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臭的酒氣一直飄到楊靖宇鼻尖,他抬頭錯愕的望著爛醉如泥的三人,有些不明所以的扭過頭問小五,道:“夥計,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小五躬著身子,支支吾吾道:“昨夜公子出門後,老板娘一個人喝起了小酒。至半夜時分,二位姑娘等不到公子迴來,非常焦急,便喚小的提些酒來,不想……不想三人都喝上了頭,於酒桌上打起了賭,說是……要比誰更漂亮,公子……更喜歡誰!”


    楊靖宇聞言,怔在原地,又瞟了三人一眼,臉上陰晴不定,略有失望道:“我原本以為霜兒沉穩冷靜,沒想到喝成了這樣!”


    小五搖頭,笑道:“公子您有所不知,二位姑娘很擔心您,要不是你下了死命令,她二人早就出去找您了,哪會以酒賣醉!”


    此刻,綺霜嘴裏卻也喃喃哼道:“公子……”


    口水將她的下巴都打濕了,順著桌子一直流啊流,她伸出濕漉漉的手,抹了抹臉,淩亂的頭發隨意墜在桌上,漂亮的五官紅撲撲的,十分誘人。


    楊靖宇微有動容之色,走上前,伸手探了探綺霜的額頭,又瞧了瞧趴在地麵打唿嚕的綺露。這一幕若是放在這以前,他可能會覺得好笑。然現在,他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綺氏兄妹無父無母,從小就被他帶在身邊,施以嚴恪的訓練,教她二人修道學藝,一樣不落。


    他卻忘了,她們還是兩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這一路跟著他出門,也是頭一次啊。


    楊靖宇心裏升起了一絲暖意,溫柔看著二女,輕輕的對小五說道:“夥計,你可有什麽醒酒的方法?”


    小五張口直搖頭。


    一旁的老嫗會心一笑道:“楊公子,老身有辦法!”


    說罷,她讓小五帶路去了廚房,不一刻便拎著一大碗酸菜湯過來了。


    “公子啊,給她們喝下去,睡一覺就好啦!”


    楊靖宇接過碗,將地麵的綺露扶正,讓她喝了幾口,接著是綺霜,再到老板娘的時候,他嘴角抽了抽,將碗放在桌子上,對老嫗笑道:“老人家,麻煩您了!”


    老嫗瞧了瞧楊靖宇,又眯了眯老板娘豪放的姿態,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笑意,方才將之扶起來,不想那老板娘竟睜開了雙眼,咬了咬嘴唇,醉眼惺忪,指著楊靖宇,喃喃道:“我說帥哥兒,你沒死啊?”


    “胡言亂語!”


    楊靖宇臉色落下三條黑線,催促老嫗道:“快給她喝下去!”


    他躬身將身旁的二女扶起,用真氣拖著,往樓上走去。


    二女房裏,檀煙繚繞,清香怡人,中夾雜著一絲閨房特有的香味,楊靖宇將二女放在床上,又打了一盆清水給她們擦了擦臉,拉上被子蓋好,便起身出去,將門掩上。


    老板娘被老嫗和小五拽進了房中休息,一時間,太白居客棧靜得出奇。楊靖宇坐在窗前,輕搖折扇,轉眸望向窗外的天空,幾隻飛鳥掠過,幾朵白雲飄著,他陷入沉思,眼底一片深邃。


    至下午時,萬裏無雲,太陽懸在半空,撇下毒辣的陽光,照在姑蘇鎮上,天氣多了幾分悶熱。


    忽聞一聲驚叫,房中的二女猛然驚醒,握著有些昏沉的大腦,對視一眼,起身急匆匆的推門而出。


    楊靖宇淡淡的抬頭望一眼,道:“醒了?”


    話語沒有任何感情夾雜,瞟了一眼,便收迴目光,微抬盞,細細的抿起茶水。


    二女見自家公子迴來了,都高興的從樓上跑下來,站在楊靖宇麵前,開心道:“公子你沒事真好,昨晚可擔心死我二人了!”


    楊靖宇輕輕放下盞,沉聲道:“是麽?為何要喝那麽多酒?”


    二女一愣,心裏顫了一下,笑容僵住,低著腦袋,如同做錯了事一樣,不敢去看楊靖宇發寒的眼睛。


    綺霜低聲道:“是我二人不好,請公子責罰!”


    楊靖宇微微搖頭,臉上表情冷淡,沉吟片刻,輕叱道:“世俗險惡,出門在外,怎可這般妄為,要是出了什麽事……”


    他沒有繼續說,抬頭一一掃過二女的身子,又搖了搖頭。


    二女本以為楊靖宇會責罰她們,一聽這話,頓時抬起腦袋,嬉笑道:“公子真好!”


    楊靖宇見二女笑顏如花,藏不住嘴角的笑意,有些寵溺的抿嘴道:“餓了吧,去吃些東西,隨我出去一趟!”


    “是!”


    二女欣然坐下,一夜喝了太多酒,早已口幹舌燥,抓起茶壺引了兩盞茶,急忙喝下。


    樓上,老板娘歪歪斜斜扶欄走下,對著小五道:“小五,水,老娘要喝水!”


    二女抬頭望了一眼,又在楊靖宇身上掃了一遍,趕緊低下頭。


    那老板娘見狀,扶在樓欄上,嬌笑道:“楊公子,你這二位丫鬟可是把你輸給了奴家啦!”


    楊靖宇睜大眼睛,看著對坐的二女,奇怪道:“你們說了什麽?”


    二女一驚,使勁搖頭,道:“沒有,什麽都沒說,老板娘喝高了,在做夢哩!”


    “咚咚咚……”


    老板娘將樓板踏得空響,一步步從樓上走下,甩著袖袍,噘嘴不滿的道:“二位姑娘端生得好看,金口玉言可也別忘了啊!”


