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


    大胡子發現有人向他靠近的時候,猛地一抬頭,雙手握住那個大鐵罐的提手,一副隨時可以把大鐵罐當做武器扔出去的戒備狀態。不過當他看到靠近他的那個人之後,整個人也就鬆弛了下來,低下頭去繼續用樹枝刷洗大鐵罐。


    “大叔好,讓我來洗吧。”這時候走到大胡子身邊的是李新柔,這是“絕代佳人”女團裏年紀最小的一個,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充滿了一種清甜溫婉又很陽光很明亮的味道。


    大胡子依然低著頭,似乎並不買小姑娘的帳,甕聲甕氣地說:“不用了,你幹不了這活兒。”那大鐵罐很重,裝了水以後更重,要穩住它清洗,還要把裏麵的水倒出來,李新柔還真做不了。


    不過李新柔並沒有因為大胡子的冷拒就轉身離開,她似乎是無意地說:“大叔啊,我昨天的戲又被導演改了……”


    “噢,那我再把下麵的劇本……”大胡子下意識地就接了一句,不過話還沒有說完,他就猛然抬頭,看見李新柔正笑嘻嘻地看著他。


    “大叔,原來真的是你啊,我的直覺還是非常準的。”李新柔很高興,她之前給李赫說,她覺得那個暗中給她改劇本的粉絲,應該就在劇組裏麵,那就是一種直覺,並沒有什麽根據。這些天來她一直在暗中觀察,也沒有找出這個人來。


    劇組一分為二,一部分人跟徐淅瀝走,一部分跟崔向浩導演留下來,她就覺得如果這個人真的在劇組裏的話,他一定會跟過來的。但是在加油站裏發生意外,死了不少人,她其實很擔心,但是不知道他究竟是誰,她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遇到危險。到了最後,隻剩下3輛車14個人,她暗中觀察,道具師老廖、大胡子和翻譯都有可能,但是翻譯整個都是圍繞著巴德拉姆轉的,基本就可以排除了,道具師老廖似乎也沒有特別在意她,剩下的也就是這個大胡子了。大胡子其實是有點躲著她們幾個女孩子的,但是他越是在躲著,李新柔越是覺得他最有可能。


    果然,她隻是隨便試了一下,大胡子就中招了。因為劇本這個事情,其他人都以為就是那個大編劇在寫,隻有李新柔私下裏和她的這位粉絲有過交流,知道她這個粉絲是大編劇找的槍手,還不動聲色地給她增加了一些比較能出彩的戲份,但這件事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大胡子一接上話,那就自然是他無疑了。


    李新柔笑吟吟地看著大胡子,漸漸的,眼睛裏就噙滿了淚水。他從她參加海選就開始默默地關注她、鼓勵她,為她寫歌,給她出主意,知道她進入劇組後,又從大編劇那裏攬下了改編劇本的活(她當然不會認為這隻是巧合),而且還藏在劇組裏,對她在拍戲時遇到的困難了如指掌,直到劇組那麽多人死的死,散的散,他也一直跟到了最後,李新柔不隻是心中充滿了感激和感動,而且有一個非常大膽的念頭迅速在她腦子裏生根發芽,她看著大胡子,越來越堅定自己的想法。


    李赫跟了過來,他一開始沒有注意到大胡子,是因為李新柔一直在暗中觀察這個大胡子,他才略微地注意到了一些。剛才李新柔說是來幫大胡子刷大鐵罐,雖然幾個女孩子裏麵也就是她想到了要幫點什麽忙,但是大家也沒有覺得有什麽特別的。然後一群人以高洋為中心,討論下一步該怎麽辦的問題,李赫瞥見李新柔還站在那個沒有房門的衛生間門口,也就跟了過來。


    這時候李新柔和大胡子都沒有說話了,但是,他們之間一種微妙的氣氛,還是讓李赫感覺到了什麽。他看看李新柔,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姐,找到人了?”


    大胡子聽到李赫把李新柔叫“姐”,猛地轉頭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滿是驚愕。


    李新柔非常敏銳地問:“你知道我不可能有這麽大的一個弟弟,對嗎?”


    大胡子又不說話了。


    然後李赫聽到李新柔說:“你是我爸!”


    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像是被雷劈了一樣,這尼瑪,是什麽劇情啊?


    但是李赫發現大胡子沒有說話,沒有說話,也就是沒有否認,看來這還是真的!不過細想一下,這件事情看似不可思議,從細節上來說,又合情合理。畢竟雖然三四十歲的大叔也不是不可以粉少女偶像,但粉到為她寫歌,還隱藏在劇組裏暗中觀察她,為她改劇本,那就不是一般的瘋狂了。更重要的是,再怎麽瘋狂,他也從來不冒出來主動接近她,如果真是粉絲,那他到底圖什麽?


