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會死在這裏嗎?”


    小千山基地地下避難中心某一個狹小的士兵休息室裏,葉禎看著金屬門上的小窗,外麵的通道裏閃爍著紅色警戒的燈光,一陣低沉的咆哮伴隨著煩躁的腳步聲在走道裏反複來迴,時不時還有東西撞一下門,隻不過外麵的東西對這種軍用防護門無可奈何。


    就這樣呆在休息室裏麵,外麵的東西是進不來的,但這間狹小的休息室,也斷絕了他們逃出去的希望。


    葉禎現在也是小千山基地的一名士兵,穿著並不是特別合身的軍裝,剪了一頭利落的短發。她雖然入了伍,和所有的新兵一樣接受訓練,但是沒有被編進一線的戰鬥部隊,而是在二線做文職。基地內部發生異變的時候,正好牛可俠從訓練場結束了訓練之後順道(其實是專程)帶著他存了幾天,由部隊配發的水果來看葉禎,因為葉禎喜歡吃水果,而配發的水果十分有限,牛可俠就給葉禎送過來了。


    結果他們剛見著麵,水果都還沒有來得及吃呢,就突然聽到了撤離警報,一開始他們以為是日常的例行演習,但是也按照例行演習的要求,迅速撤到了最近的地下通道裏。


    很快他們就發現,這不是演習。


    這不是演習,有不少人認為基地內部是絕對安全的,即使聽到了警報,竟然也沒有太當迴事,等到明白過來時,什麽都已經來不及了。


    “我們會死在這裏嗎?”問話的是和葉禎牛可俠一起躲在這個士兵休息室裏的一個年輕女人,她不是軍人,穿著打扮在過去顯得很簡單,但是在避難基地裏,就稱得上是花枝招展了,也沒有化妝品化妝,但人長得很不賴,葉禎之前見過她,應該是司令部裏某位高官的……葉禎不想腹誹誰,不過她覺得這個年輕漂亮的女人,肯定不是那個高官之前的妻子。


    這時候,這個女人顯得有點失魂落魄,她像是在問誰問題,又像是喃喃自語,因為這樣的問題,也沒有人會迴答她。


    不是不想迴答,是沒有辦法迴答。


    休息室暫時還是安全的,除非出現那種變異得非常變態的巨型喪屍,否則那個金屬門是不會被撞壞的。但問題是,休息室裏沒有足夠的食物。


    本著應急需要,基地的地下避難中心在每一間可能會需要避難的房間裏都配備了食物和水,以及一些自救的工具和武器,但這間休息室不大,原本設計的時候容量是10個人以內,但現在休息室裏擠著至少有20人。而且基本上都不是戰士,戰士都在第一時間去參加戰鬥了。


    牛可俠最開始也是和葉禎匆匆分別之後去參加戰鬥的,他的部隊不在這附近,他被就近編入了一支司令部的保衛部隊,在戰鬥中這支保衛部隊缺乏戰鬥經驗,更缺乏技戰術配合,所以損失非常慘重。甚至可以說幾近全軍覆沒,最後還是牛可俠護著一個上校撤進了地下通道裏,當時葉禎也是不放心牛可俠跑出來找他,兩人在混亂中遇見之後躲進了現在這個休息室裏。


    上校也在,但是上校在躲進這個休息室之後不到10分鍾突然就變異了,如果不是葉禎眼明手快地搶下上校的手槍朝他腦袋上開了一槍,整個休息室的幸存者都難以幸免。現在,上校的屍體就擺在休息室的角落裏,屍體上蓋著沙發罩子,隻看到一雙腳,但濃烈的血腥味在這個狹小的房間裏久久不散,血腥味又引來了更多的喪屍,完全斷絕了他們向外突圍的可能。


    由於人員超編,休息室裏準備的食物明顯不夠,更糟的是,他們收到廣播,得知自飲水已經被汙染,禁止使用,換氣扇也關閉了,因為有病毒在擴散。緊跟著電也停了,地下設施裏的溫度平衡係統失效,休息室裏變得非常悶熱。


    食物不夠,大家平均分配一下,還是能撐上十天半個月的,但是沒有飲用水,這就讓人很難堅持了。更讓人絕望的是,他們在這樣令人窒息的環境裏熬了兩天,竟然還遇到了一場讓所有人都認為自己死定了的地震。雖然軍用避難設施本來就有防震設計,地震除了在牆壁上造成一些裂縫,到底也還是有驚無險。但是休息室裏唯一的一個衛生間的排汙係統卻被堵死了。


    他們食物匱乏,沒有飲用水,室內溫度非常悶熱,空氣流通困難,排泄物無法清除,上校的屍體也正在高速的腐爛,整個休息室裏充滿了惡臭……有人無法忍受開門衝了出去,但是在慘叫聲中,剩下的人拚命將門關上,從窗子往外看去,衝出去的幾個人轉眼間就被分食了,那樣的場景他們並不陌生,卻依然看得睚眥欲裂。


    還有人拆開了換氣扇,試圖從換氣道裏爬出去,但是爬出去不久以後,後麵的人就從換氣道中聽到了慘叫聲,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剩下的人,都把眼睛盯著那個原本裝著換氣扇的破洞,生怕有什麽東西會從裏麵掉下來。


    到現在,休息室裏隻剩下了7個人,除了葉禎、牛可俠和那個女人外,還有兩男兩女,那兩個男人看起來都比較弱雞,也不知道是怎麽活著來到小千山基地的,那兩個女人一個和葉禎一樣是文職軍人,另一個則是護士。但現在大家都差不多,一個個都無精打采,神情呆滯,在汙濁的空氣中,似乎都已經失去了求生的欲望,隻是也沒有勇氣求死,就這麽耗著罷了。


    “我們會死在這裏嗎?”那個漂亮的女人又喃喃地問了一句,然後突然捂著臉哭起來,喊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在這裏!之前死了那麽多人我都活下來了,地震我也挺過來了,我才不要死在這裏!我還那麽年輕,那麽漂亮,我怎麽可以就這麽死在這裏!”


