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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雲遮梢,滿耳都是大雨傾盆之聲。


    少年腳上沾滿了泥巴,光著的腳早已凍得失去了知覺。他的鞋子穿在妹妹的腳上,顯得有些寬大,女孩抓著少年的衣角,搖搖晃晃的站著,手指放在嘴巴裏,大眼睛不住的望著少年,眸中有著依賴。


    “老張頭,不是我不照顧你,可是你自己看看,這大的太大,小的又太小……”一名瘦瘦高高,仆役打扮的男子看著少年與女孩搖頭。


    “嘿嘿,郭總管,看在這些年的情分上,好歹也選一個吧。”男人幹笑了幾聲,一臉諂媚。


    “不行,小的那個身子骨太弱了,隻怕養不活;大的又太大了,不好教養,那些個大戶人家最忌諱不聽話的奴才了。”瘦高男子一口否決。


    “郭總管,你可不能這樣啊,我現在也就這兩孩子,您老好歹選一個,不然我往後的生活不好過啊!”男人也有些急紅了眼,搓了搓手,懇求道。


    “唉,罷了,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讓那個大的跟我走吧,好歹有一把子氣力,能幹活,如果不聽話,多吃點皮肉之苦就是了。”瘦高男子沉吟了片刻,指了指少年。


    少年似懂非懂,腹中傳來的強烈饑餓感,使得他神智有了些許的恍惚,隻是抱著妹妹就已經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女孩還在吸允著手指,尚不識人情世故的她,或許覺得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緩解一下小肚子裏的饑餓感。青白的小臉早已被凍得僵硬,少年從懷裏摸出一顆鵝卵石給她玩,結果女孩看了一眼,把它放進了嘴裏。


    “快吐,快吐出來……”少年拍了拍女孩的臉頰,最後急得把手伸進妹妹嘴裏,好不容易才掏出來。女孩哇的一下哭了出來,因為沒有力氣,聲音也不大,細弱蚊聲,那種中氣不足的虛弱感,給人一種隨時會死掉的感覺。


    “哥哥,哥哥,我餓……”


    “雨兒乖,不哭……”少年把女孩抱在懷裏,笨拙的搖著哄著,兜裏還有半片餿了的白麵饅頭,是他上次和一群乞丐爭搶來的,一直沒舍得吃。


    因為在他很小的時候,小到妹妹還沒有出生,母親還在身邊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一旦因為忍受不住饑餓吃了這唯一能充饑的食物,或許下一刻等待你的,將是連續三四天隻能以水為生的日子。


    或許是妹妹餓得太難受了,連聲音都有些虛弱,少年想了想,還是將饅頭拿出來遞到妹妹嘴邊。


    拳頭大小的白麵饅頭上,隱隱有著一塊塊大小不一的淡淡綠色黴菌,這還是少年細心擦拭一番後整理出來的結果。


    這樣的一個饅頭,在這一個雨夜,卻成了這一對兄妹賴以生存的珍貴。


    女孩怯怯的看了一眼少年,眼角垂著淚滴,因為饑餓而努力張大著嘴巴咬了一口,但已經餿掉的饅頭顯然並不如何美味,反而有一股難聞的味道,所以失望的吐了出來,又“哥哥,哥哥”的哭喊了起來。


    “乖,這個是可以吃的……”


    少年將饅頭表麵的黴菌撕下自己吞入腹中,隻留下內部稍顯幹淨的白麵喂給妹妹,冷不防一雙手伸了過來,將女孩從少年懷裏抱走。


    “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喊餓,我怎麽生了你這樣一個飯桶。”


    受了驚嚇的女孩一下子安靜了,隻是睜大了眼睛望著少年,淚花在眼眶裏打轉兒。少年這才呆呆的清醒過來,想要從男人懷裏把妹妹搶過來,卻被瘦高男子抓住了衣領,提小雞般的拎了起來。


    “啊……”少年光著腳亂蹬,一不小心踢中了瘦高男子的命根,被放了下來。慌亂中,少年將被雨水打濕了的饅頭塞在女孩小小的手裏:“你拿著這個,這個能吃,記住,雨兒你要是餓了,就去村東頭楊記麵館的後門,在那裏會找到吃的…”


    少年還未來得及說完,便被瘦高男子一記手刀砍中了頸部,意識陷入黑暗之中。依稀隻記得女孩口中不住的喊著“哥哥,哥哥……”


    微風襲來,夏沐睜開眼睛,眼中掠過一絲迷茫。


    這是一個殘夢,每當夏沐意識沉眠之時,便會浮現,似乎在提醒著他,記憶深處不被允許遺忘的某些事,亦或是某些人。


    不過很快,他身邊便傳來了一道極不和諧的聲音。


    “風水學又稱堪輿學,其起源之久,早在先秦就有相宅活動。


    春秋時,《尚書》中有:“成王在豐,欲宅邑,使召公先相宅。”的記載。至漢朝,司馬遷的《史記》中也有“孝武帝時聚會占家問之,某曰可取乎?……堪輿家曰不可。”


