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洪烈是莒州首富,祖籍陝西興平。洪武年間大遷徙時期,由祖籍地遷徙到莒州。祖上憑借一家當鋪起家,到齊洪烈這一代在莒州城內有酒樓、糧店、雜貨、妓院、布莊等十幾個店鋪。


    齊洪烈共有三子,大兒齊玉家是舉人出身,在州衙任戶房司吏。


    在明朝,州衙的編製是這樣的:衙內有官、吏、役三層,其中官是最高層,一般有四位,分別是知州、同知、州判、學正、吏目。


    一般情況考中進士才能做官,舉人基本上是不能做官的。但也有例外,比如說家裏有背景,而吏部正好又出缺。這時拿銀子上下打點一番,也可能授以官職。


    再往下是吏,衙門中分為吏、戶、禮、兵、刑、工六房,各房的頭頭叫司吏,吏一般要舉人才能擔任。


    像齊洪烈的大兒子齊玉家是舉人出身,在戶房任司吏,這也就到頭了,不能再升了。但戶房的司吏,在一個縣的權力已經不小了,相當於現在的財政局、糧食局、民政局的一把手。


    再往下是役,這些人沒有編製、沒有工資,相當於現在的義務兵,就是幹活的,打人的。


    大明朝為官需要異地任職,所以州衙內的官都是外地人,但職位最高。而吏大多是由本地人擔任,並且得不到升遷的機會。一旦為吏,終身為吏,鐵打的吏役,流水的知州。所以自古就有“強龍不壓地頭蛇”之說。


    二兒子齊玉業,讀過書,但不是讀書的料,連個秀才都沒考上。此人精於算計,巧於詞令,善於察言觀色。這些年一直幫著父親做生意,也是齊家將來家族生意的最適合的接班人,齊洪烈一直也把他當成接班人培養。


    三兒子齊玉旺,今年才十六,書沒念好生意也不認真做,最不成器,簡直就是個二世祖。仗著家勢,囂張跋扈,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整天帶著一幫狗腿子,在城內東遊西逛,惹事生非。


    齊府內,齊洪烈和二兒劉玉業在商量雜貨鋪的事情。這幾天周家雜貨鋪因為肥皂的熱銷,搞得齊家的鋪子生意清淡了不少,父子倆正在為這事煩心。


    “玉業,你派去打聽貨源的人迴來了嗎?”


    “還沒有。”


    “就這點事都辦不成,找個周記的夥計,多使銀子,我不信問不出個準信。”


    “使過了,但下邊的夥計都不知道,隻有許掌櫃和一個叫丁福的夥計知道。聽說丁福第二天就被許掌櫃放假,迴老家探親了,所以這事就不好打聽了。”齊玉業無奈的說。


    “周家的手伸得太長了,這樣下去我們齊家非被擠垮不可。”齊洪烈歎息道。


    正在商談間,齊玉旺從外麵走了進來,對著父親說:“父親,你不用心煩了。肥皂貨源的事我有消息了。”


    “玉旺,你從哪裏打聽到的消息?可不能胡說。”齊洪烈知道自己兒子幾斤幾兩,不相信地問道。


    “是咱家的一個護院告訴我的。”齊玉旺說道,又對著屋外喊道:“郭胖子,進來和老爺說說。”


    那個叫郭胖子的護院進到屋內,對老爺和二位少爺施禮後說道:“小人的一個遠房親戚昨天到小人家裏。無意中說起肥皂,他說他們村上的人都去何家村修水庫,每兩天發一塊肥皂頂工錢。我就留意問他,他說肥皂是從何家村何裏長的作坊裏造出來的。前天許掌櫃還從何家的作坊裏拉走了一大車肥皂。聽說是八十文一塊進貨。”


    “八十文,那周家賺大了。”齊玉業脫口說道:“你可打聽到何家是什麽背景?”


    “小的打聽過了,這何家並不是大戶人家,隻有一個兒子,在縣學讀書。家裏幾十畝地,在那個村算是富戶,但在城內什麽都不是。”


    “好,很好,你下去領賞吧。”齊洪烈高興的說道。接著又叮囑道:“這事不要對外人說。”


    “小的明白,謝老爺賞。”郭胖子高興的行禮退出。


    “父親,既然是小戶人家,這事就好辦了。明天我帶人去把那個作坊給盤下來,量他也不敢不從。然後再把周記的鋪子給砸了,以後這肥皂咱想怎麽賣就怎麽賣。”三兒周玉旺對父親說道。


    “聽說周家的兒子是進士,在京城戶部任職,座師是謝遷謝大人,在山東都是數得著的商家,萬萬不能招惹。至於那個裏長,你明天去找他商量一下,不過也不可造次,先好好商量。要是不成你就迴來,咱們再想辦法。”


    “是,我明天先去看看,量他家也不敢不從。”說完就退了出去。


    等齊玉旺走後,齊玉業對父親說:“父親大人,依三弟的性子,這事能辦成嗎?”


