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香梅躺在床上翻來複去,難以入睡。其實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陸家是做什麽生意,但她當時身不由已,為了脫籍她沒有其他選擇。看陸家這幾年的所作所為,陸老爺真的能在事成之後為她脫籍,而不是殺她滅口?小小年紀的她本不應該思慮這些事情的年齡,但為了生存她不得不去想。


    直到她偷聽到那天的談話,她才知道原來與她聯絡的段秀山早已被周大人控製,那他為什麽沒有把我的真實身份告訴周大人呢?還是周大人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份,故意在利用她?如果被周大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又會怎樣對自己呢?會不會把她抓入大牢?


    如果我真的委身於他,做他的妾室,然後再找時間向他坦白,他能否看在以往的情份上,饒過我呢?這一個月以來,香梅覺得周大人還有他身邊的這些護衛都是正人君子,對她從沒有譏諷嘲笑,更沒有下眼看她,甚至還同情她,關心她。尤其那位救她的徐得田,對她更是關心。


    而她背後卻做了那麽多對不起他們的事情,這讓她越來越內疚自責。


    到了最後,她下定決心,以後不再把消息傳給段秀山了,逼得急了就傳假消息給他。


    其實她哪裏想到,即使她傳真消息給段秀山,段秀山也沒有把她的消息傳給陸家管家,唯一傳的真消息還是周拂來授意的。


    二月十二日,揚州的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由於地處江南,盡管在小冰河的初期,揚州河麵結冰的天數也很少,過了立春節氣不幾天河麵就開始化凍。而此時早已過了驚蟄,即使地處北方的莒州河麵的冰也早已融化。


    經過十幾天的忙碌,十五萬石糧食,早已運到船上,在當地糧商的幫助下糧食轉運手續也已經辦好,隻需明天一早就可以啟程北上了。


    就在當天深夜,過了三更之後,碼頭上靜悄悄的,兩條小船在夜色的掩護下,分別悄悄地接近停泊在碼頭的兩艘糧船,然後把幾十包食鹽轉運到糧船上。此時各艘船上的值夜人員都還在睡夢中,沒有任何發現這艘小船的行跡。


    然而,在不遠處的一船客船上,季九德和幾個護衛正在暗處默默觀察著這一切。


    “蔣百戶,看清楚了嗎?”季九德的眼神不太好,問身邊的蔣元慶。


    “看清楚了,我都數過了,每艘小船上是五十包,兩艘船是整整一百包。”蔣元慶答道。


    原來周大人為防萬一,特地安排蔣元慶和劉家吉兩名護衛扮作書吏,跟蹤著遊七和阮大熊的兩條船,防止他們半路偷偷將私鹽轉移。


    兩淮鹽司淮安分司嶽炳謙的簽押房內,一名心腹來報告:“大人,小人打聽到在淮安城外,有一隊人馬駐紮在運河岸邊的空地上。這都四五天了,一直沒有離開意思。”


    自從新任巡鹽禦史上任以來,嶽炳謙就沒有睡過安穩覺,總是惡夢連連。聽到這個消息,他心中一驚,鼻頭馬上就紅了起來。忙問那名衙役:“淮安附衙那邊沒有消息嗎?”


    “他們問過了,那邊迴複說是安東衛馬亓山千戶所的軍隊,他們是奉命來此駐紮。”那名衙役看出嶽炳謙的驚慌,陪著小迴答道。


    “奉誰的命?有多少人?”嶽炳謙追問道。


    “聽說是奉兩淮巡鹽禦史周大人的命令,一共是兩個總旗,正好一百人。”


    “巡鹽禦史哪來的調兵權?”嶽炳謙疑惑道。


    “確實如此,淮安府衙的人也很疑惑。”


    嶽炳謙沉思了一會,逐漸想明白了,周禦史一定有皇上的秘旨,否則他是調不動衛所兵的。如此說來,周禦史一定身負皇命!由於他本來就心虛,所以越想越害怕。他問身邊的衙役:“昨天是不是陸老板來淮安了?快去把他請來。”


    原來陸傑這次走私食鹽很不放心,他覺得太順利了,越是這樣他越是心裏沒底。為防萬一,他親自跑到淮安來坐鎮指揮,淮安正好處在揚州與宿遷的中間,萬一兩邊有事他都能來得及反應。


    不一會陸傑便來到了嶽炳謙的簽押房內,嶽炳謙關上房門,吩咐下人不許任何人來此打擾。然後就問陸傑:“陸老板,這幾天你是不是有什麽動作?”


    陸傑本也沒有打算瞞他,況且關鍵時候還需要他幫忙,所以就說道:“我運了一批鹽去宿遷,不過很安全,我是混在莒州的運糧船隊中的,他們船隊有周禦史特別關照過,一路上各個衙門都不會查的。”


    陸傑說此話時,嶽炳謙的臉就越來越緊張,他隱隱猜到這支軍隊來此的目的了。陸傑看嶽炳謙臉色緊張,又接著問:“嶽大人,為何有此一問?”


