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親手為你爸爸送行。”陸名湛搶先說道,不想讓這句話從她嘴裏出來。


    常青輕輕地嗯了一聲,“這個規矩讓我們入殮的人並沒有別的大了多。”


    陸名湛似乎明白了常家為什麽能在這個行當裏走這麽遠了,哪怕他們一直是一個人,不帶徒弟,入殮的人也沒有其他人多,但常家在白事行業裏依舊是最特別的存在。


    無論行業變成什麽樣,他們依舊保持他們的特質,一路走到現在。


    他並非有性別歧視,依舊覺得這個行業不適合女孩子走。


    男人大多數時候都是現實又利己的,不會讓感性太過主導自己的生活與人生。


    他們麵對女人或婚姻,也往往抱持著明顯的利己目的。


    像常青這樣極少數類別的工作,男人們會尊重,會站在一定的距離之外欣賞,卻不會與她走得太近,更不會與之產生感情。


    加上常青的性子又慢熱,她在婚戀市場上並不會很討巧。


    女人不一樣,女人更感性。


    再晦氣的職業或不受歡迎的職業,隻要對方身上有一個點或某幾個點吸引她們了,她們就會去克服各種各樣的困難,成功與對方走到一起。


    這是兩種不同的思維方式,並非所有男人或女人都是這樣的模式。


    陸名湛覺得自己的思維散發得有點遠,莫名就轉到婚戀和男女之間的差距上了。


    可能是睡覺前跟劉總一起看了相親節目,看到個人就忍不住發散一下。


    **


    清晨,六點四十五分。


    灰撲撲的小越野在奧迪車的帶領下開進了錦城最負盛名的別墅區裏,最後停在一棟與周圍的別墅看起來並沒有太多區別的別墅前。


    黎帆早已在大門口等著,看到車過來就走了過來。


    常青降下車窗,看著幾年未見的同學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黎帆等車子停穩之後,為常青打開車門,“常青,一路辛苦了。”


    常青問道:“需要我做點什麽?”


    “幫我爺爺整理儀容,換上壽衣。上午九點家裏其他親戚陸續到,你這邊來得及嗎?”


    “我需要看了才知道。”


    陸名湛在他們交談的時候下車幫常青拿她的背包。


    黎帆以為陸名湛就是個司機,打算讓家裏的傭人招唿他。


    看清陸名湛的長相之後,才跟他打招唿。


    陸名湛盡職地充當助手的角色,幫常青提包到樓上。


    黎帆爺爺的房間在二樓,房間很大,有不少醫療器材。


    空氣裏還能聞到還未散盡的藥味。


    黎帆將他們帶到門口便停下了腳步,“我爺爺在裏麵,麻煩你們了。”


    常青沒說什麽,走了進去。


    她和陸名湛剛進房間,黎帆便帶上了門。


    陸名湛迴頭看了一眼被關緊的門,見常青沒什麽驚訝的樣子。


    心想,這大概是他們行業的行規。


    越是靠近床邊,血腥味就越濃鬱。


    常青從背包裏翻出一套白色的衣服穿上了。


    陸名湛看到她穿過幾次這件衣服,已經知道那不是白大褂,是穿舊了的老式衣服,上麵印著暗紋。


    袖口、領口、扣眼這些地方已經磨出光澤了。


    隻要穿上那一身衣服之後,常青整個人就安靜了下來。


    一舉手,一投足,都莫名帶了難以用語言形容的韻味。


    陸名湛在房間裏找到一個能看清她神情與動作又不會打擾她的位置坐下,“他們連早餐都不讓你吃,怕你趕不上所謂的吉時?”


    “不是,他們擔心老人過世的真實原因被其他親戚知道。”


    “他是割腕。”


    “你怎麽知道?”常青驚訝地看著他。


    “血腥味從被子下傳出來的。”


    常青隻能認為那是他的職業嗅覺和經曆的案子足夠多,才讓他迅速看出來。


    常青幫老人梳理好頭發,將注意力放到老人的臉上。


    老人身上的藥味並不算濃,身形偏胖,因為沒有了氣息,雙頰凹了下去。


    她平時是不會特別仔細地打量入殮的對象,興許是身邊有陸名湛的緣故,她便很坦然地打量著他並為他整理儀容。


    將老人的頭部整理好之後,常青將他身上的被子慢慢掀開。


    被子掀開的時候,血腥味漸濃。


    老人的左手手腕的位置有一道長長的口子。


    陸名湛走了過來,仔細看著傷口,說道:“是自殺。”


    “能確定嗎?”


    “確定,傷口的走向和深淺很明顯。你迴頭多接觸一些被利器傷害致死的死者你就能看出來了。”


    常青不解道:“生病太難受了不想活下去?”


    “有可能,但不有可能是別的原因。你接下來要怎麽做?”


    “將傷口縫合,盡量做到傷口平滑、不顯眼。”常青邊說邊拿出針線,開始縫合。


    陸名湛蹲在她旁邊看,看她把翻開的傷口一點一點的縫合平整,又塗抹了大概是粉底的東西,將色差調到一致。


    等她整理好之後,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那裏有傷口。


    ……


    黎帆在八點半的時候推門進來,常青正在為老人整理壽衣的細節。


    黎帆本來不敢看他爺爺的臉,見陸名湛在旁邊看得挺認真,他也鼓起勇氣看了過去。


    他爺爺病了三年,從他病後他的狀態就不好。


    他已經有三年沒看到這麽精神的爺爺了。


    那熟悉又健康的樣子讓他的眼睛驀地紅了。


    “常青,謝謝你,我都很久沒仔細看過我爺爺了。”


    “我已經整理好了,你請你爸媽過來,看看還有哪裏需要修飾。”


    “好,我這就去叫。”


    黎帆的爸媽很快就過來了,看到黎老爺子的狀態都很滿意,眼圈也跟著紅了。


    黎夫人塞了一個大信封給陸名湛,“你們都辛苦了,實在是招待不周,還請你們理解。帆帆,你陪你同學一起下樓用餐。”


    黎帆做了個請的手勢,“請跟我來。”


    陸名湛把信封塞進他提著的常青的背包裏,跟在黎帆和常青後麵下樓了。


    他們剛坐下來沒一會兒,外麵就傳來了爭吵聲。


    黎帆說了句失陪就出去了。


    陸名湛和常青兩人像沒聽見似的繼續吃東西。


    吃得差不多了之後,陸名湛才問道:“我們出去看熱鬧還是撤了?”


    “你要趕迴去上班嗎?”


    “這個周末沒有我的班。”


    “我等下想去一個地方。”


    “我陪你。”


    常青聞言笑了起來,笑容裏還帶著幾分孩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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