    “鄉下土財主嚇他一嚇又何妨?說不定一嚇,就乖乖的獻出來了。”周洪烈哈哈一笑,信心滿滿的對二兒子說:“這叫手段,你要多學著點。”


    第二天,齊玉旺騎馬帶著十幾個護院,從州城出發,沿著官道一路南下,由郭胖子作向導,半個多時辰就到了何紹雲的作坊門前。


    守在作坊門口的是何裏長本門的一個後生。這位後生看到他們一行十幾人勢洶洶,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連忙向前好聲說道:“這位公子,這是作坊,您要是買肥皂,我帶您去找何裏長商議,這裏麵外人不能進去。”


    “去尼媽的,什麽破規矩!滾一邊去。”齊玉旺一巴掌甩在這位後生的臉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上來兩個護院就把他打翻在地,然後就一湧進入院內。


    院內幹活的六七個人都是鄉下農民,哪見過這種陣勢,紛紛停下手中的活,嚇得躲到一邊不敢作聲。


    “這裏誰說了算?”齊玉旺站在院子中間,倨傲的對著眾人問道。


    在這個院內管事的是老實巴交何老六,他隻好硬著頭皮問道:“這位公子,有何事找俺?”


    “你這個作坊多少銀子?今天我是來盤作坊的,你說個數吧。”


    “這位公子,我們作坊剛開張,不賣的。”


    “放肆!”郭胖子抱著肩膀站出來說:“知道我家少爺是誰嗎?說出來嚇死你,城裏齊家三少爺知道嗎?”


    “不知道,但作坊確實不賣,要賣也是俺叔作主。”何老六小心答道,他從小到大沒有去過城內幾次,哪裏知道齊家三少的惡名。但從氣勢上看,他知道今天這事不是他能應付的。


    “嘿,敢情碰上個土老帽,什麽都不知道。那把你叔叫來!”齊玉旺鄙夷道。


    何紹雲正在家中和何誌遠閑聊,那個守門的後生就匆匆跑來,和他說了此事。


    何紹雲意識到麻煩上門了,一邊急匆匆的趕往那個宅院,一邊讓那後生趕快去水庫工地叫人,讓他把本村本門的青壯後生都叫過來。


    自從作坊開張,肥皂熱銷後,何誌遠就知道早晚會有這種麻煩找上門。他正在和父親商量,等水庫修完後,要招些護院,保護以後生意的正常運作。但沒想到麻煩這麽快就來了,何誌遠放心不下,也隨同父親來了。


    來到院內,何紹雲看到一位衣著華麗,年齡不大,一臉桀驁不訓的公子哥,身邊有十幾個家丁簇擁著。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主,就小心的上前問道:“請問您是哪家公子,來此荒村所為何事?”


    “這是州城齊家的三少爺,今天來盤你家作坊來了,你開個價吧。”郭胖子替齊玉旺迴答道。


    “這作坊才開張幾天,並不想賣。還希望齊少爺再到別家看看。”何紹雲知道這個齊玉旺在城內的惡名,陪著小心說道。


    “你就是這個村的裏長?”齊玉旺斜了一眼,傲慢的問。


    “正是”


    “那你知道州衙戶房的司吏是誰嗎?”


    “知道,是齊家大少爺。”


    “那你這個裏長是不是不想幹了?”齊玉旺威脅道。


    何誌遠見齊玉旺如此囂張,直接忍不下去了,前世他可是國企的副總,這種囂張的人還真沒見過,哪裏忍得住這口氣。


    向前一步,擋在父親麵前說道:“齊家三少爺,這買賣是雙方你情我願的事,你這樣強買強賣,還抬出你家的一個吏員威脅,就不怕知州大人治罪?就不怕我《大明律》?”


    “嚇!你又是誰,跑這裏胡說八道?還拿《大明律》嚇唬本少爺,我不妨告訴你,在莒州城,我齊家就是法,我齊家就是天!”


    “齊家三少爺,這話你敢到州衙大堂上去說嗎?”何誌遠毫無懼色,反問道。


    齊玉旺一怔,自知失言。他沒想到這個小孩這麽大膽,齊家的的勢力竟然嚇不倒他。


    但仍然色厲內荏的說道:“你這毛沒長齊的小破孩,我何苦和你鬥嘴。”然後又對著何紹雲說:“這作坊幾個破罐子破鍋,不要也罷,你把肥皂的配方賣給我也行。”


    “齊家三少爺,這個配方是根據我們祖上的秘方,又經過多次試驗,才得已造出肥皂,這是我們全家乃至我們全村吃飯的營生,哪能輕易賣掉?齊家家財萬貫,不會在乎我們這個吃飯的營生,還請少爺高抬貴手……”


    “哎,我說何裏長,你是敬酒不吃罰酒,別給臉不要臉!信不信今天我把這破作坊給砸了!?”郭胖子恫嚇道。


    這時候從工地上來的人越來越多,院內唿啦一下湧進來三四十人,手裏拿著各式工具,把個小院子擠得滿滿當當。院子外麵也有上百人吵吵嚷嚷的,氣勢一下子壯了起來。


    這時就聽人群中一個女子姣喝道:“齊玉旺,你不要囂張。難道你們齊家是要造反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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