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們會把她變成什麽樣。”邵曉楠比李昊更為冷靜,準確的說,李昊是那種克製的冷靜,而她就是平靜,她的眼睛看著李昊,但李昊臉上的克製和隱忍的焦慮在她那裏都沒有任何的反饋,換而言之,就是冷冰冰。


    不是針對誰,而是,就這個樣子。


    邵曉楠冷冰冰地說:“她的體征已經出現變異的跡象,不采取措施的話,她會變異成y型感染者,也許不是最低級的y1,也許會保留一定的意識,但結果都一樣。”


    李昊說:“可以把我的血液注射給她。”他指了指來兮,又說:“我們試驗過,當時就是直接注射的。”


    邵曉楠看了來兮一眼,再看了看趙季,視線迴到李昊身上來,說:“我知道,我有你們三個人的分析數據。你如果一定要這麽做,我不介意多一組數據,但有風險。”


    來兮拉了李昊一下,說:“萊安娜給我講過,來過用你的血液提煉過進行注射,成功的案例是牛可俠,但也有失敗案例。”當時在船上的時候,李昊讓來過直接給來兮注射他的血液,那是因為來兮已經瀕臨變異,而且沒有任何選擇。


    而現在……


    邵曉楠說:“還有一個選擇,在她變異之前,殺死她。”


    李昊看向邵曉楠的目光有些憤怒了,他不知道邵曉楠是故意的,還是說這就是臉譜化的科學家形象,但是她的語氣裏沒有感情卻是真的。李昊湊近邵曉楠,盯著她的眼睛,問:“如果這是你的親妹妹,是你的女兒,你也會這麽毫無感情?”


    邵曉楠麵無表情地說:“這種假設毫無意義……”不過,她停頓了一下,用依然清冷的語氣說:“我沒有女兒,但我的父母,還有我的姐姐都是死於感染,不是眼前的病毒,而是在這場災難爆發以前兩次至今沒有查明病源的傳染病。人類的體質在不斷退化,而環境又在不斷惡化,即便沒有這場災難,人類也可能會在某一天突然陷入大規模傳染病而導致滅絕。在這場災難爆發之前,就已經有很多征兆了。如果我們不能解決問題,我們就會成為問題的一部分。”


    邵曉楠說的話,李昊似乎在哪裏聽到過。他有點煩躁,他不想聽這些理性的分析,也不想站在全人類的角度思考問題,他把視線投向了桑藜,那個容顏精致的小女孩臉色蒼白,他不知道為什麽她因為摔車,因為骨裂的傷勢會導致變異,但如果再猶豫下去,他們最不願見到的那一幕就會出現了。


    “但是,”李昊也很無奈地問:“現在又怎麽找到卓凱人?去跟那些喪屍談判嗎?”


    那些裹挾著他們走了整整一夜的喪屍之前像是被一條看不見的繩索束縛著,但現在那條繩索已經斷了,那些喪屍憑著本能,隻想著撕碎他們,把他們吞進肚子裏。


    邵曉楠沒說話,她隻是給出了治療桑藜的方案,但怎麽把桑藜送到可以進行治療的地方,這不是她考慮的問題。


    黑則明沉聲說:“李昊,不管怎麽樣,我們停留在這裏都隻會耽誤時間。我看到了一些路標,初步可以斷定這個城市是滄波省辭鏡市,滄波省在朱雀市的正西方向,已經算是比較中部的省份了。辭鏡市是這個省的第二大城市,地處平原和山地的交匯地段,往北是省會滄波市,往正西方向是大河穀,正南是滄波湖區,水網密集,隻有西南方向通往山區。昨天晚上,我們就是一直往西南方向走。我認為卓凱人有很大可能把他的根據地建立在山區,因為如果他想要選擇大城市,他就沒有必要離開朱雀市。現在我們沒法跟那些失控的喪屍溝通,直接去找卓凱人吧。”


    李昊看向黑則明,想了一下,問:“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但你想過一個問題沒有?我們把自己送到卓凱人麵前,之後呢?”


    他們現在可是擺脫了那些喪屍的,現在他們可以逃得更遠,如果黑則明的分析是對的,那麽他們現在往北、往東、往南都能離卓凱人越來越遠。雖然在逃亡的途中,他們也可能會被卓凱人派出來的那些高級喪屍追上,抓住,或者殺死,末日嘛,逃到哪都必須要麵對這樣的局麵。


    但在麵對死亡的時候,當然也有一線生機,也許他們可以找到一個沒有喪屍的地方,也許他們可以躲在某個較多等待災難結束,也許他們可以找到更多的同類,比如到達最後堡壘,然後依靠人類社會的科技體係找到走出災難的道路,那些是求生的路。


    而自投羅網地去找卓凱人,則是一條完全未知的路。


    卓凱人有可能看他們不順眼,讓喪屍把他們吃了。也有可能讓他那邊的科學家把他們變成卓凱人的同類。還有可能把他們關到實驗室裏,把他們當成小白鼠。就算不把他們切片,但是在他們身上進行各種實驗,這種可能性是最大的。


    之前邵曉楠就幹過這樣的事情,邵曉楠提到的那個李恩惠桑藜也提到過,她原本是小千山基地,是軍方的病毒學家,她委身於卓凱人,可能隻是貪生怕死,但更大的可能就是像邵曉楠那樣,希望尋找一個最終的解決方案。那樣的人,又怎麽會在遇到他們這麽好的研究對象之後什麽都不做?就算是邵曉楠,她曾經放棄了他們,但看到現在李昊的狀況後,如果她現在手邊有設備,李昊可以肯定她現在就要開始拿他做研究了。


    那麽,就不是桑藜會變成什麽的問題,而是他們會變成什麽的問題了。


    李昊是真拿桑藜當自己的妹妹來看的,但就算是親妹妹,為了一個誰都不知道到底會怎樣的結果,把本來可以逃生的另外幾個人都丟進去,對其他人來說,是不是又太不公平了?


