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窈迴屋抓了一把的番薯丁,用來煮番薯湯。


    罐裏現在就剩下一把番薯丁和兩個小雞蛋了。


    糧食雖然見底,可現在手上有點糧票,也有點小錢,就沒有那麽緊迫了。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去鎮上的供銷社。


    她熬好番薯湯,盛好放在灶台上,自己端了一碗出來,看向院子裏站著不知發呆還是思考的沈靳,說:“煮好了,盛在灶台上了。”


    沈靳點了頭,進了廚房。


    低頭一看,碗裏還是幾塊番薯和半碗水。


    昨晚吃得少,他還是個成年男人,那點吃的根本不頂事,這會肯定是餓的,而眼前這點吃的,也填不飽肚子。


    沈靳端著碗出了廚房。


    蘇窈就站在屋簷下喝著番薯湯。這番薯不糯,甜味也很淡,幾乎喝不出來什麽味,但起碼能填肚子。


    她看向走出來的沈靳,說:“我兩三個小時會迴來一趟,有事就讓苗丫去找我,問人應該也能找得到。”


    沈靳微微一挑眉,她們認識滿打滿算也才兩天。


    昨晚算剛剛交心,但這才過去一個晚上,她對待他的態度似乎隨意了很多,而且也越發自然了。


    沈靳猜測,可能是做人民教師的,適應能力和接受能力強,還有社交能力好的原因吧。


    蘇窈吃完後,洗了碗就進屋了,夏禾沒醒也被她弄醒來喂了。


    一迴生二迴熟還真沒說錯,羞恥歸羞恥,但動作卻利落了,掀開衣服閉眼就是喂。


    速戰速決,喂完後夏禾,小家夥也精神了。


    大概是這兩頓吃飽了,昨晚到現在竟然也沒怎麽哼唧。


    剛喂完夏禾,夏苗也醒了,她坐在床上揉眼睛,雙眼呆滯,整個人看起來傻乎乎的。


    兩個孩子這下都醒了,沈靳也先別想歇著了。


    蘇窈囑咐苗丫:“等會娘上工去了,弟弟要換尿布就讓你爹換,你告訴你爹是怎麽換的。”


    沒穿越前身份的不對等,社會閱曆相差了差不多有二十年,再加上沈靳的氣場確實強大,蘇窈當時還挺怵這位沈總的。


    可穿越後,身份都差不多了,他的氣場再強大,也沒她幾天下來餓肚子的怨氣大,更沒再無端端成了倆孩子的娘的怨氣大。


    苗丫剛醒,人還是懵的,聽到娘的話,就更懵了。


    蘇窈:“鍋裏還有早飯,別爬灶台,讓你爹盛。”


    剛交代完,就隱約聽到大隊長的吆喝“上工”的聲音,仔細一聽還真是。


    蘇窈抱著夏禾出了屋子,看見沈靳跟個樁子似的,就把孩子塞到他的懷中:“鍋裏有苗丫的早飯,一會你幫忙盛一下,我去上工了。”


    叮囑後,就穿上長袖,戴上草帽出了門。


    沈靳一早上幾乎都看著她風風火火,沒有半點停頓的忙碌。


    再低頭和懷裏的孩子,大眼瞪小眼。


    他帶這麽小的孩子還是在十幾年前,現在早已經生疏了。


    不一會,夏苗也從屋子裏頭揉著眼睛出來了,看見他,立刻低下了頭。


    他昨天就發現了,這丫頭完全不敢和他有任何的眼神對視,或者說不敢她親爹夏老四對視更貼切。


    沈靳按照蘇窈交代的,去廚房把鍋裏放著的番薯湯拿了出來,端進屋中放在了高板凳上,和小姑娘說:“洗了臉再來吃早飯。”


    苗丫這幾天聽著娘的話,早上都會漱口洗臉。


    含著兩口水咕嚕嚕了一會才吐出來,然後也是掬了兩捧水洗臉,洗漱好了才乖乖坐到板凳前吃早飯。


    沈靳暗暗鬆了一口氣,幸虧這倆孩子都是安靜的性子,不然他也不知怎麽帶。


    目光落在屋內破爛家具,還有苗丫身上舊得不能再舊的衣服,沈靳不由得皺了眉頭。


    日子最苦的時候,他也沒穿過這麽破的衣服。


    沈靳還是第一迴這麽直觀的感受到這個年代的貧窮。


    *


    蘇窈跟著人群往大榕樹走去。


    早上鄉下彌漫著淡淡的霧氣,空氣很清新,路兩邊的雜草的葉子上邊還掛著露珠。


    要是純粹體驗生活的話,蘇窈還喜歡這種環境的,但一旦變成了真實的生活環境,她就喜歡不起來了。


    除了空氣外,這地都是泥地,屋子也都是土屋,她就沒看到有哪家是青磚瓦房的。


    就算有,也是以前的地主留下的。但打地主最狠那會到現在,這會也荒破了。


    大隊裏的嬸子見到蘇窈,都湊上前問:“苗丫娘,你身體好些了沒?”


