物業經理見常青沒整理完,便下去拖延時間了。


    等常青坐到女人那一側時,陸名湛站到了她的身後。


    他沒忘記過她說的話,她最害怕的是上吊的屍身。


    而這家的女主人就是。


    常青的臉色沒變,手上的動作也很輕柔,把人整理得很妥帖。


    常青整理完之後,兩名警察才打電話讓物業經理把四位老人請上樓。


    屋內的人都做了所有可能會出現的情況的應對準備。


    四位老人進來時,他們神情疲憊,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


    一進屋便問道:“孩子們在哪裏?”


    物業經理艱澀地答道:“在房間裏。”


    四名老人進了主臥,幾乎是在他們進去的一瞬間就響起了哭聲。


    家裏有喪事傷心自是難免,更何況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物業經理和兩名警察聽到這哭聲也受不住,紅著眼睛偏過頭去,偷偷地擦眼淚。


    常青疲憊地坐在沙發上,反倒是沒有哭的衝動。


    她親手入殮,幾乎是離這出悲劇最近的人,情緒已經在入殮的過程耗得差不多了。


    陸名湛牽著她在初夏還冰冷的手,心疼不已。


    四位老人的情緒發泄了將進一個小時,物業經理便進去勸他們,怕再出個什麽意外。


    可人家一夜之間兒子、女兒、孫子都沒了,再好聽的話也無濟於事,一直勸到淩晨兩點才算平靜了下來。


    孩子的爺爺奶奶腫著一對眼睛問警察,“警察同誌,能不能告訴我們我兒子怎麽死的?”


    “傷心過度。”其中一名警察答道,他不太希望他們能知道真相。


    那無異於在他們的傷口上再插一刀。


    “你胡說!你們找來的大了雖然高明,可他脖子上那麽清晰的刀痕騙不了人。是不是采玉殺的?她為什麽殺我兒子?!她嫁進我們家這些年,我們什麽時候虧待過她了,讓她能對我兒子下殺手!”


    孩子的外公外婆縮在角落裏抹眼淚,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外孫、女兒、女婿都走了,已經是他們難以承受的痛,可到頭來發現是他們女兒殺了女婿,他們怎麽跟親家們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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