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衝天,槍聲大作。


    深邃的夜空下,死亡的陰影正在不斷地擴散,遠處的火光每減弱一分,剩下的人心裏的希望也跟隨著減少一分,密集的槍聲每減少一分,剩下的人心裏的絕望就增加一分。


    尹秀娜的身後,不到50米的地方,就是地下基地的大門,而在她身前,則是一圈由汽車和沙袋堆積起來的防禦牆,這道防禦牆沿著地下基地的大門形成一個半圓,總共也不到100米,高度也就是兩三米。這是倉促間用最後的材料堆積出來的最後一道防線,有多少實際的效果不得而知,反正一旦喪屍出現在了這道防線的外麵,而背後地下基地的大門仍然沒有打開,那麽這道最後防線裏所有的人都將被黑暗和死亡吞沒。


    這個防禦圈裏大概有50多個人,都是真正的老弱婦孺,能拿槍,能戰鬥的,都在前麵一道道防線背後絕望地等待著撤退的命令,撤退當然就是往地下基地裏撤,因為他們隻有這最後一條路。


    尹秀娜挺著還不算特別大的肚子,正表情複雜但又充滿憂傷地看著她麵前的一個人。這是個比她還要小幾歲的女孩子,身上的戰鬥服之前被急救的醫生用剪刀剪掉了,現在她的身上到處都纏著繃帶,而繃帶的很多地方,都已經又滲出了血來。她有一張很精致很漂亮的臉,那種不講道理的漂亮,連尹秀娜都不得不服氣,隻是她的臉因為失血過多,現在顯得異常到底慘白。


    桑藜。


    這個名字尹秀娜聽到李赫提起過無數次,最開始,她是充滿嫉妒的,後來她又充滿了恐懼,恐懼這個名字一旦再出現,李赫就會從自己的身邊離開,直到這個女孩端著槍瞄準了李赫的時候,她才第一次覺得,自己既不用嫉妒,也不用恐懼了,命運這個東西,誰也無法預測,更沒有誰能夠把握。


    而現在,尹秀娜看著沉陷在昏迷中的桑藜,桑藜緊緊皺著眉頭,臉上的肌肉偶爾會抽動一下,不知道是受到了驚嚇,還是傷心難過,尹秀娜看著看著,心裏麵也很難過。她不知道桑藜還能不能醒來,但她知道,李赫絕對,絕對希望桑藜能夠醒來,哪怕用他自己的命去換他都願意。


    很奇怪,明白這一點的時候,尹秀娜一點都沒有嫉妒的感覺。


    “你看著她,如果她不行了,你趕緊通知我。”


    這是之前醫生對尹秀娜說的話,醫生就是那個下午的時候給她檢查過胎兒的狀況的那個醫生,似乎也是這附近唯一的一個醫生。醫生很忙,交代了這句話以後又去忙活去了。所以照料昏迷中的桑藜就是尹秀娜現在的任務。被圍在最後一道防線裏麵的這50多個老弱婦孺都有自己的任務,或者是要照看燒水的爐子,或者是分配和整理食物,或者是坐在一起,給彈匣或者彈鼓壓子彈。


    前線的士兵渴了餓了,當然是要喝水,要吃東西的,醫生的要求是必須喝燒開過的水,因為不管什麽水源的水,都必須要燒開以後才能喝。食物也要煮熟加熱,因為這樣前線的戰士吃起來才會比較溫暖。


    其實這些事兒到底是必要,還是一種最後的自我安慰呢?


    誰知道。


    反正每個人都在忙碌著,必須忙碌著,不然誰也不知道下一秒自己會不會拿槍打爆自己的頭。


    尹秀娜在照看著桑藜的同時,也不時地迴頭去看那道地下基地的大門,李赫跟著先遣小組進入那道大門,也已經有幾個小時了。她不是那些指揮官,她不知道李赫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她隻是渴望著那道門趕快打開,那道門開了,大家也就得救了。當然也有可能那道門開了,裏麵湧出來的不是希望,而是張牙舞爪的死亡。


    尹秀娜坐在一張小凳子上,伸手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她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胎動呢,這一切不會結束的,不可能會結束的。


    周圍的人除了不停地找事情做,也在互相小聲地找話說,沒辦法,大家都怕得要死,隻能拚命地借助周圍的一切減輕自己的恐懼。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開始,尹秀娜發現有人總是在朝她這邊看。


    一開始她以為那些人是在看她,不是她自戀,可她畢竟是個超級女團的成員來著,被人認出來也一點都不稀奇。她就認出了人群中的另一個大明星淩清瀾,都是一個圈子裏的,也曾經在某個綜藝節目裏遇見過。隻是說不上有什麽私交,畢竟淩清瀾雖然很紅,卻比尹秀娜大了十來歲。


    這時候,尹秀娜發現淩清瀾也頻頻地朝她這邊看過來。直覺告訴她,似乎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在發生。


    這種直覺一向都是很準的,所以尹秀娜環顧了四周,在什麽都沒有發現之後,她突然低頭看了看躺在她麵前的擔架上的桑藜。不過桑藜依然沉陷在深深地昏迷中,緊緊皺著眉頭,偶爾會哼一聲,似乎很痛苦。


    然後尹秀娜看到淩清瀾向她走了過來,依著她們的民族習慣,淩清瀾比她年長,又成名更早,是個不折不扣的前輩。尹秀娜也跟進從凳子上站起來,用不太方便的身體向淩清瀾鞠了一個躬,低聲喊了聲:“前輩好。”


    “你好。”淩清瀾當然是認識尹秀娜的,不過她更熟悉桑藜。因為她和她的丈夫黃躍,之前就一直跟在李昊的守夜人隊伍裏,黃躍現在也是守夜人的輕騎兵,他沒有跟隨李昊進入地下基地,但之前是跟在黑則明的小隊裏的。淩清瀾沒有加入守夜人的戰鬥部隊,之前曾經加入過,但她實在不是當戰士的料,隻能跟著老弱婦孺一道躲在最後。


    尹秀娜看著那些不時往這邊探頭探腦的人,輕聲問:“前輩,發生了什麽事了?”