    也有人問:“聽說昨天你家老四也被人抬迴來,現在咋了。”


    有的人帶著幾分關心,當然,蘇窈聽得出來,大部分人都還是八卦的。


    她低著頭含含糊糊的應付:“都好很多了。”


    “那你家老四醒了沒,昨天被抬迴來那會可傷得不輕,腦袋還纏了一大塊紗布,可別摔壞腦子了。”


    “昨天就醒了,沒摔壞。”她應。


    “夏老四這迴摔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次就當是個教訓,希望他能長進些,別再渾下去了。”


    也不知道誰說了這麽一句,別的也開始附和。


    大隊裏的人對夏老四有意見,但可能是李春華太慘了,除了老夏家也沒幾個人會特意針對她。


    不一會走到了榕樹根下。


    榕樹根下站了好些人,大家夥連日下田彎腰插秧,就沒幾個精神抖擻的。


    果然精神好麵貌還得看時候,大概要等到收糧的時候,才能看到人人滿麵紅光。


    大隊長看到了來上工的李春華,也順口問了一嘴夏老四的事,聽說醒了,也就沒多問。


    等安排活計,大隊長顧及李春華的身體,就安排她和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去打豬草。


    也沒人羨慕蘇窈能偷懶,畢竟這活計雖然輕鬆,但工分少呀。滿滿一大筐豬草撐死也隻有四個工分。


    這隊裏攏共也就五頭豬,三筐也就夠一天的量了。


    豬草是有定量的,公分少,這活一般沒人搶,都是老人和孩子的活。


    雖然工分少,但蘇窈還是鬆了一口氣,這麽多年沒幹過農活了,也是需要一個適應過程的。


    大隊長安排好了活,一大批人一哄而散,該幹嘛幹嘛。


    蘇窈從生產隊的工具倉庫領了背簍,還有這會沒什麽人用的鐮刀,跟著兩個八九歲的丫頭一起出發了。


    現在大隊裏隻有一小部分孩子去上了小學,還是有很多孩子沒去的。


    和她一起打豬草的兩個丫頭就是早早幫家裏的忙。


    這倆丫頭是堂姐妹,感情倒是很好,手牽著手走在前頭


    蘇窈想了一下她們的名字,才問:“杏子,梅子,咱們現在去哪裏打豬草?”


    杏子轉頭迴道:“嬸,我們去山坡上打豬草。”


    附近都是山,山腳下也有一些不高的山坡,沒太大的危險。


    蘇窈點了頭,和她們一塊去。


    走了大概有二十來分鍾,看到一大片草,蘇窈認得出來,是馬齒莧。


    一大片一大片的。


    這可是野菜!


    兩個丫頭蹲下來,掐了最嫩的地方,掐了一小把就往自己的挎包裏放。


    蘇窈明白了,這是要帶迴家呢。


    她也不落後,也開始挑最嫩的地方掐。她也不貪心,就掐了夠今天吃的。她用韌性比較強的草,在原主那滿手繭子和裂口的手上搓了幾下,簡單的繩子就搓好了。


    把野菜捆好放進背簍裏,她看了眼不符合現在年紀的手,歎了一口氣就開始打豬草。


    打豬草也不能胡亂割,雜草很多,還是要注意的。


    割了很久的豬草,她以為起碼有半筐了,結果輕一往下壓了壓,才三分滿。


    這三分滿都她累得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等蘇窈打滿一筐豬草再抬頭,那倆小姑娘也不知道去哪裏了。


    日頭已經高照,應該有十一點了。


    蘇窈背著沉甸甸的背簍就往倉庫而去,還在路上掐了一小把白花菜,打算晚上打蛋花湯喝。


    蘇窈能認一些野菜,還得虧是念書的時候,每年暑假都會迴老家一趟,跟著堂姐堂妹到一些小山坡撒野,堂姐妹們告訴她的。


    再說把豬草背到了倉庫。


    看倉庫的是個退伍的瘸腿抗日老兵,叫老東頭,他會幫忙看稱量,等記分員迴來再告訴有多少工分。


    蘇窈到了倉庫前,把兩把野菜拿從中了出來。


    老東頭看了眼,並沒說什麽,直接翻了翻背簍的豬草。


    “三個工分。”


    男人滿工分是十工分,女人滿工分是八工分,這十工分是兩毛錢。三個工分,換成錢也就是6分錢。


    工分還挺少,但好處在於能偷懶,幹完活就能迴家了。


    她還想要工分的話,下午也可以繼續去上工。


    可這會夏禾估計也餓得嗷嗷哭了,蘇窈拿著兩把野菜就飛奔迴去。


    果不其然,還沒進門呢,就聽見夏禾放開喉嚨的哭聲。


    這兩頓吃飽了,小家夥連哭聲都洪亮了不少。


    蘇窈推開門,看到院子裏擺了一堆的茅草,愣了一下後,也沒仔細琢磨幹什麽用的,沈靳就抱著哭嚎著的夏禾出來了,身後還緊緊地跟著個小夏苗。


    沈靳一頭汗水,幾個跨步走到了蘇窈跟前,好像扔燙手山芋似的把夏禾塞到了她的懷裏:“哭了好一會了,沒尿,也哄不好,大概是餓了。”


    夏禾一到蘇窈的懷裏,就使勁往她的胸口拱,把蘇窈鬧了個大紅臉。


    紅著臉,卻佯裝鎮定的說:“我先進屋了。”


    說著,把手裏的野菜遞給了沈靳,待他接過就快步進了屋子。


    沈靳聽到“哐當”的一聲,看著門關上,鬆了一口氣。


    低頭瞧了眼手裏的東西,才發現是野菜。


    沈靳盯著野菜沉默了許久,才把野菜放到水缸蓋上,和守在房門外的夏苗說:“我再出去一趟,你娘問起,就說我很快迴來。”


    沈靳交代完,就拿著柴刀就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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