    塞文河畔,一名頭發灰白,年近古稀的老道士字正腔圓的對著身旁的少年娓娓道來陰陽風水學的起源,一身古青色的的道袍披穿在身上,頗有種飛仙之態。


    “老頭,醜時將至,我們是不是該進去了。”夏沐手掌陰陽八卦盤,絲毫沒有理會老道的一番賣弄,稚嫩的臉龐上顯露出不同於此年齡階段該有的凝重。


    在兩人身前百米開外,一座通體漆黑的英國傳統教堂聳立在塞文河畔,伴隨著教內不時傳出的鍾聲,非但沒有聖潔之感,反而平白多了幾分陰森之意。


    實際上,兩人盤桓在此處已有三日之久,最終方才是確定這座風格迥異的教堂下鎮壓著一處古葬地。


    “八山總論,乾、坎、離、艮、震、巽、坤、兌。乾山為天柱,宜高大肥滿,在穴後主人高壽,其形如天馬,催官最速,又主貴人高壽,這麽好的一處葬地居然被魔化成這般鬼樣子,看來地下埋了一個不得了的大人物啊。”


    老道士眼中銀光燁燁,當中有不可言喻的靈威在擴散,他的眸光似乎洞穿了地表,窺伺到教堂深處下鎮壓的東西,但又無法看得真切。


    他抬頭看了看高懸夜空的明月,麵上一片肅容,沉聲道:“醜時已至,夏沐,準備開啟三重羅生界!”


    “我來?”夏沐一怔。


    “當然是你來。”老道刻意無視夏沐的一臉不情願,繼續道:“中華美德,敬老尊賢,我老人家一把風燭殘年之骨,哪裏比得上你們年輕人一身旺盛的精血。”


    聞言,夏沐一臉鄙夷的看向老道,修行到了他們這份上,一身精氣旺盛貫通全身,哪裏能夠用世俗的眼光來看待論定,不過他依舊是手掌一翻,將陰陽八卦盤收起。


    “庚丁坤上是黃泉,乙丙須防巽水先,甲癸向中休見艮,辛壬水路怕當幹。”夏沐口吐歌訣,兩手亦是飛快的結印,以印記為媒介,冥冥之中引動了虛空遊離的絲絲靈氣,順著夏沐腳底灌注到腳下的大地。


    嗡!


    刹那間一股無形的波動驟然降臨,隻見以教堂為中心,方圓千米內陡然升起一座巨大的光膜,隨後這光膜一閃而逝,迅速的融入到漆黑的夜空中消失不見,而一同消失的,還有夏沐與老道二人。


    塞文河畔,古老漆黑的教堂隱藏的黑夜中,寂靜孤立,似乎從始至終都未有人涉足此地。


    同一時間,夏沐和老道雙雙出現在了教堂之中,巨大的琉璃彩繪玻璃,數量眾多的空曠座位,以及,那高高聳立的耶穌神像……


    一切都顯得如此聖潔與靜謐。


    “好重的陰煞之氣!”老道一進入教堂,稍微吸了一口空氣,頓時眼中銀光掃射而出,開口道:“你等一下。”


    他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不多時,掌中有白色光球凝結而出,這光球暖而柔和,隨著老道的施法而在不斷的擴大著範圍,眨眼間便以老道為中心點擴散開來。


    當白光散去時,呈現在兩人眼前的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聖潔的教堂消失了,成片的墓地連綿不絕的分布在四方,拱衛著中央一座巨大的墓山,僅僅隻有峰頂露於其上,而山體則是被掩蓋在大地之下。


    “萬墓朝聖,以山為館,這是萬靈供養,欲要逆仙之葬地。”夏沐眼中有著震驚之色,沒有想到在國外居然也有人能擺出這般風水葬地,若是放在當代,必是一代陰陽風水宗師。


    兩人踏入墓地,頓時一股腐朽的氣息傳來,也不知道塵封了多少年,墓地內的空氣陰冷而渾濁,含著一股腐朽之意。


    隨著老道手掌一拂,兩人身前的一座墓地瞬間分崩離析。


    這是……夏沐首先發現了一柄石刀。


    沒錯,這墓地中埋葬的是一柄石刀,當中並無屍骨,亦或是年代太過久遠,屍骨風化,讓人尋不出蹤跡,隻留下一柄石刀沉睡在墓中。


    老道隔空將石刀攝來,用手摩挲,分辨了一會道:“埋葬的歲月太過久遠,當中的靈性已經流失,蛻變成了普通的石頭。”


    夏沐接過石刀,並沒有感覺到特別之處,這柄石刀在當年或許是件寶物,但如今在歲月蹉跎之下,早已蛻化為了凡物,對他沒有任何用處。


    不過夏沐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石刀收起,而後隨著老道繼續前行。


    兩人一路向著葬地中央的墓山行去,打開了一座座墓地,卻再也沒有任何斬獲,當初埋葬的東西早已隨著歲月消失,就連痕跡也不曾留下。


    最終,兩人前進到了葬地中心,立於山墓前,高大的墓門屹立在眼前,緊閉無一絲縫隙,仿若渾然天成。


    “這枚玉墜你暫且帶上。”老道自懷中取出一枚玉墜子,解釋道:“這是我茅山開派祖師煉製的,若是當中有妖邪之物,說不定會發揮一些奇妙的作用。”


    叮!