    然後她突然衝到牛可俠麵前,牛可俠雖然是坐在地上的,可是這個女人站在他麵前,似乎還是比他略微矮一些,但這並沒有讓她覺得害怕,她指著牛可俠,尖聲喊道:“你為什麽坐在這裏?你身上穿的不是軍裝嗎?你應該出去戰鬥!把外麵那些喪屍都殺死,把我送到安全的地方!我是內務三處張處長的女人,要是我出了什麽事,你這樣的大頭兵一百個也賠不起!你這麽高這麽壯,可是你隻會躲在這裏等死,你說你和一頭豬有什麽區別?就算是一頭豬,人家也會朝敵人拱幾下吧?”


    牛可俠被這個女人罵得有點發懵,本來這個女人說他應該出去戰鬥的時候,他自己是覺得有點慚愧的,他覺得自己確實應該出去戰鬥,而不是躲在這樣汙濁的空氣中苟且偷生。可是他之前也戰鬥過了,地麵上的喪屍非常厲害,速度又快,力量又強,而且還非常聰明,十幾個人端著槍掃射都打不中它們的要害,反而誤傷了很多慌亂奔跑的幸存者。而且這些喪屍到處抓傷咬傷幸存者,幾秒鍾之後,那些幸存者就變成了它們的同伴,病毒的傳播感染和變異的速度比災難爆發之初不知道提升了多少倍。


    牛可俠已經戰鬥過了,他打死了好幾個喪屍,但是他的臨時隊友已經全軍覆沒,他帶著上校逃進了地下通道裏,誰知道上校又在什麽時候受了傷呢?上校的變異時間,卻比之前那些喪屍感染的幸存者又慢了許多,極具欺騙性,誰知道這樣的延時感染者跟著更多的幸存者湧入地下通道以後,又會造成多少人的感染和變異?


    牛可俠本來就不想這樣憋屈地坐在這間休息室裏等著被臭氣熏死,被那個女人一罵,他就霍地站起來,頭幾乎頂到了天花板,把那個女人嚇了一大跳,就在那個女人以為牛可俠要對她做什麽的時候,牛可俠隻是在休息室的武器儲藏室裏搜索了起來,他找到了一把逃生用的消防斧,裏麵還有幾支突擊步槍和匹配的彈藥,他想把突擊步槍都帶上,看了看剩下的幾個人,他又隻拿了一把,把剩下的放了迴去。


    “你準備拿自己這兩百斤肉去喂那些新變異的喪屍嗎?”葉禎看著牛可俠走到了門邊,冷冷地問了一句。


    牛可俠溫和地看她一眼,說:“我是一個戰士,我不能就這樣爛在這裏麵。”


    葉禎瞥了那個之前還指著牛可俠破口大罵,牛可俠站起來後卻被嚇得躲到角落裏去的漂亮女人,恨鐵不成鋼地說:“就因為一個賤女人罵了你幾句,你就要去送死嗎?”


    “喂!你嘴巴幹淨點!”那個女人害怕牛可俠,對葉禎卻不客氣,尖利地喊道:“你罵誰是賤女人啊?”


    “誰接話誰是。”葉禎淡淡地說了一句,那個女人氣得脫下腳上的半跟鞋朝葉禎扔過來,葉禎明明是背對著她的,可那隻鞋就要砸到她後腦的時候,她不經意的一偏頭,就讓了過去,那女人一愣,嚇得不敢再動了。


    葉禎轉而對牛可俠說:“外麵成百上千的喪屍,你以為憑著一股蠻力就能衝出去?”


    牛可俠依然溫和地看著葉禎,說:“但我確實不能再這麽什麽都不做了,如果一定會死,我至少不能這麽窩窩囊囊地被臭死,被餓死、渴死,我是一個戰士,而且,我不怕感染,我會盡可能把外麵的喪屍清理了,然後你看準機會衝出去,就算不能一口氣跑到安全的地方,衝到另外的房間,也許環境就好好一些,也可能會有水,就能堅持得更久一些。”


    “你是傻的吧?”葉禎看著牛可俠,她知道牛可俠是想引開喪屍,給她創造可能有,也可能無效的逃生機會,他們似乎都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但牛可俠還是要把最後多活幾分鍾的機會留給她,這讓她眼睛裏濕漉漉的,哽咽著說:“你不怕感染,可是外麵的喪屍可以活活把你撕碎啊!”


    牛可俠微微笑了笑,說:“沒那麽容易。”


    葉禎轉身跑去拿了一支槍,說:“好,既然如此,我就和你一起衝出去吧。死就死了,總好過和一些比死人還臭的人待在一起。”


    “你說誰呢!?”那個女人尖細的喊聲又傳了過來。


    這時,外麵通道裏刺眼的紅色警戒燈,突然變成了綠色,幾秒鍾後,變成了正常的照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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