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擎這次在無名山整整停留七日。他平日事務繁忙，難得留這麽久。
這七天，他和方渡，還有石萬商議了許多事。有關木照，有關晁家。
木祈和木昕的悲劇，讓方渡不打算繼續坐以待斃。他是這樣的人，對於強加在他身上的宿命，他從不會消極躲避。
既然晁家、陰生子和諸多陰謀注定要與他聯係在一起，那方渡也不會排斥。相反，他要主動出擊，占據優勢。
整整七日，三人都沒下山。山裏一應俱全，石萬和傅雲擎難得過了幾天清靜日子，夜裏睡得都要安穩多了。
隻有方渡，他在照顧木照的時候，會看著酣睡中的他，長久出神。
他想起木靈生，想起木祈木昕。他看過他們童稚時的模樣，也陪他們走過很長時間的路。
木照比他們還要年幼。他那麽小，又因為營養不良，看著瘦弱，縮在繈褓裏麵，像山林中的鬆鼠。
木照突然閉著眼睛抽搐了一下，或許是做了什麽不好的夢。
方渡伸出手，溫熱的手掌蓋在木照的額頭。
“木照，我什麽都不要求你，你隻要平安長大，就可以了。”
……
時光轉眼流逝，十四年過去，木照從小小的一隻，長成了翩翩少年郎。
他跟在方渡身邊長大，一點沉穩睿智都沒學來，反而像個整日隻知道傻樂的狗子，上房揭瓦，爬樹下湖，整日精力旺盛得驚人。
方渡一開始還會管管他，主要是怕他消耗太多精力，導致身體累病了。過了一段時間他發現，木照就是這樣一種精力狂人，不讓他折騰，他反而會倒頭生病，連累方先生沒日沒夜地在榻邊照看他。
這日春色和美，方渡心念一動，寫信邀請石萬和於淩道來山中賞花。
結果他的信還沒塞進傳信鳥的肚子裏，就聽見山路上有動靜。
是提著一壺好酒的石掌櫃，和帶著特產的於公子。
原來三人想到一處去了。趁著大好的春光，與朋友共賞美景。
隻不過，石萬和於淩道不對付。兩人在來的路上就互嗆著，誰都要說上句，誰也不讓誰。
在他們兩個要幼稚地向對方扔石頭之前，方渡站在石頭台階之上，眼神左右掃視，不許他們造次。
“誰要是敢在無名山鬧事，我就把人扔進湖裏喂魚。”
兩人雖然還沒有吵得分出勝負，但誰也不想惹方渡生氣，隻好憋屈地忍下來。
兩隻的本體都是妖，於淩道的年紀小些，嘴甜，愛告狀。
他第一個湊到方渡身邊，當麵打小報告。
“小方居士，你看看石萬。他仗著歲數比我大，就欺淩弱小，倚老賣老。”
牙尖嘴利的石掌櫃也是第一次遇到對手了，他瞪大了眼睛。
“賊泥鰍你說得什麽渾話！誰欺負你了？都是百年的蛇妖你在這兒跟我玩聊齋？服了！”
“看看，看看，說他兩句就激動。原形畢露了吧！老蛇皮。”
“嘿你這小子——”
“行了行了，”方渡不想每天兩眼一睜就是主持公道，讓他們都老實點，“來到無名山，就都安分些，別一天到晚想著搞事。”
家裏有個熱情的大型犬，已經讓方先生夠心累了。
兩人都跟木照打過交道，所以，一看到方渡露出頭疼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說誰。
果不其然，方渡身後的林子突然傳來動靜，一道身影在林中幾個起落，飛速來到兩位客人麵前。
“誰來了誰來了？噢噢，是大小黑蛇精！”
少年束著高高的馬尾，係著長長的紅色發繩，發繩的末端還墜著兩顆白玉珠子。他一身黑色勁裝，身上熱乎乎冒著汗，看樣子是剛剛晨起練劍，匆忙趕過來的。
這位俊俏的少年人，就是當年方渡在山洞裏撿走的嬰兒。
現在方先生已經到了隻聽他的聲音，就忍不住扶額的程度。
石萬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從袖子裏抽出灑金骨扇，一扇子敲在木照頭頂。
“臭小子！說誰黑蛇精呢！”
於淩道在旁邊，也要抬腿狠狠踹他屁股，卻被他靈活躲過去。