    嶽炳謙緊張的臉上淒然一笑,對陸傑說道:“陸老板,你可能上當了!就在幾天前周禦史從安東衛調來兩個總旗的士兵,就駐紮在淮安城北。你說這個時候調兵,他意欲何為?”


    “調兵?”陸傑驚叫道,然後接著問:“這麽說這事是一個圈套?”


    “我覺得很有可能,他這次就是要抓你的把柄,然後就會立即抓捕你,再然後......”再然後嶽炳謙不敢往下說了。他知道一旦陸老板出事,他一會在劫難逃。


    陸傑本來心裏有疑惑,經嶽炳謙這麽一說,他更害怕了,他站起來說道:“我馬上派人去通知遊七與阮大熊他們,讓他一定把些鹽處裏了,此事還來得及。”


    “船到哪裏了?”嶽炳謙問。


    “估計今晚就能到淮安。”


    “趕快銷毀!不留一粒鹽在船上!”嶽炳謙緊張地說。


    傍晚時分,淮安段的運河上浩浩蕩蕩地駛來一片帆船,足足四十多艘船鋪滿了幾乎整個運河河麵,前後綿延五六裏路。由於船上裝滿糧食行駛的非常慢,對麵的小船看到這麽大的一個船隊,紛紛避讓,這隻船隊正是莒州的運糧船。


    在這支船隊的對麵,一隻小船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歌聲:


    斜陽收盡暮煙青,嫋嫋漁歌起遠汀。


    商略野人何所恨,數聲哀絕不堪聽。


    船上一位男子在琵琶的伴奏下,大聲的反複唱著這首詩歌,而且節奏越來越快。


    船隊中的遊七和阮大熊聽到這首歌,臉色大變,在別人聽來這隻是一道普通的詩歌,但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命令。這是他們多年來在運河上走私食鹽時暗中傳遞消息的方式。剛才那首船是專門用來傳遞消息的船隻,在他們內部叫信船,這首歌意思是讓他們趕快銷毀船上的食鹽,否則將會有危險,歌聲的節奏越快,表示命令越緊急。


    “對麵船上的別唱了,難聽死了。”遊七對著對麵船上的男子大聲喊道。這是給信船上的迴複,表示自己已經收到消息了。


    用這種非常隱蔽的方式中,陸傑把命令收達下去,船隊中的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這是一種傳達命令的方式。


    此時周拂來也來到了淮安,按照周拂來的推測,陸傑會在淮安把這批私鹽運上岸,或是在淮安與宿遷之間的泗洪轉運上岸,所以他把衛所軍安排在淮安以北待命。夜裏他帶上一個總旗的兵力,悄悄的布防在淮安碼頭周邊,準備隨時出動,一網打盡。


    但整整一個晚上都毫無動靜。


    第二天船隊繼續前行,當到了泗洪縣是又停了一晚,還是一無所獲。


    第三天船船隊到達宿遷,仍舊沒有動靜。


    第四天上午船隊馬上就要進入駱馬湖,然後駛入沭河水道,再走半天時間就出淮安府了。周拂來不能再等了,他坐上官船,帶著馬亓山的兩個總旗,氣勢洶洶的將這支船隊拉在了駱馬湖的邊上。


    之後,他帶著士兵直接進入遊七與阮大熊的船上,可是就算把船翻遍,也沒有發現一粒食鹽。


    這下周拂來和季九德他們都傻眼了,明明當天晚上看到他們把一百包私鹽運上船的,這一路上又有兩名護衛密切跟蹤,絕對沒有任何船隻靠近這兩艘船,難道這些食鹽都跑了不成?


    隨後,周拂來下令,搜查所有船隻,但仍然一無所獲!


    最後,他隻好把遊七和阮大熊兩人拘來審問。周拂來坐大季九德的大船中,問他們兩人:“有人舉報,你們在揚頭開船的當晚,你們船上有人在裝貨。你趕快招來,是否是在夾帶私鹽!”


    “大人,您可要明察啊,您都帶兵把我倆的船翻遍了,也沒找出一粒鹽。怎麽能聽信別人胡言亂語呢?”遊七早就預料到這種場麵,有恃無恐的說道。


    “是啊,禦史大人。捉賊捉贓,捉奸捉雙,您一粒鹽都沒查到,為何還要聽信別人的讒言呢?”阮大熊也隨後說道。


    周拂來用手一拍桌子,大聲喝問道:“你們別嘴硬,我們早就注意到你們了,你們是不是中途把鹽偷偷運走了?”


    “大人明察,從揚州到現在小人一直吃住在船上,船也未曾靠岸卸貨,我們如何能運走?我說的句句屬實,同行的這些船家都可以為我做證。”兩人同時爭辯道。


    之後又審了半天,沒有審出任何有用的口供,最後周拂來隻好放人了事。


    還在找"大明小人物"免費?


    百度直接搜索:"易"很簡單!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明小人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臨海雪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臨海雪原並收藏大明小人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