    緊接著老道又拿出一枚石鈴,其上遍布坑坑窪窪的石洞,拿出的刹那竟然發出金屬碰撞的鈴聲。


    此鈴不過三寸來長,上麵刻畫著一些山川石嶽,此外還有一些讓人看不懂的奇異紋路。


    “在地下,我們可能會遇到一些詭異的東西,光怪陸離,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正麵抗衡。”老道神情凝重:“無論是陰魂還是什麽,如果不主動招惹你,都將它當成幻象,以此鈴開道。”


    夏沐被他說得有些發毛,此前老道曾慎重囑咐過,真正神異的墓地中有大詭異,不能以常理揣度,其中興許涉及到了萬古前的輪迴大密。


    最終,老道以陣破陣,打開墓門,帶著夏沐進入了山墓中。


    墓**一片漆黑,肉眼都無法看清,不過這對兩人並沒有影響,眉心神識探出,掃視八方,一切景象盡入心中。


    “這是什麽地方?”夏沐吃驚不已,在這山墓內,斷壁殘垣,到處都是倒塌的神像石柱,宮殿殘骸遍布,與其說是一處葬地,倒不如說是更像一處宗門遺址,亦或者這墓地葬的不是一個人,而是萬古歲月前存在的一個宗門。


    兩人小心翼翼的在山腹內行走。


    此刻,老道麵上驚疑不定,神識掃射,勉強能夠看清數十步內的景象,驚道:“這難道是……”


    夏沐繼續向前走去,忽然他心中一震,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古城,恢宏無比,簡直快比得上一座一線城市,其勢磅礴,屹立在山峰內部,保存得極為完整,看起來古老而大氣,散發出一種永恆古老的氣息。


    他很難想象,自己到底到達了什麽地方,很顯然這並不僅僅隻是一個墓穴這麽簡單。


    “咦?”就在這時,老道突然發出一聲驚疑,心中不安之感越發嚴重,倘若不是沒有感知到任何危險,以他的為人,恐怕早已逃之夭夭了。


    夏沐初始被那座古城所吸引,並沒有留意到周身的情況,直到此時方才是發現,在那古城牆下,有著數十具屍骸橫七豎八的橫躺於地上。


    這些屍骸盡皆通體紫黑,當中有煞氣繚繞,像是結了一層厚厚的煞衣,看起來很是妖邪。


    “好可怕的屍煞,這些人物,想來生前修為定然極為高絕。”


    “這……這是太古前的煞屍!”老道一番細細辨認後一臉的驚覺,臉色有些蒼白:“當年我們茅山開派祖師三茅真君曾聯手鎮壓過一具,沒想到這裏竟然有十多具,而且年代似乎更為久遠,祖師在上,老道究竟闖進了什麽地方?”


    聞言,夏沐心中一凜,暗自小心戒備,和老道一同向著前方的古城走去。


    來到近前,當老道看清如山嶽般巨大與宏偉的古城,在看清了古城門上的那四個大字後,頓時臉色慘白:“蓬萊古城……這怎麽可能?它居然真的存於世間!”


    “有什麽不對嗎?”夏沐見到他這般神態,心中頓生一股不祥之感。


    “無量天尊,快走,我們趕緊離開此地,不然我們都要死!”先前老道看到那數十具太古煞屍都沒有害怕,但是此刻卻是一臉的驚恐。


    夏沐心口一跳,下意識的追問:“蓬萊古城是什麽地方?”


    “哎喲,我的小祖宗,不要再探究了,先離開此地再說。”老道口中念念有詞,轉身欲走。


    古城死氣沉沉,非常陰森,夏沐眼眸中流轉出點點金光,將靈氣注入雙眼中,欲要看清城內的情況。


    前方古城斑斑古跡,似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阻擋他的窺視,無法看清城內的景象,這讓夏沐心中突生出一股不寧靜,隨著老道一同向後退去。


    古跡斑斑的城牆下,數十具古煞屍橫七豎八的平躺在地上,顯得十分詭異。


    “再快一些!”老道麵色嚴峻,口中念念有詞,頌的似乎是佛門的往生淨土神咒,欲要超度冥冥中不可探知的存在。


    夏沐不是魯莽的人,看到老道這般謹慎的姿態自然知道古城來曆非比尋常,腳下步伐加快,欲要順著原路返迴。


    可是,就在兩人踏出古城百步開外,驟變突生。


    隻聽哐當一聲,沉寂了萬古歲月的古城城門突然打開,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氣息,鋪天蓋地,陡然自城中席卷而來,這讓逃跑中的兩人都是一陣驚悚,難以再後退半步。


    “哢嚓!”


    夏沐身上陡然傳來玉石碎裂之聲,先前老道交付的玉墜子竟在此刻無聲碎裂,老道麵色亦是一白,兩人被一股強大的吸力阻擋,竟是無法再移動半步距離,心中更是陡然生起一股死亡預感,似乎再踏出下一步,便會遭逢身死道消的境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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