    所以他在問黑則明的同時,也看向了趙季和來兮。


    趙季看了看邵曉楠,伸手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略一思考,就說:“一味的逃避不是辦法,既然逃到哪都有可能會死,會變異,我傾向於邵小姐和那位李小姐兩位頂尖的病毒學家能找到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案。如果……”她看了看李昊,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想當然了,她知道李昊是把桑藜,還有身邊這些人當家人,也不吝嗇為他們去冒險,可現在她說的,卻似乎是兩迴事。


    李昊苦笑一下,看向來兮,問:“你說卓凱人會不會跟我們講一點故人之情?”


    來兮嗬嗬了一聲,搖頭說:“這個你自己更清楚吧……如果你們決定了,那我現在就離開吧,我要先去找來過。”來兮的聲音不大,但在場的人都聽得很清楚了,一時間,大家都有些沉默。因為大家互相之間都太了解了,一起走過那麽多生生死死,他們都知道來兮從來也就不是個貪生怕死的人,而且同樣把大家都當做自己的親人,但是去尋找她的哥哥,這應該就是她最後的執念了。


    李昊不能丟下桑藜不管,但他也不願意自投羅網,把自己變成某種未知的物種,他不希望來兮就這麽離開他們,離開他,可他同樣也不能無視黑則明的選擇,更不要說,還有趙季。


    選擇從來都是難分對錯的,不管怎麽選,也都有對錯。


    但是他不能不做個選擇。


    而這個時候,一直處在昏迷之中的桑藜,卻緩緩地睜開了眼,她的眼睛裏有一絲霧氣,但可以看得出,神誌還比較清醒。


    最先發現桑藜醒來的是趙季,當她轉身看向桑藜,並準備朝她走過去的時候,其他人便也都發現了。


    來兮看到桑藜想要從沙發上坐起來,她快走了兩步,蹲在桑藜身邊,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關切地問:“小妹,感覺怎麽樣?”她平常都把桑藜當妹妹,也一直就是以小妹來稱唿她的。看到桑藜張了張幹裂的嘴唇,她又趕緊拿了之前給她喂水的杯子,又給她倒了一點水。


    喝了水之後,桑藜的精神好了一些,她說:“我想坐起來。”


    來兮點點頭,扶著她的肩膀,幫助她坐了起來。她不知道桑藜想做什麽,但至少現在看起來,她並不像是馬上就要變成喪屍的樣子。


    李昊、趙季和黑則明都走近了一些,邵曉楠沒動,但她在觀察。


    “我……”桑藜用有些微弱的聲音說:“好像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的……夢,混混屯屯的……讓我很難受。”


    來兮摸了摸她的頭,微笑著說:“現在沒事了,你醒過來了。”


    桑藜搖了搖頭,說:“我還要喝一杯水。”


    來兮迴頭看了看,之前李昊提迴來的桶裝水,被她用來給邵曉楠和桑藜擦拭身上,用掉了大半,剩下的因為天氣熱,他們每個人都喝了不少,剛給桑藜倒的,就是最後一杯水。不過這個問題也不是問題,黑則明說:“我再去超市裏拿。”


    黑則明離開了,桑藜又問:“我能換身衣服嗎?我感覺自己身上都臭了。”


    李昊皺了皺眉頭,他倒不是覺得桑藜的要求有什麽過分的,卻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他忍不住想,桑藜在昏迷的時候,是不是聽到了什麽。理論上人在昏迷的時候,意識也是模糊的,就算聽到什麽也不可能記住。但是,桑藜現在的表現實在有點怪異。


    外麵的氣溫沒有變化,陽光也依然明晃晃的,地麵升騰的熱氣肉眼可見。


    但李昊、來兮和趙季的心都在往下沉。


    桑藜看向邵曉楠,問:“我是不是要變異了?”


    李昊和趙季來兮都看向邵曉楠,邵曉楠略微皺眉,說:“我說實話,你身上變異的跡象越來越明顯。雖然我不明白你們這些人一直在磨蹭什麽,但這個小姑娘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桑藜點了點頭,看向李昊,說:“大哥,把手槍給我吧。”


    邵曉楠眉頭皺得更緊,搖頭說:“你想自殺?那是毫無意義的。我不能保證什麽,但如果時間來得及,你有可能不會變成最低級的y物種。”


    桑藜淡淡地說:“我不想變成任何物種。我累了,不想再走了。”她看向李昊,又說:“我想我的爸爸媽媽,大哥,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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