    淩清瀾搖了搖頭,把手放在胸前朝著尹秀娜輕微擺動了一下,說:“我來替你照看桑藜吧。”


    “怎麽了?”尹秀娜越發的不解。


    淩清瀾上前一步,小聲在尹秀娜耳邊說:“他們說桑藜是被喪屍刺傷的,擔心桑藜會變異。”在這個最後防線裏麵,全都是老弱婦孺,如果突然有一個人變異了,後果可想而知。


    “不會的。”尹秀娜低頭看了一眼桑藜,說:“李赫說過,他們幾個人是穿越空間來到這個世界的,他們都對病毒免疫,桑藜也是他們中的一份子。”


    淩清瀾說:“我知道。我認識桑藜好長時間了,她不止一次受過傷,要是會變異早就變異了。我是來和你一起守護她的。”


    尹秀娜點了點頭,雖然說這個最後防禦圈裏都是老弱婦孺,這些人對付喪屍是不行的,可如果他們要對陷入昏迷的桑藜下手,老實說她還真沒什麽辦法阻攔。但是,他們會這樣做嗎?桑藜可是為了大家才會在戰鬥中受傷的。


    但她畢竟受了傷,擔心她會變異,也說不上冷血不冷血。


    基地圍牆附近的槍聲還很密集,也就是說,喪屍在奮戰的戰士密集火力的打擊下,還不能越過那道10米的高牆。


    但尹秀娜發現,周圍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紛紛放下手裏的活計,都朝這邊看了過來,他們的表情像是被傳染了瘟疫一般,變得十分的古怪。對於這種眼神,尹秀娜隻覺得心跳突然就快起來,一種莫名的焦躁和不安直衝腦門,她下意識地用手護住自己的肚子,求助地朝旁邊的淩清瀾看了一眼。


    淩清瀾也察覺到了周圍的人目光中的異樣,以及一股莫名彌漫開來的敵意,她假咳了一聲,說:“大家這是要幹什麽?不都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嗎?怎麽停下來了?”


    沒有人迴答,倒是越來越多的人朝這邊看,最後還都站了起來,朝著這邊靠了過來。


    “你們要幹什麽?”淩清瀾有些慌亂地問了一聲,隨即又解釋說:“不要瞎猜想,這姑娘是守夜人,守夜人都是免疫者。”這個她倒是沒有撒謊,守夜人隊伍裏的成員,或遲或早,都受過傷,隻要受過傷的人,都接種過李昊的抗體,不是每次都成功,但活到現在的,都是成功了的。


    “你為什麽這麽著急解釋?你知道有一個成語叫欲蓋彌彰吧?”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問了一句,這女人現在看起來又老又瘦,頭發還有些稀疏,但在災難前,她可不是這個樣子的。那時候,她是一個級別很高的政府官員,她雖然上了五十歲,可在她那個級別上,她還算年輕的呢。那時候的她,說是意氣風發也絲毫不為過。


    淩清瀾越發慌亂地問:“那你們想幹什麽?”


    那個女人說:“我們沒想幹什麽,隻是想看看這姑娘傷得怎麽樣。”


    尹秀娜把一隻手伸到了自己的背後,李赫給她留了一隻手槍,她沒地方掛,隻能裝在背上背的雙肩包裏,不過有李赫在的時候,她也從來沒試過要把槍從背包裏拿出來,這會兒,卻一時間想拿也拿不出來。


    “大明星。”那個女人看著淩清瀾說:“為了大家的安全,我們要看看這姑娘有沒有變異的跡象,這很合理的吧?”


    要這麽說,女人的話沒什麽不合理的。不過,淩清瀾還有尹秀娜都清楚地感覺到,這些人圍過來肯定不是隻為了察看一下那麽簡單。


    尹秀娜拿了半天沒有把槍從包裏拿出來,她很著急,表麵卻若無其事地幹脆把背包拿到了胸前,再不動聲色地把手探進了包裏,說:“你們不用看,小姑娘隻是因為失血過多昏迷了,沒有任何變異的跡象。”停頓一下,她笑了笑,說:“如果有什麽狀況,最先遭到波及的應該是我吧?我現在這個樣子,難道還會比你們跑得更快嗎?”


    “你說什麽呢?”那個女人不高興地說:“誰是想跑了?但人命關天,要是稍有不慎,不要說你我這些人,前線戰士的拚死作戰也將毀於一旦。我們幫不了那些戰士更多的,但我們必須要讓他們有一個安定的後方。”


    “不管你們怎麽說……”尹秀娜到底還是把李赫留給她的手槍從包裏拿了出來,她很熟練的嘩啦一聲把子彈拉上膛,厲聲說道:“誰要是再靠近,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李赫給她的槍,她還沒有真正獨立地使用過呢,卻怎麽也沒想到,第一次使用,竟然是在這樣的環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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