“木照，一段時間沒見，皮又癢了是吧！”
木照被他們兩個左右夾擊，哎呦怪叫幾聲，又躲到方渡身後，狐假虎威。
“方先生，你看你看，這兩人真是囂張！我都被人欺負了。”
方渡一個頭兩個大，想把他們三個都踹到山下去。
“你們三個，再不老實點，都給我滾下山去！”
每次都是這樣，非要等方渡發怒，他們三個才仿佛完成什麽任務，心滿意足地停戰。
鬧歸鬧，該忙的事一件都不能少。方渡早就準備好了佳肴，桌也擺好了，就等著遠道而來的摯友入席。
他們坐在一張四方竹桌的周圍，旁邊生長著杏花林。春風一吹，花瓣紛紛揚揚，落在他們的發頂肩頭，點綴在薄薄的春衫衣擺。
有酒有朋友，美景環繞，此刻再無半點遺憾。
木照覬覦三個大人杯中的美酒，想偷偷嚐一口，卻被方先生的筷子敲了頭。
酒至酣處，幾人的話匣子就打開了。談天說地，什麽都講。木照還沒怎麽見識過無名山外的風景，聽得出神，央求石萬和於淩道再給他講。石萬給他講了一個石頭化母的故事。說有個孝子的母親生病了，他日夜伺候，卻無力迴天。母親病逝後，他天天靠著一塊石頭，借酒消愁，說著母親生前的事。結果那塊石頭被他感化，竟然越長越像他的母親。
後來是一個路過的道士，用劍劈碎了這塊石頭。孝子責備他，他卻說這石頭有了人的感情，就會化成精怪。精怪縱然有情，但不知克製，最後反而會害了孝子本人。
最後呢，孝子坐在碎石頭堆裏，哭了很久很久。因為太傷心，沒過兩日，也死去了。
木照聽這個故事聽得入迷，他驀然想起自己的身世，露出落寞神情。
方渡告訴他，他的爹娘是病逝的。木照的腦海中沒有關於他們的半點印象，故事講到這裏，他訥訥地說：“為什麽我沒有爹娘呢……”
本該是傷感的場景，但這會兒於淩道突然接了一句。
“我也沒有。”
隨後石萬接過他們倆的話。
“如果你們願意，我可以同時當你們的爹。”
“……”
方渡嗆了一口酒，於淩道和木照聯手把石掌櫃給揍了。
這七天，他和方渡，還有石萬商議了許多事。有關木照，有關晁家。
木祈和木昕的悲劇，讓方渡不打算繼續坐以待斃。他是這樣的人，對於強加在他身上的宿命，他從不會消極躲避。
既然晁家、陰生子和諸多陰謀注定要與他聯係在一起，那方渡也不會排斥。相反，他要主動出擊，占據優勢。
整整七日，三人都沒下山。山裏一應俱全，石萬和傅雲擎難得過了幾天清靜日子，夜裏睡得都要安穩多了。
隻有方渡，他在照顧木照的時候，會看著酣睡中的他，長久出神。
他想起木靈生，想起木祈木昕。他看過他們童稚時的模樣，也陪他們走過很長時間的路。
木照比他們還要年幼。他那麽小，又因為營養不良，看著瘦弱，縮在繈褓裏麵，像山林中的鬆鼠。
木照突然閉著眼睛抽搐了一下，或許是做了什麽不好的夢。
方渡伸出手，溫熱的手掌蓋在木照的額頭。
“木照，我什麽都不要求你，你隻要平安長大，就可以了。”
……
時光轉眼流逝，十四年過去，木照從小小的一隻，長成了翩翩少年郎。
他跟在方渡身邊長大，一點沉穩睿智都沒學來，反而像個整日隻知道傻樂的狗子，上房揭瓦，爬樹下湖，整日精力旺盛得驚人。
方渡一開始還會管管他，主要是怕他消耗太多精力，導致身體累病了。過了一段時間他發現，木照就是這樣一種精力狂人，不讓他折騰，他反而會倒頭生病，連累方先生沒日沒夜地在榻邊照看他。
這日春色和美，方渡心念一動，寫信邀請石萬和於淩道來山中賞花。
結果他的信還沒塞進傳信鳥的肚子裏，就聽見山路上有動靜。
是提著一壺好酒的石掌櫃，和帶著特產的於公子。
原來三人想到一處去了。趁著大好的春光，與朋友共賞美景。
隻不過，石萬和於淩道不對付。兩人在來的路上就互嗆著，誰都要說上句，誰也不讓誰。
在他們兩個要幼稚地向對方扔石頭之前，方渡站在石頭台階之上，眼神左右掃視，不許他們造次。
