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安靜了下來。


    就連風都是無聲的吹過,樹冠也無聲的搖動。


    宋時雨沒有意識的站著,心裏空落落的,像是迷途中的孤魂,不知身在何處。


    “誒,女瘋子,你要是現在放了本小姐,本小姐還能饒你一命!”


    “就是,趕緊放了我們家小姐,不然我們顧府絕不會放過你的!”


    “怎麽,你還想殺人滅口嗎?”


    “你怕是不知道我們顧府的厲害,也不知道我們姨娘的厲害吧!”


    顧時宴和曉靜一唱一和,連消帶打,不停的吵嚷。


    這聲音實在太嘈雜了,把宋時雨的思緒拉迴了自己早已重生,早已不是從前那個顧時雨,這世上再也沒有顧時雨這個人的現實中。


    她陡然狂躁不安起來,抬手“啪”的一聲,重重抽了顧時宴一個耳光:“閉嘴!”


    這一巴掌,她早就想抽了,從上輩子忍到了這輩子。


    顧時宴的臉驟然又紅又腫,她捂著臉嚎啕大哭:“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宋時雨一把掐住顧時宴的脖頸,赤紅著雙眼,麵目猙獰道:“有個人告訴我,被掐死的人都很醜,你要試試嗎?”


    顧時宴一下子就被掐的沒了聲音,紅腫的眼睛裏包著將落未落的眼淚,一聲都不敢哭了,死死咬著下唇連連搖頭。


    草叢裏突然傳來一陣窸窣聲,一隻灰突突的野兔倉皇的跑了出去。


    宋時雨驀然平靜了下來,神情恢複了正常,鬆開了手,轉過身去問道:“顧府的人在萬佛寺的哪個院子落腳?”


    顧時宴抽泣道:“在,在靜和院。”


    宋時雨沒有作聲,抽出刀割斷綁著二人的繩索:“若不想死,就趕緊滾,別讓我在旗山看到你們!”


    顧時宴根本沒有想到還能有活下來的機會,話都不敢多說一句,踉踉蹌蹌的跑了出去。


    “等等。”宋時雨又突然出聲。


    顧時宴嚇了個激靈,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驚恐的癟著嘴:“你,你剛才說要放過我們的,你不能反悔的!”


    宋時雨看著顧時宴這幅草包模樣,簡直無語到了想笑。


    她上輩子是多麽的無能無用,才會被這樣一個草包耍的團團轉。


    “把身上的銀子都留下!”宋時雨恨毒道。


    此言一出,顧時宴才真正將宋時雨當成了劫道的,而不是被誰指使著來找茬抓她把柄的,便痛痛快快的掏了銀子。


    “給你,都在這了。”顧時宴小心翼翼的將銀子擱在石頭上。


    宋時雨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又抬眼望著曉靜:“你的呢?”


    曉靜張口結舌:“我,我一個丫鬟,哪,哪有什麽錢啊?”


    宋時雨嗤的一笑:“你一個貼身丫鬟沒有銀子,你哄鬼呢?”她抬手一樣,刀尖深深的紮進了巨石裏:“你是當真要錢不要命?”


    曉靜嚇得跪倒在地,再也不敢心存僥幸了,從懷裏掏出銀子同樣擱在石頭上,戰戰兢兢道:“就,就隻有這些了。”


    宋時雨拔出刀,撥了撥,笑意冷薄:“你可真沒少貪啊。”


    顧時宴看了一眼那銀子,突然迴過神來,重重的甩了曉靜一耳光:“你敢偷我的銀子!”


    曉靜捂著臉,不敢哭也不敢喊痛:“奴婢沒有,奴婢不敢,小姐,小姐,奴婢不敢。”


    “不敢,你每個月一兩半的月錢分文不少的都要給你老子娘,不偷我的銀子,你告訴我,你這十二兩銀子是怎麽攢下來的?”顧時宴目光一轉,兇神惡煞的質問道:“莫非你勾搭了哪個野男人?”


    “小姐,小姐,奴婢沒有,奴婢冤枉啊!”


    這兩個罪名太大了,無論哪個都足以要了她的命,她哪個也不敢承認,隻好捂著臉不停的磕頭。


    顧時宴可沒工夫跟曉靜掰扯,轉身就往山下走路。


    曉靜見狀,一邊哭一邊追了上去。


    宋時雨冷笑一聲,包起銀子,茫然的望著萬佛寺。


    趙益禎趕到萬佛寺山門,看到文太後迎風而立,臉龐雖然保養得宜,但是幾絲飄揚在風裏的銀絲,還是暴露了她的年紀和這些年的殫精竭慮。


    他不由的心下一軟,幾日來心生的隔閡也無聲無息的淡去了些,趕忙迎上去,握住文太後的手:“晨起山裏還是很冷的,母後實在不宜出來吹風。”


    文太後拍了拍趙益禎的手背:“山路難行,陛下是夜裏出來的,老身擔心,不出來看看怎麽行。”


    趙益禎動容不已,看著韶音道:“你也是母後身邊經年的老人了,怎麽也不知勸著點,也不給母後披著點鬥篷。”


    韶音變了臉色,趕忙請罪道:“大娘娘掛念陛下,奴婢勸不住,請陛下恕罪。”


    文太後趕忙攔住了趙益禎:“是老身一心想出來迎陛下,與韶音她們無關,陛下可不興搞什麽遷怒怪罪。”


    “母後都不怪你們,那朕就繞你們這一迴。”趙益禎笑著輕輕揭過了此事不提。


    韶音趕忙謝恩。


    趙益禎攙扶著文太後進萬佛寺:“不知母後這幾日與慧智主持可有參禪?”


    文太後的神情暗了暗,轉瞬如常笑著與趙益禎說起這幾日參禪所得。


    在外人看來,端的是一副母慈子孝的畫麵。


    餘忠和韶音對視了一眼,不由自主的齊齊鬆了一口氣。


    顯然兩個上位者之間的鬥法,讓他們這些近身伺候的人都膽戰心驚,人人自危。


    “大總管,大總管,這個人怎麽辦?”侍衛背著李敘白追上餘忠,低聲問道。


    餘忠著實沒有將一個庶民當迴事,看都沒看李敘白一眼,隻散漫道:“給他找個廂房安頓下來,離陛下遠點,山裏人沒見過世麵,不必告訴他咱們的身份,更不必提陛下,省的嚇壞了他,等他醒了,打發幾兩,哦,不,二十兩銀子,就讓他走吧。”


    餘忠想的很簡單,窮困潦倒的山裏人怕是這輩子都沒見過二十兩銀子吧。


    侍衛低聲稱是,自然從善如流。


    李敘白趴在侍衛的背上直撇嘴。


    他什麽沒見過?現代社會的高科技,他哪一樣看的少了,還能被幾個蒙昧未開的無知古人給嚇著了?


    簡直就是笑話!


    不過這會兒不讓他知道這些人的身份,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麽壞事。


    畢竟他與他們的身份相差太遠,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


    還不如現在這樣裝聾作啞,混點意外之財來的保險。


    李敘白反複衡量了利弊,最終決定將暈倒裝到底,等時機合適了再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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