    此時李新柔的眼淚已經控製不住的從臉上滑落了,她看著大胡子,情緒顯然很激動,緊緊地咬著自己的嘴唇才不讓自己哭出來。


    李赫覺得自己有點多餘,轉身走下了樓,不管接下來要怎麽辦,這裏是必須有人站崗放哨的。他們在進來以後,把兩輛車橫著停在殯儀館的門口作為臨時的大門,李赫走過去,爬到了“末日戰車”的車頂,吃飽喝足有點容易犯困,但越是這樣的時候,越是繃緊身體裏那根弦。


    過了一會兒,李赫發現院子裏有人向他走來,看身形正是李新柔。


    “李赫。”李新柔走到車邊,輕聲的喊了一句,聲音潮潮的,略有些嘶啞,顯然是哭了好一陣。


    李赫從車頂的艙門下到車裏,然後打開車門讓李新柔進來,兩個人一起坐在了車頂。


    “那個大胡子真的是你爸啊?”李赫也是抑製不住八卦的內心,等李新柔在他旁邊坐好了,就迫不及待的問了一句。


    李新柔點了點頭。


    “嗬嗬,”李赫搔搔後腦,問:“這是什麽橋段?”


    李新柔說:“都市家庭劇。”頓了一下,她無奈地笑了笑,說:“我爸媽在我四歲左右的時候就離婚了,原因是我媽覺得我爸不上進,不能給她足夠的安全感。我爸這麽多年都沒有來找過我,就是因為他覺得我媽說得很有道理,他覺得自己混得很不怎麽樣,所以他都隻是默默的在背後關注我,我從上小學到上中學,放學我都是自己走迴家,可是從來不像班裏的其他女孩子那樣,有時候還會遇到小混混騷擾什麽的,有時候我都以為是我這個人太不招人喜歡了,現在才知道,是他暗中跟著我,把那些試圖靠近我的小混混都打跑了。”


    李赫哈哈一笑,說:“這個老爸當得還真是……有些讓人心酸啊,可是,混得再不好,也不會連自己的女兒都不敢見吧?這是有多自卑啊?”


    “你不懂。”李新柔說:“這是一個男人的自尊呢,還有,我媽又是個嘴上從來不饒人的,如果我爸說要來看我,她一定會答應,也一定會不停地打擊他,用她自己的說話是鞭策他,但是她也許並不懂他,兩個人的隔閡很深。”


    李赫說:“所以,你就是憑著一種直覺認為他就是爸爸的?”


    李新柔說:“有直覺,也有細節。很多事情,隻要你認真去想,就總有些蛛絲馬跡的。”


    李赫哈哈一笑,說:“那倒是,如果大叔真的隻是你的粉絲,這麽個年紀,粉到這種程度,也實在太猥瑣太油膩了,你會不會怕?”


    李新柔伸手拍了一下李赫的腦袋,佯裝生氣地說:“壞小子,你才多大啊?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麽壞水?”


    李赫說:“但是現在劇情逆轉了,這不是油膩猥瑣大叔的窺視,而是隱忍而偉大的父愛啊,多好的結局。”


    “對了,”李新柔說:“你不是一直在找劇組的編劇嗎?《末日邊界》這個劇本,掛名是掛在那個大編劇頭上,實際上劇本是我爸寫的。”


    李赫一聽,立馬就從車頂直接跳了下去,這輛車有兩米多高,李新柔就見他跳下去跟跳個很普通的台階一樣,腳一沾地就直接往小樓裏躥進去,結果一見到那個大胡子,大胡子見他這麽十萬火急的跑上來,也是二話不說,拔腿就往樓下跑去。然後李赫連樓梯都不走了,直接就從陽台上跳下去,在大胡子跑到李新柔跟前的時候就截住了他。


    “混蛋!”大胡子一把抓住撲上來的李赫,幾乎將他的腳都提了起來,喝問道:“你怎麽能把新柔一個人留在外麵?!”


    “呃,”李赫也意識到自己是太著急了,他趕緊抬頭看了一眼李新柔,發現李新柔正一臉疑惑地看著他們,才拍了拍大胡子揪住他衣領的手,說:“大叔,你先聽說說,新柔姐不是好好的在車頂上嗎?那車頂上比哪都安全!”


    “廢話!我看到了。”大胡子鬆開雙手,瞪著李赫說:“要是新柔有什麽危險,我先把你捏碎了!”


    “唉,這就是思路不清了,要是新柔姐遇到了危險,大叔你不是應該先救她才對嗎?”李赫隻有一米六八,得仰視這個大胡子,但他也是嘴上不輸的性格,數落了大叔一句之後,他又跟著問:“叔啊,你也是姓李吧?”


    “你套什麽近乎?”


    “不是,我的意思是咱們都是本家,這末日都來了,一定要守望相助啊。”


    “別扯沒用的,有什麽話直說!”


    “好,我就有一說一,叔你是在給《末日邊界》這個劇組改寫劇本的嗎?”


    “咋了?”


    “那你認識這個劇本的原作者嗎?這很重要!”李赫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非常的劇烈,那種迫切想要知道答案,但是又有些害怕得到答案的矛盾複雜但更充滿期待的心情,老實說不比他向桑藜表白的時候來得差。


    甚至還要更強烈一些,答案近在眼前,可是又很怕揭開這個答案,李赫覺得他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說實話,”大胡子盯著李赫,似乎想看明白他問這個問題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不過他終究也沒有賣關子,很坦然地說:“這個劇本的原作者就是我,這是我以前在網站上寫的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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