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兩日,這案子毫無進展,也或許查出了些什麽,但也是李敘白不配知道的隱秘,至少沒有一個人到他麵前來多說什麽。


    這萬佛寺裏住的多是女眷,他怕又像上次那樣碰到幾個不可理喻的女子,也就懶得出去晃悠了。


    而這兩日李敘白也再沒見過趙益禎和文太後了。


    直到第三日晨起,天光初亮,李敘白用冷水洗了把臉,餘忠便笑眯眯的進院了。


    “李郎君,恭喜了,今日便能下山迴去了。”


    李敘白愣了一下:“這是,查清楚了?”


    餘忠沒有直說,隻是讓捧著托盤的小太監上前,揭開了蓋在上頭的紅布。


    露出托盤上碼的整整齊齊的銀錠子,銀光絢爛奪目,險些要閃瞎了李敘白的眼。


    “這是,什麽意思?”李敘白心裏隱約有個不真切的猜測,但到底沒敢直接問出口。


    餘忠笑得直咧嘴,看起來心情大好,前幾日的陰霾似乎一掃而空了:“這是官家臨行時吩咐老奴賜予李郎君的。”


    李敘白很是驚訝:“陛下下山了?太後也走了?這麽多銀子都是給我的?”


    餘忠點頭道:“是,今日一早聖駕便迴京了,這一千兩銀子是賜予李郎君的,李郎君舍命救了太後,這些是李郎君應得的。”


    李敘白也是這樣認為的,這銀子拿的絲毫不心虛。


    麵對天降巨款,他激動的兩眼放光,一千兩銀子,他得在路路通車馬行做多少年的共才能賺得到!


    “我這,餘總管太客氣了,我這,也沒有謝個恩啥的。”李敘白激動的語無倫次的。


    餘忠很體諒李敘白窮人乍富的心態,當年他若不是窮困潦倒,走投無路,也不能進宮當了太監。


    他對同樣窮困潦倒的李敘白天然懷有寬容之心,笑著點頭道:“官家說了,李郎君是有後福之人,以後有緣,自會再相見的。”


    李敘白很清楚身份如天塹,以他如今的境況,想要跨越階級難如登天。


    他不想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


    手握巨款萬事足。


    李敘白收下了銀子,送走了餘忠,一邊下山,一邊盤算這筆巨款要怎麽花了。


    餘忠是個格外周到貼心的太監,竟然還給李敘白留了一架滑竿,兩個挑夫抬著他下了山。


    而到了山腳下,李敘白正看到宋時雨坐在那駕馬車的車轅上,手上輕輕揮動馬鞭,百無聊賴的瞪著他。


    雖然直到今日,李敘白也不過是剛剛穿越過來,對眼前這個人一無所知,但看到她,他就莫名的心安了。


    他下了滑竿,走過去,看著宋時雨笑了:“一直沒走?”


    “讓你從這走迴京城,你不得從腳脖子磨到後腦勺。”宋時雨掀了下眼皮兒。


    李敘白笑嘻嘻的爬上車,也坐在車轅上:“分明是一片好心,偏要捧出驢肝肺,擔心我就說擔心我得了。”


    宋時雨“嗬”了一聲,抬起腳把李敘白踹下了車。


    “嘿,翻臉比翻書還快啊!”李敘白爬起來,飛快的追了兩步,追上剛剛開始飛馳的馬車,跳上車坐好。


    宋時雨詫異的瞥了李敘白一眼。


    李敘白洋洋得意:“我是有功夫在身的!”


    他心裏很清楚,宋時雨應當是對從前的李敘白有些了解,一眼便看穿了他是個冒牌貨,但不知出於什麽緣由,竟然沒有深究。


    既然她揣著明白放過了他。


    那他也就不用辛苦的遮遮掩掩了。


    徹底開啟擺爛模式。


    他那時與趙益禎說的一番話,看起來是在開解趙益禎,可又何嚐不是在開解自己。


    他原本就是個與這裏格格不入的假貨,活的辛苦也就罷了,還要為了掩飾身份小心翼翼。


    簡直就是天崩開局,地獄模式。


    宋時雨冷哼了一聲:“你這是徹底撕開自己的最後一塊遮羞布,不裝了?”


    李敘白搖頭晃腦道:“迴了家,還是要裝一裝的,不然嚇到那弟弟妹妹怎麽辦?”


    宋時雨愣了一瞬,全然沒料到李敘白竟然當真將那裏當做了家,將那兩個小的當做了親人,比她適應轉換的還要快一些。


    她一時唏噓,有些說不出話。


    說到底上輩子的她與成年後的李敘璋也有幾分麵子情,這會兒照應幼年時的他和弟妹,實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你救了太後,必定是得了不少賞賜,我還以為你會借此離開李家。”宋時雨神情晦澀道。


    “你連這個都知道?”李敘白驚詫不已,笑的格外狹促:“小人之心了吧,那三個小的沒人照應,遲早都得餓死,能拉吧一把就拉吧一把。”


    聽到這話,宋時雨沒再多問什麽了。


    李敘白很奇怪宋時雨為什麽不打聽他得了多少賞賜,問道:“你不好奇嗎?”


    “好奇什麽?”


    “好奇我得了多少賞賜?”


    “......”宋時雨無言:“財不露白你不懂嗎,再說了,你得了多少賞賜都是你拿命換來的,與我何幹?”


    “......”李敘白上下打量了宋時雨一番:“你可真不像山裏來的,這麽視金錢如糞土。”


    宋時雨:“......”


    二人一路無言的趕迴了汴梁城。


    趕在城門關閉之前進了城。


    李敘白先去路路通車馬行還了車,又按照此前跟趙益禎對好的,與蘇掌櫃迴稟了萬佛寺裏的事,又告了一天假。


    蘇掌櫃似乎猜到了些什麽,態度極為和煦,準假也準的利落,更是直言李敘白出這一趟門實在辛苦,就不必告假了,這一日算是車馬行的休假,不扣工錢。


    李敘白剛得了一千兩銀子的巨款,但蒼蠅腿兒也是肉,一天的工錢也六兩呢,不扣最好。


    迴到甜水巷李家的時候,已經是戌正時分了,天都黑透了。


    李雲暖照樣在門口翹首以盼。


    李敘白心裏暖唿唿的,加快了步子走過去。


    “二哥,二哥迴來了!”李雲暖一見李敘白,欣喜若狂的撲到李敘白的身上,險些落淚:“那日來人說二哥被留在萬佛寺了,我和三哥都嚇死了,生怕二哥是得罪了什麽人。”


    李敘白抬手擦了擦李雲暖的臉,遞給她一包花生酥糖:“你二哥我這麽機靈,怎麽會得罪人,給,剛剛路過州橋買的,花生酥糖,可甜了。”


    灶房裏炊煙嫋嫋,熱氣蒸騰,宋時雨在灶旁抬起頭:“迴來了,吃飯吧,就等你了。”


    李敘白一時動容。


    有人等著,盼著,有家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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