    綺露臉色一紅,低著頭,什麽都不說。綺霜伸手拐了拐他,小聲道:“都怪你!”


    綺露哪能不記得昨晚說過的話,怪笑一下,又拐了拐綺霜道:“誰叫你讓我喝酒!”


    楊靖宇看在眼裏,無語至極,起身走近老板,躬身說道:“老板娘,她二人不懂事,多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老板娘盯著楊靖宇,像看獵物一般的眼神,半晌才道:“奴家醉酒,你都不關心一下?昨晚關心你的,可不止她二人!”


    說罷,便將眼睛打量著楊靖宇,深情的期待,等待楊靖宇的迴答。


    氣氛有些尷尬,楊靖宇臉上帶著為難的笑意,佇在原地,惴惴不安。正急之時,見小五躬身提著茶壺走過來,顫著聲問道:“老板娘,這茶,您還喝嗎?”


    楊靖宇抓住機會,輕輕一笑,審視道:“多謝老板娘,您興是渴了,多喝點茶,有益身體!”


    話剛說出口,他已退開。


    老板娘聞言,怒火焚身,右手插腰,左手指著小五,罵道:“小五你這個王八蛋,破壞老娘好不容易搞起的氣氛。”


    小五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愣道:“老板娘,您可是酒沒醒!”


    老板娘一把奪過小五手中的茶壺,幾乎是咆哮出聲,怒道:“我沒醒你個大頭鬼,給我滾迴廚房做事,礙手礙腳!”


    她氣不打一處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拾了個碗倒滿茶,大口大口的灌起來。


    傍晚,夕陽給天邊雲霞鍍上了一層金紗,金燦燦的一片,依偎在藍天的懷抱之中。


    一群飛鳥從高空落下,鑽進了深林中,嘰嘰喳喳吵個不聽。


    夜色裹著幾分安靜從天空墜下,空氣中多了幾分涼爽的感覺。


    姑蘇鎮碼頭,火樹銀花,熱鬧非凡。叫賣的小販翻烤著金黃的玉米餅,香味沿著大街小巷飄蕩;手裏拿著冰糖葫蘆串的孩童跑來跑去,紅紅的臉蛋兒在火光的映照下更加紅了;漁舟唱晚,船上活潑亂跳著剛網起的大魚兒。


    此時,三道身影再次停在了碼頭上,引人注目!


    楊靖宇輕搖桃木扇,負另一隻手,站在垂楊樹下,望著倒映在水底下的燈火,饒有興趣的等待著遠方的客船駛迴來。


    夜幕欲來不來,天空又懸掛上一輪明月。不過,今夜的它不再圓潤,姑蘇鎮的人,也不用再躲避它。


    一隻隻若月牙的小船緩緩駛到岸邊,撐船的船夫們將繩索放在岸邊的柳樹幹上係好,待遊人走上岸,便收拾竹竿離開了。


    不多時,一條烏篷船停在了楊靖宇身前,他抬起頭看船上劃船的漢子,不禁眼睛一怔,臉上露出了疑惑。


    船隻倒也相似,人卻已不是!


    待船挺穩後,楊靖宇驚異瞧著撐船的老伯,喚道:“船家,敢問昨日撐船的那絡腮大漢去了哪裏?”


    那老伯將繩索係在柳樹上,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微有喘息道:“公子,老漢不知您說的是何人!”


    楊靖宇有些奇怪,又將昨夜那人的模樣對船家老伯細細描述了一遍。


    船家老伯聽了,臉上露出沉思之色,繼而肯定的搖頭,道:“公子,我在這裏撐船了大半輩子,還沒見過哪個船家留有絡腮胡呢,公子若是不信,可再問問其他船夫。”


    楊靖宇輕輕一笑,對老伯躬身作揖道:“如此,那便多謝老伯了!”


    他邁著步子,順著河岸左右詢問,卻無一個船夫點頭說見過。


    夜幕墜下,星河閃亮!


    楊靖宇立在一棵柳樹下,望著天空的月色,又將目光移到遠山上的姑蘇寺——今夜,它出奇的寂靜。


    綺霜綺露已經從楊靖宇那裏得知了姑蘇鎮惡魔的離奇故事,她們絲毫不懷疑楊靖宇說出的話!


    如此神秘的傳聞,要不是人故意訛傳的,那便是有人故意偽裝的。


    但這樣做,又為了什麽呢?


    絡腮大漢一定是個關鍵人物,可是他到底去了哪裏呢?


    楊靖宇十有八九已經肯定自己心裏的那個可能,隻不過,眼前,他需要等待一個機會,一個抓住月魅的機會。


    而這個機會,需要他主動去抓住。


    如果是有人故意偽裝,那他,定已被人盯上了!


    彼時,還需想一個辦法,避開藏在暗處的那雙陰毒的眼睛。


    唯一的可能,就是做給這背後的人看見,他已經離開姑蘇鎮!


    但要如何做呢?


    楊靖宇又低頭沉思,細細考慮接下來該怎麽做!


    垂堤下,一圈接一圈的波紋從遠方蕩過來,擊在石頭上麵,又迴溯而去。微風輕輕刮在臉上,有些涼意襲過。四月的夜下,空氣著實好聞,帶著春草花葉的清香,讓人忍不住張開懷抱,閉上雙眼多去感受一番。


    許是很久了,默默不作語的氣氛終於被楊靖宇開口打破。


    他轉過身子,望著綺霜綺露,嘴角抿起一道自信的笑容,輕聲道:“走,迴去!”


    綺霜綺露目光交流了一下,展開笑靨,不用楊靖宇說出,她二人知道公子已經想到了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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