“誰要是敢在無名山鬧事，我就把人扔進湖裏喂魚。”
兩人雖然還沒有吵得分出勝負，但誰也不想惹方渡生氣，隻好憋屈地忍下來。
兩隻的本體都是妖，於淩道的年紀小些，嘴甜，愛告狀。
他第一個湊到方渡身邊，當麵打小報告。
“小方居士，你看看石萬。他仗著歲數比我大，就欺淩弱小，倚老賣老。”
牙尖嘴利的石掌櫃也是第一次遇到對手了，他瞪大了眼睛。
“賊泥鰍你說得什麽渾話！誰欺負你了？都是百年的蛇妖你在這兒跟我玩聊齋？服了！”
“看看，看看，說他兩句就激動。原形畢露了吧！老蛇皮。”
“嘿你這小子——”
“行了行了，”方渡不想每天兩眼一睜就是主持公道，讓他們都老實點，“來到無名山，就都安分些，別一天到晚想著搞事。”
家裏有個熱情的大型犬，已經讓方先生夠心累了。
兩人都跟木照打過交道，所以，一看到方渡露出頭疼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說誰。
果不其然，方渡身後的林子突然傳來動靜，一道身影在林中幾個起落，飛速來到兩位客人麵前。
“誰來了誰來了？噢噢，是大小黑蛇精！”
少年束著高高的馬尾，係著長長的紅色發繩，發繩的末端還墜著兩顆白玉珠子。他一身黑色勁裝，身上熱乎乎冒著汗，看樣子是剛剛晨起練劍，匆忙趕過來的。
這位俊俏的少年人，就是當年方渡在山洞裏撿走的嬰兒。
現在方先生已經到了隻聽他的聲音，就忍不住扶額的程度。
石萬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從袖子裏抽出灑金骨扇，一扇子敲在木照頭頂。
“臭小子！說誰黑蛇精呢！”
於淩道在旁邊，也要抬腿狠狠踹他屁股，卻被他靈活躲過去。
“木照，一段時間沒見，皮又癢了是吧！”
木照被他們兩個左右夾擊，哎呦怪叫幾聲，又躲到方渡身後，狐假虎威。
“方先生，你看你看，這兩人真是囂張！我都被人欺負了。”
方渡一個頭兩個大，想把他們三個都踹到山下去。
“你們三個，再不老實點，都給我滾下山去！”
每次都是這樣，非要等方渡發怒，他們三個才仿佛完成什麽任務，心滿意足地停戰。
鬧歸鬧，該忙的事一件都不能少。方渡早就準備好了佳肴，桌也擺好了，就等著遠道而來的摯友入席。
他們坐在一張四方竹桌的周圍，旁邊生長著杏花林。春風一吹，花瓣紛紛揚揚，落在他們的發頂肩頭，點綴在薄薄的春衫衣擺。
有酒有朋友，美景環繞，此刻再無半點遺憾。
木照覬覦三個大人杯中的美酒，想偷偷嚐一口，卻被方先生的筷子敲了頭。
酒至酣處，幾人的話匣子就打開了。談天說地，什麽都講。木照還沒怎麽見識過無名山外的風景，聽得出神，央求石萬和於淩道再給他講。石萬給他講了一個石頭化母的故事。說有個孝子的母親生病了，他日夜伺候，卻無力迴天。母親病逝後，他天天靠著一塊石頭，借酒消愁，說著母親生前的事。結果那塊石頭被他感化，竟然越長越像他的母親。
後來是一個路過的道士，用劍劈碎了這塊石頭。孝子責備他，他卻說這石頭有了人的感情，就會化成精怪。精怪縱然有情，但不知克製，最後反而會害了孝子本人。
最後呢，孝子坐在碎石頭堆裏，哭了很久很久。因為太傷心，沒過兩日，也死去了。
木照聽這個故事聽得入迷，他驀然想起自己的身世，露出落寞神情。
方渡告訴他，他的爹娘是病逝的。木照的腦海中沒有關於他們的半點印象，故事講到這裏，他訥訥地說：“為什麽我沒有爹娘呢……”
本該是傷感的場景，但這會兒於淩道突然接了一句。
“我也沒有。”
隨後石萬接過他們倆的話。
“如果你們願意，我可以同時當你們的爹。”
“……”
方渡嗆了一口酒，於淩道和木照聯手把石掌櫃給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